那年他在夜裡把燈點,四書五經閱百遍,
那年青梅竹馬的她守在一旁,在燈下爲他把墨研,她杏眸如水一雙眼。
那年他誓要金榜題名上金殿,他說此去路途遙遠,來年再訴衷腸。待我榮歸故鄉,十里紅妝定不負你。
她說 一生只爲你守候,如花似玉爲你留。
江水悠悠向東流,春去秋來年復年那年他金榜題名,乃是御筆親點狀元郎,公主芳心傾許, 皇帝有意招他爲駙馬,他跪於大殿之前,求皇上收回成命。 準他回鄉任職。
那年已是桃李年華的她,被逼下嫁他人, 洞房花燭夜,她端坐雕牀,淚灑紅妝,含淚服下美人淚,嘴角殷紅斷紅顏。她說她便沒有食言,她的一生只爲他守候,如花似玉爲他留。
那年他榮歸故里,不見舊人眸,含淚聽聞紅顏斷,十里紅妝爲她鋪,身騎白馬迎 牌位 ,一夜青絲換白髮。
那年他少年白髮,抱着他迎娶進門牌位,含淚輕笑:你看,我也不曾負你,十里紅妝,做到了…
話落一身喜服的他抱着懷中得牌位哭的撕心裂肺,十里紅妝我爲你鋪,可是你呢…
那年他手持油紙傘,在青石橋上悵然眺望
。煙雨嫋嫋朦朧了他的身影,長街曲巷,黛瓦粉牆,在朦朧的煙雨中若隱若現。
那年他於青煙渺渺深處走來,素手擷花只爲搏那石橋上的少年一笑。
他看着油紙傘下的少年笑道:在下輕塵,青煙嫋嫋,絕戀凡塵。
傘下的少年嫣然一笑:我名扶濃,一紙扶桑,濃墨淡雅。
他接過他遞來的花,二人相視一笑,誓守今生攜手倚斜陽。
花開年少的輕狂,那年他們泛舟不經意感嘆世事無常,他月下爲他素點清妝,他轉身爲他淚溼衣裳。
相視一笑中已訴盡離殤。絲竹悠悠聲中,他高歌一曲別戀殤,浮生若夢,他淺笑彷徨,杯酒愁斷腸。
鞭炮齊鳴聲中,他身騎白馬迎紅裝,鼓樂齊吹,他嘴角苦笑,唯嘆一場殤。
那日他高樓一躍而下絕戀殤。他聽聞青絲白髮淚千行。
十年生死兩茫茫,當他再次舊地重遊路過青石橋,又是煙雨嫋嫋的時節,他看着青石橋,似乎看到青煙嫋嫋深處有一個手持油紙傘的少年,那少年嫣然一笑對一如初見,他道:我名扶濃,一紙扶桑,濃墨淡雅。
青石橋下他癡癡的望着那身影笑道:在下輕塵,輕煙嫋嫋,絕戀凡塵。話落泣不成聲 。
油紙傘下,誰的情話,誰的天涯。
那年他們二人初相遇,
桃花樹下他一曲鳳求凰溫柔了歲月,
月牙泉邊的她一舞驚豔了時光。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文才武略堪稱一絕,
她是官家小姐,他是進京趕考的秀才,那年他們於月老祠前定情。
他說“我此生以命爲誓絕不輕負”
她說“我此生天涯海角誓死相隨”
又是一年桃花紛飛的季節,他殿試成爲狀元,後成爲授翰林院編修,她接到聖旨入宮侍君爲貴妃。
“跟我走,我們私奔,什麼榮華富貴我全都不要!”
聽到她要入宮爲妃的消息,他再也按捺不住偷偷的爬牆見她。她掙脫他緊握的手冷冷的看着他“不,我不願意!”話落轉身不願意面對他受傷的眼神。
他楞了一下,隨後有些惶恐的笑起來,“我知道你是跟我說笑的對不對…雅兒…雅兒跟我走吧!”
她背過身去,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可是她的聲音卻是充滿諷刺“私奔?我爲什麼要那麼傻?我進宮就能成爲皇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跟着你卻只能過躲躲藏藏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你覺得我會跟你私奔?還有,你放得下你的功名利祿嗎?皇上可是對你青睞有加,說不定不久你就能封侯拜相?你捨得嗎?”
“雅兒, 一身功名不過三尺黃沙沙,權傾天下不如相守天涯 , 功名,權力皆是過雲煙。爲了你可以拋棄一切。 ”他從背後將她抱住。
她卻掙脫出他的懷抱,諷刺的笑了起來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願-意”“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你也不要來找我了,免了破壞我名聲,我可是要當皇妃的人,來人,把這個人給我拖下去”話落她快步離去,耳邊是他破碎的呼喚,最後變成了憤恨的咒罵。
他沒有看見她快步離去時跌落的淚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他們逃到哪裡他們都會被抓回來,抗旨拒婚,他們逃走了,他們的家人怎麼辦,株連九族,
他 說過寒窗苦讀十年誓要上得金殿,他說過他要待年老後 衣錦還鄉,
她不能毀了他…
那年桃花紛飛不知紅了誰的眼那年的她一身紅裝入宮門,貴爲皇妃
那年的他一身錦袍入閣拜相,權傾朝野,終身未娶
“你連我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春日杏花雨下兩個 垂髫兒童,勾着小拇指,缺牙發音不準 的他們,用稚嫩的脣說着那個讓他們守候了一生的諾言。
那年戰火喧囂,他奉命帶兵出征,
他一人站在杏花樹下獨守。
他一身戎裝握着劍衝出重圍,因爲他答應過那個人他要活着回去,那個人他在杏花樹下等他,當鮮血慢慢濺透了他的戎裝,當利劍刺他入胸口,他的視線開始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眼前似乎看見那人的容顏 ,他彷彿可以看見那片杏花海 他彷彿看見了那個人還守候在杏花樹下獨守,他想飛過萬水千山,他想回到他的身邊。
他無力的閉上眼,耳邊響起了兩個稚嫩的童聲“ :你連我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
他無力的苦笑,三年算什麼?他願意在奈何橋等他,直到等他出現。
哪怕百年也無謂。 他無力的閉上了眼,耳邊的童聲不斷傳來 :你連我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
人死之後要過鬼門關,經黃泉路,在黃泉路和冥府之間,由忘川河劃之爲分界。
忘川河水呈血黃色,裡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
忘川河上有個擺渡老人,當他每渡一個亡靈,作爲過河的代價,便是要向老人講訴自己的往生。
這次老人聽到了一個特殊的故事。
“你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爲他毅然面對世俗眼光,你爲他賣身構倌院,換來銀子只爲能給他湊夠上京趕考的盤纏,他進京趕考高中狀元,取了當今公主成爲丞相,你成爲樓倌第一頭牌,一曲離人歸名動天下, 你因此入宮表演, 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 你看到他在宴席中,宴散你去找他,他卻嫌身份底下,一個卑賤的伶人望想高攀…”
老人憐憫地看着那亡靈,…
亡靈捧着自己的頭顱幽幽笑道“ 寸寸相思寸寸灰,怎叫情字不傷人”
“ 所以——你親手執劍殺了他,被斬首示,落得個身首異處…”
老人看向那流着血淚的亡靈,不由感嘆自古情字最傷人,
那人傷你至此,你卻還是忘不了他。真是傻啊······
亡靈聞言只是悠然一笑
後來忘川河上響起一首淒涼歌聲“ 溪山掩映斜陽裡 樓臺影動鴛鴦起, 隔岸兩三家, 出牆紅杏花, 綠楊堤下路, 早晚溪邊去, 三見柳綿飛, 離人猶未歸 ”(離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