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宏是不是全才這個問題,李燁並不擔心,李燁擔心的是李協和前半部分的話:“東家,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整個杭州城的製衣業都會被咱們壟斷。那些裁縫鋪頂多是夾在縫隙中生存,說句難聽點的話就是苟延殘喘。現在杭州城有超過六成的裁縫鋪都是從咱們宏遠商行進坯布,若是咱們切斷了供應,豈不是將那些裁縫鋪都逼上了絕路?到時候那些裁縫鋪鬧起來,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李協和辦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三步,裁縫鋪那邊的問題,李協和已經想到了:“製衣業的模式已經改變了,只能讓他們遷就我們,不能讓我們遷就他們。現在他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放棄製衣業這塊肉,要麼就依附在宏遠商行身上。”
“此話怎講?”
“自從縫紉機一出現,就預示着手工製衣工藝的衰退。城中的裁縫鋪只有三家是祖傳的老字號,憑藉純手工高超的技藝吃飯,想必他們不會看上,甚至不會將縫紉機放在眼裡,所以這三家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至於其餘的裁縫鋪,都是些半路出家的野孤禪,他們不過是爲了混口飯吃罷了。縫紉機的作用不止可以製衣,其本身也具有非常大的利益價值。咱們現在大批量的生產縫紉機,不光要自己用,還要賣給城中的其他裁縫鋪,至少要讓他們把製衣的手工費給降下來,擁有和咱們平等的競爭機會。”
聽了李協和的話,李燁皺着眉頭,若有所思道:“若是將縫紉機賣出去的話,有兩個問題比較值得擔心。第一個是縫紉機的保密姓,若是被其他人學會縫紉機的製造方法,對咱們的危害可是致命姓的。第二個,若是那些裁縫鋪都擁有了縫紉機,豈不是要與我們平起平坐?咱們好不容易獲得的競爭優勢豈不是付諸東流?”
李協和微微一笑,沒有絲毫擔心:“保密姓這點無須擔心,莫說一般的人,即便連咱們請的那些能工巧匠,起初做的時候,不都是被衛宏說成一堆廢品嗎?連杭州城最有名的能工巧匠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說了。再者,爲了保密姓,自然不會簡簡單單的將縫紉機賣出去,可以讓衛宏把縫紉機做點手腳,讓縫紉機無法拆解,只要一拆解就會毀壞,這樣就不用擔心被別人學去技術了。至於競爭優勢這一點,更不用放在心上。哪怕其他裁縫鋪擁有了縫紉機,但市場的格局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依舊是這些裁縫鋪賺取微薄的利益,而咱們宏遠商行獲取大部分的利益。這是由發展規模所決定的,另外咱們是杭州城最大的製衣業霸主,所以咱們就是領頭者,所有的裁縫鋪都得聽咱們行事。”
“東家,您英明!”李燁心中的憂慮化解開來,學着平曰裡衛宏的模樣,衝李協和豎起大拇指來。
“千萬要記住,無論那些裁縫鋪怎麼鬧,坯布也不能供應給他們。咱們現在不僅要供應杭州的製衣業,更有金陵方面,寧可將坯布留在庫裡發黴,也不能需要的時候不夠!”李協和再三囑咐,這次是宏遠商行打開金陵市場的唯一機會,不可有絲毫差錯。
“是東家!我這就去辦!”
入夜,葛家村的廠房內燃起熊熊大火,不是遭人暗算,也不是發生意外,而是衛宏爲了驅趕蚊蟲,而特意點起的火焰。衛宏來的時候匆忙,忘了從家裡帶一些驅趕蚊蟲的草本植物,只要一躺下,大批大批的蚊子就像轟炸機一樣,對衛宏展開狂轟濫炸的毀滅打擊。衛宏本想躺在篝火旁邊湊合睡一晚上,可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上火焰升溫,搞得衛宏汗流浹背,睡意全無。
周大力坐在衛宏旁邊,不斷地用棍子戳弄火炭,時不時的扭頭看一眼身後棚子裡忙碌的繡娘,埋怨道:“當初碰見山匪,咱們都化險爲夷,不曾想今天倒是被這小小的蚊子給逼得沒了辦法。”
衛宏感同身受道:“其實,人是大自然中最脆弱的生物,說句不客氣的話,包括人類自身在內,任何生物都是人類的天敵。也正是因爲人類的脆弱,才令人類擁有超過一切生物的智慧。大自然對任何生物都是公平的。”
周大力聳了聳肩,表示聽不懂:“人類脆弱嗎?不脆弱吧!來之前,聽人說,咱城裡有個叫倪二的小夥子,跟他哥哥倆人,在山上獵了只二百斤的大野豬。連老虎都收拾不了的大野豬,被人給收拾了,這足以說明人比其他生物要強大。”
衛宏輕笑道:“分情況,在理論上,人類是世界的主宰。但在另一個層面,人類又是最渺小的。我給你打個比方,人和狗哪個厲害?”
周大力毫不猶豫道:“人啊!再厲害的狗,也終究是狗,一棍子就放倒了。”
衛宏笑道:“那狗害怕被蚊子咬嗎?”
“這……”周大力說不出話來了。
“不光狗不怕被蚊子咬,除了人類之外,很少有生物害怕蚊子。所以,在某個方面上來說人類是最脆弱的。”
周大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個樣子……”
就在衛宏和周大力探討人類脆弱不脆弱的話題時,李若華突然出現在衛宏身邊,絲毫不忌諱周大力就在旁邊,拉着裙子就坐了下來。
周大力很識相的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走人了。倒不是害怕給衛宏當電燈泡,而是周大力和李若華身份相差懸殊,不可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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