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人，傲之決
即使面對強者，弱小的我也不會低頭，這是我的倔強，我的尊嚴，以及我對他們的無比信任。我知道，他們會來到我身邊，陪伴我一同向前，所以我，不畏，黑暗！
——《“天人之戰”•傲世錄》
辭歷四十八年，一月二十二日晨。
夕淼邊境，囿妍主城。
意外的平靜，蒙秦士卒沒有攻城，只是佇軍在正城不遠處，整裝待發；而禹唐士兵也沒有趁機放箭投石，各司其職。
一切的目光，都聚焦在，囿妍城前的闊地，那兒，一個戴紫面的少年，一頭紅髮似火熊燃，格外醒目，相反蒼蒼白鬢的老人，顯得那樣平凡、卻又別有一番脫俗逍遙。
而這一幕的發生，還得從前一天說起••••••
時間倒鏡回這一年的，一月二十一日。
“傷亡有…多大？”望着城中醫營裡滿是傷員、耳中只有那一陣陣哀嚎殘喚，連城傲世閉上眼，微微歇息後，轉過頭向跟在身旁的葉醒詢問。
“囿妍城共三萬正規將士，再加上後來自願暫入伍的民兵，差不多近四萬人。昨日，我派人統計傷亡情況，不容樂觀：戰死約萬人，傷殘更是不計其數！”作爲紅巾徽騎，葉醒將實情上報給連城傲世。
“傷殘不計其數？能給我個大概麼？”他，依舊看着這人滿爲患的醫營，繼續追問。
“差不多…”葉醒的話還沒回完，便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打斷。
“醫官！醫官！快救•••救•••我的大哥！”一個渾身滿是鮮血，手臂也被硬生生砍去一條，唯一讓人知道他還活着的特徵是，他的眼珠還在動，口中還在大呼小叫。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他，背上還掛着一個，人——奄奄一息。
“醫官！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還有氣，求求你們，救救他！”那個斷臂士兵一下子猛衝撞開身前的礙路者——連城傲世和隨行的葉醒，唯一的手死死拉住路過的醫官，哭喊道。
“可是我們這裡，已經滿了，沒有多餘的病鋪了！要不你去別的醫營看看？”最近幾日看慣了這種人的出現，雖然出於憐憫想幫忙，可是沒有多餘的病鋪，便無法進行進一步有效的急救，這也是他力不從心之處。
“求求…你，醫官大人！我給你，跪下了！求求你，救救我大哥吧！”說着，他沒有一絲猶豫，跪在那位醫官面前，苦苦哀求。
“我也想幫你！但是，真的，已經滿員了！沒有空餘的病鋪，我們就沒法做急救手術啊！貿然行之，一不小心感染了，反而會耽誤了你，大哥的命啊！還是，去別的空的醫營吧！”那位醫官也是好言相勸，雙手托住那斷臂之人，不讓他繼續跪着。
“我…帶着大哥，先去…了東大…營，現在…剛從…北大營…回來，他們…那裡也…都滿了。我眼看，大哥就要堅持不住了！所以醫官，我…求求你，哪怕下輩子給你做牛當馬，救救…救救…他吧！”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捧着懷中人，嚎啕大哭起來。
“哎！素顏！想點辦法，讓裡面的病人，騰個空鋪出來！”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作爲醫者便應以救死扶傷爲天職，那位醫官向着營裡面呼喊。
“知道了！”熟悉、許久不見的，音律，再現。
“是她？也是，按照她的個性，在這裡倒是不意外！”連城傲宇喃喃自語，“走吧！”後一句則是對葉醒說的。
“對了，葉叔叔！等會回去，把我的臨時府邸騰出來，做新醫營，別忘了！”走到一半，連城傲世突然停下步子，對着葉醒囑咐道。
“嗯！”隨着黃昏下，黑影漸漸拉長，遠去；斷臂人和他的大哥，也被擔架擡進了，南醫營••••••
不過，有趣的是，第二天，囿妍城中的新醫營居然建起了，不止…一座。
那晚，連城傲世急召衆將領，於他的房間一會。
“明天，我會，與那位尊冕，交手切磋！”語氣，決定了，他，不變的心。
“什麼？這萬萬不可！天和人鬥，怎麼可能做到？”葉醒慌張，出口阻攔。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你們，散了吧！”一道逐客令，把多餘的流言蜚語，擋在一旁。
夜深，連城傲世的房中，燭光依然，靜靜，守候着，什麼。
“知道我會來，所以你在等我？”房門“吱嘎”輕開，他沉寂一會後，終於開口。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攔我！”連城傲世慢慢將手中的兵書，置於桌前，未卜先知，道出對方來意。
“真的…要去？”
“嗯！”
“這麼堅信‘捉鬼’和‘封妖’一定會成功？”
“必須的！”
“憑什麼？”
“就憑…他們，是我，連城傲世的，兄弟！”這一刻，連城傲世心中坦然，沒有遮遮掩掩。
“是嗎？”
“順便，拖延一下他們攻城，畢竟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傷亡實在太大了！”
“你想過，你會…死嗎？”
一下子，陷入死寂中。
“也許吧！不過，我還是…會去！”他，終究，給了，答覆。
接着，又是一片，死寂。
夜更深了，燭光，忽然，滅了。
次日，城樓之外，紫面紅發的將，輝芒直逼，蒙秦軍中，神秘老人。
“不知是哪位尊冕臨世？晚輩，連城傲世，在此拜過！”作揖，卻帶着一分傲氣。
“老夫，自號‘枯山先生’，不過是山野隱士罷了，哪用得着什麼‘臨世’呢？”
“枯山前輩，爲何替秦伐唐？我，禹唐，莫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勞煩您的大駕？”
“非也。受人之託，終人之事，而已！”那老人捋捋花白的鬍鬚，勸解道。
“原來如此！那晚輩斗膽，想與前輩請教一二！不知…”連城傲世，話說一半，故意斷缺。
“話說一半，想引老頭子好奇？小子啊，老夫見過的，太多太多，你也不必繞圈！有話就說吧！”枯山先生微笑着，搖了搖頭，揭穿連城傲世的小把戲。
“前輩高見，倒是晚輩不該耍小聰明纔對，見笑了！我想與您，立一賭約？”連城傲世瞅見自己的把戲還沒開始就漏了餡，不由一陣臉紅，連忙實言相報。
“說來聽聽吧！”
“我接前輩三招，若接下，請前輩今明兩天不插手戰事，若接不下，我，命喪黃泉，如何？”
“哦？”枯山先生一臉笑意，聽着這個生死一線的賭注。
“莫非，前輩，不敢？”
“小子，激將法對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木的老頭子，可沒什麼用啊！”
“激將法有無作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旦前輩收手，那這兩天中，兩軍就不會再有死傷了！”連城傲世把心中的真話，不加修飾地講了出來。
“捨己，爲的卻是天下人！身爲將，卻有着一顆慈悲之心，難得難得啊！衝你這一點，老夫，接下了！”枯山先生的嘆許之言，讓敵軍統領呼延烈心頭一陣不安，可是礙於人家的身份地位超然，只能生生嚥下這口氣。
然後，鏡轉，思緒淡淡，飄回，先前一幕。
“前輩，小子我已準備多時！請！”拔劍，橫刃胸前，沙場之人一眼便可看出，這正是對敵之時常用的固體術——‘玄龜鼎’起式。
“既然準備好了！那老夫，就不客氣了！”枯山先生長袖一揮，一旁的一座小土丘硬生生從地裡拔起，留下幾丈深的坑，懸在連城傲世頭頂，又言道：“先來份，冷盤！‘愚公移山，泰山壓頂’！”
連城傲世突然感到眼前越來越黑，懸在頭上的土山，一下子失去了浮力，直愣愣地向着他，狠狠地墜了下來。
不慌不亂，井井有條地起劍，譁然間一陣劍影環身，如同一個固若金湯的龜甲將他緊緊包裹，不漏一點空隙，然後便是土山與那劍光形成的玄龜之甲碰撞，一時間塵埃四起。
“多謝…前輩…謙讓！第二招了，請！”待到飛舞的黃沙散去，連城傲世毅然站在原地，只是他身上的銀甲碎去右護肩，更讓囿妍城上葉醒、俞烽等擔心的是，微風寒拂，他手中的長劍竟然化作點點粉屑，只餘下手中的一截劍柄。
“哦？身上穿的是，三丹銀蛟甲？”望着眼前的少年身上的盔甲，枯山先生有些意外地問。
“前輩好眼力！正是，三丹銀蛟甲！”連城傲世甩卻手中殘餘的劍柄，來到一旁又取一劍，想來是早有準備的。
“三丹銀蛟甲，千煉而成的寒鐵之盔，雖算不上好，不過也非泛泛之人所能擁有！不多說，下面的甜點可不像剛纔那麼容易了！接好，‘夸父逐日，精衛填海’！”這一次，共鳴的勢絕非剛纔所能想比，如果說剛纔的土山是蟲，那麼現在的這座土城便是龍！
“什麼？這，簡直，就是，一座，城堡！”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當然，除了他，連城傲世。
“這次不能硬抗！看來只能，避了！”連城傲世第一時間制定了對策，於是聚勢於劍，猛然投擲向天上的土城，同時聚全身之勢於雙腳，暗暗道：“洛神書•神行疾！”殘影伴隨着土城落下，消逝於滾滾煙沙。
“好霸道的體術！小子！若老夫沒眼花，剛纔的是，‘洛神書’中的步體術吧？”這次顯然那位枯山先生更是驚訝不已，脫口道。
“沒…噗…”話還沒說完，一口喉間血，染紅，黃沙。
“哦？連城古月是你的？”
“沒錯，他是我的祖父，不過三年前已仙遊！”抹乾嘴角的血跡，連城傲世畢恭畢敬地回答。
“是嗎？那現在連城家族是誰在，把持？”
“現任掌管家族的，便是我的父親，連城嘯天！”知無不答，“先生，你爲何會關心我，連城家族的事，而且居然知道‘洛神書’？莫非…”
“少廢話，第三招了！小子，奉勸你一句，越級使用‘洛神書’吧，不然小命不保！”話畢，突然天動地裂，明明沒有烏雲，可天空中卻滑過一道刺眼的，閃電，接踵而來的是滔滔不絕的雷鳴聲，但給人一種越來越近的錯覺，轉眼間彷彿置身於雷雲電海中，“這纔是真正的異術，逆天之存在，有幸見之，乃汝等榮耀！”這一刻，枯山先生的聲音從蒼穹之際傳來，他便是掌管天地的主宰。
“洛神書•漫金山！”長嘯一聲，浩瀚的勢毫無徵兆地爆發，不過比之天地命勢卻是小巫見大巫，連城傲世感到一陣致命的壓迫，然後便在這天地爲之動容的龐大的勢中迷失，漸漸喪失了自己的知覺，不過他還清楚地記得耳邊傳來的，最後一句話：回去之後，別忘代老夫向你祖父，上三炷香！
一切都結束了，所有人看到的是，他，連城傲世，睜大雙眼，佇劍而立。
枯山先生笑笑道：“也罷！小友接下老夫三招，老夫在今明兩天不再插手戰事！”說罷，拂手而去。
囿妍城門大開，衆將一涌而出，待到其身前，方知連城傲世早已暈厥，只因其意志才久立不倒，於是一陣手忙腳亂；城樓之上，綠衫飄落，滿是淚漬，留一封書信，上寫：君啓。
敵營之中，
一位副將作揖向統領呼延烈，詢問道：“大人，那今明兩天，我們，還，進攻，嗎？”
呼延烈擺擺手，說道：“沒有了尊冕的威脅，我們蒙秦先鋒軍八千人，能破得了囿妍城嗎？你也不想想！算了，據內線說，禹唐援軍還要六日纔到，那時我大軍已來，一個囿妍，不在話下！今明兩天就讓將士好好休息，以逸待勞！兩天功夫，看他們能耍什麼花招！”
（額，總算碼完了，不容易啊！小血說下，夕淼邊境並非只有囿妍一城，不過囿妍城是夕淼的命脈所在，所以又有“得囿妍者，得夕淼”這種說法！當然，一切只是小血幻想罷了！接下來，九重雪和千仞宇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麼驚喜呢？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