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覺醒，來自煉獄的宴請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雙手，染滿，鮮血，殺了好多人，更多，更多，我抑制不住那份血腥的渴望，等我回過神，我，呆了，淚也忘記，流了，這不是，我。
——《九重雪悔》
漾閌大道，
“小子，後面是斷頭路，我們無路可退了！”隨手一把抹掉臉上濺到的血跡，方炳翔一邊密切注視着敵人動向，一邊告誡身旁的九重雪。
“是嗎？那幫子草寇起碼有百人之多，而我們加上那個王爺的親兵也不過二十出頭，況且兄弟們身上多多少少帶點傷，要不是剛纔‘先發制人’，恐怕我們損失會更大。現在的局勢是敵衆我寡，要是硬拼，如同雞蛋碰石頭，我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們現階段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九重雪從自己的腰間‘哧’的一聲，撕下一塊綢布，擡起先前被別人砍傷的右胳膊，咬牙緊束傷口，同時和方炳翔議論道。
“難道是…等？”方炳翔一蹙眉頭，忽然豁然開朗，驚言。
“沒錯！就是，等！等到蒙秦先鋒軍後撤回援，那這羣烏合之衆便會聞訊而散了！當然，前提是，我們能堅守到，援兵！”九重雪默許地點點頭，再一次分析道。
看着這年紀不過十幾的年輕人，想到的竟然比自己還多，還全面，方炳翔頓時有種‘老了不中用了’的感覺，居然無意開口問道，“你…不會…是…青春常駐的…老怪物…吧？”
“額？這個…想不到，被你識破…我的真實身份！那我…就不能…留你了！呵呵，呵！”九重雪聽到先是一愣，然後一副大吃一驚、驚慌失措的摸樣，接着輕歪薄脣，誘惑地用舌尖舔舔嘴角，儼然是想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樣子。
“呃！當我…沒說！”即使是在刀口上混了好多年的方炳翔，看到眼前的九重雪，感覺渾身一陣寒意，滿地雞皮疙瘩，於是兩隻手使勁摩擦取暖，哆哆嗦嗦地拒絕。
“那個，你們，不是來打劫本王爺的嗎？怎麼現在反倒幫起本王來了？莫非，是傳說中的‘黑吃黑’？”那個一身綾羅綢緞、穿金戴銀的十四王爺蒙永昱，遠遠地向九重雪傳音。
“哦，那個啊！怎麼說呢？你應該聽說過，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擡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吧！”九重雪沒有馬上回答，反倒是給那個王爺出了個問題。
“這個麼…本王…還是…知道的。”從那個‘博學’的十四王爺的不確定語氣中，可以大致辨別出他明顯是不知道的，不過爲了虛榮，這纔不懂裝懂罷了！
機智聰慧的九重雪當然也知道那個王爺說了謊，不過他也懶得去戳穿這個無關緊要的謊言，繼續自演自導：“那不就得了！所謂，僧多粥少，我們當然。。。嘿嘿，你懂的！”
這一刻，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腦子裡同時冒出了“狗咬狗兩嘴毛”的想法。
“而且，我們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就等着一會兒拍拍屁股閃人了，現在和你們在一塊兒也是情勢所迫，不得不爲之！”總算謊話連篇的九重雪，好不容易講了次真話，道出了他們搶劫的真正目的，可惜那羣蒙秦的人卻沒一個上心，自然沒當回事。
話題正聊到火熱，‘譁’地一盆冷水倒了下來，被包圍的人們這纔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原來自己還被，包圍着呢！
“什麼？他們，攻上來了？”
霎那間，情況變得微妙，準確的說是，十萬火急！
“小子，最後奉勸你一句！”粗爺們兒，方炳翔用自己的染血衣袖搽乾淨那把追隨他多年的佩刀，笑着開口道，“我其實都知道，你的劍從上次以後就再沒出鞘吧！剛纔也只是把那些擋道的土匪打傷，卻不曾打殘、殺死，我聽說你的理想是成爲一代名將吧？”
“大個子，怎麼感覺這麼傷感呢？就算硬碰硬，我們也不一定都…會…死了…的！”心中早已明瞭這個善意的謊言，卻還是選擇安慰，這就是，九重雪，吧！
“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所以先聽我把話說完。”
“嗯，你說！”
“做人不能心太軟，尤其是軍人，慈不掌兵！這世上，可以有勇將，也可以有智將…但絕不可能會有慈將！所以拔出你的劍，殺人確實是無奈之舉，但也是迫不得已。”方炳翔明明平時大大咧咧的，可是此刻的他的話確是那樣耐人深思，充滿了人情世故的哲理；他沒有給九重雪反駁的機會，提刀起身，徑直殺進下方混亂的交戰中。
“大當家！這夥人，不好對付啊！你看…”那位猥瑣的狗頭軍師，隱晦地向他們寨主提議。
“知道了，老子出手便是！”說罷，那獨眼大當家右腳往地上重重一踏，插在岩石裡的那把巨大的看似沉甸甸的鋸齒虎馬刀騰空而起，被他一把抓在手中，朝着不遠處的大殺四方的方炳翔衝去。
“千斤墜！”沉重的鋸齒虎馬刀迴旋斬來，夾雜着呼呼風嘯聲，足見這一刀威力之大。
“什麼？玄龜鼎！”方炳翔看出這一刀雖然看似大刀闊斧，破綻百出，卻是將他所有的退路完美地封死，逼得他不得不硬抗下來。不過，好歹也是混這口飯吃的，方炳翔以最短的時間熟練地使出固體術來進行防禦，這樣一來總比直接接下這招要好上不少。
重重一擊，無絲毫懸念，雙刀相碰，火星四濺，兩人腳下的塵土‘轟’的一聲爆炸般擴散，眼前一陣模糊，可是刀聲卻沒有因此停下。
“巨擎擊！”
“莽牛分鬃！”這是攻體術之間的較量，兩種勢死敵般相撞，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着這一邊，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微風拂來，塵散去，方炳翔橫刀收勢，而那個獨眼大當家則依舊還是縱刀起式，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人都將喉間那再也憋不住的淤血，猛然吐出；“嘩啦啦”的一陣刀碎聲，只見方炳翔的那把佩刀盡然斷成幾截，反觀那把鋸齒虎馬刀卻毫髮無損，光澤依然，所有人都已經清楚誰勝誰敗！
“哈哈！我，贏了！你，受死吧！”獨眼大當家惡言一出，便舉刀向着受傷、不能行動的方炳翔狠狠刺去。
“千軍訣•燕破！”聲裂空而來，劍光現，交相錯。
曾幾何時，這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劍式，方炳翔知道，他總算拔劍了，想必也越過了那道坎了吧！
“哦？一個小毛孩子？”看到自己的殺招，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破去，獨眼大當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對呀，我就拆你的招了，你想怎麼着吧？獨•••眼•••龍！”最後三個字，九重雪特別強調，正如方炳翔所想的那樣，九重雪終於跨過了心頭那道‘劍起殺人’的心坎，也悟到了‘兵器’存在的真正意義：兵器也，並非殺戮，而是守護！擁其者正，則正；持其者邪，乃邪！
“什麼？你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以前走江湖不懂規矩，被人刺瞎一眼，所以平生以此爲恥，最討厭別人叫自己‘獨眼龍’，不料這小子犯自己的忌諱，那個獨眼大當家怒髮衝冠，氣勢洶洶地吼道。
“再說一遍？你是我誰啊，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呢？獨眼龍！獨眼龍！獨——眼——龍！”九重雪嬉皮笑臉，連連叫喚。
“慘了，老大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這小子，活不長了！”這是獨眼手下人的共同想法。
“小子，你惹毛我了！今天，我就叫你知道，爲什麼牡丹花，這麼紅！”殺氣漸漫，獨眼大當家左手一把拎起旁邊的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石頭投擲過去，同時右手提刀，一記“千斤墜”再現。
“七步詩式！千軍訣•燕破！”步體術與攻體術協調發動，側身躲過那塊砸過來的石頭，然後一劍斬向那個獨眼當家。
“乓”的一響，九重雪竟被硬生生地震開三步有餘，他連忙一個魚躍，翻身安穩落地，手中劍有些微微顫抖，暗言道：“好大的力氣！我的手，居然有些麻木了？”
九重雪不動聲色，甩甩虎口微麻的右手腕，然後沒有一點猶豫，先發制人！
“血契，現！”楓橋夜泊的劍身頃刻化作血紅，那劍刃之上還隱約可見幾個金色的不知傳自何國的文字，同時九重雪的額頭也是一未知的金色文印，與劍相襯。
“千軍訣•鯨躍！”控在九重雪周圍的勢，突然一下猛然涌出，接着慢慢匯聚成龍捲風的勢向，形如一頭以紅色漩渦爲睛的巨大的獨眼鯨魚，似泰山壓頂般，狠狠朝着對方飛躍而去，這正是先前在學院比武中出現的那殺招。
“哦？還有點意思！白虎哮林！”那個獨眼當家身上也爆發出一股不弱於處於血契同體的九重雪的勢，接着勢化作一隻白色獨眼的猛虎張牙舞爪，衝向那頭巨大的血鯨，與其纏鬥。
看着空中這不分上下的勢之鬥，九重雪心中卻是憂心忡忡。
血契，可以暫時讓我將‘楓橋夜泊’中浩瀚劍氣的一小部分化爲己用，從而短時間內擁有強大的勢作爲助力，但同時使用之後的我也會進入虛弱。本來想趁着這招，一舉幹掉那個傢伙，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厲害，可以和血契下的我平分秋色，這可不妙了！
可惜，九重雪畢竟才十四歲，對於體術的修煉也不過四年，閱歷不足的他，又怎麼會知道即使他在血契下擁有的自認所謂‘強大’的勢，也不過是這世間的冰山一角罷了。
“好了，不陪你玩了！死前告訴你一句實話，就算是我，在那所謂的勢間，也不過是炮灰般的存在而已！一路走好，溫——室——裡——的——花——朵！”
“勢間？這是什麼？”聽到一個陌生的名詞，九重雪有些疑惑，不過後面的一幕帶給他的卻是，死亡的氣息。
“呵呵！白虎哮林！”
隨着那個獨眼大當家，再次釋放的體術，九重雪覺得是那樣熟悉，忽然想起，這不是剛纔那一招麼？
大呼，什麼？這怎麼可能？
事實勝於雄辯，那獨眼大當家的勢在空中再次幻化一隻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獨眼白虎，然後九重雪眼睜睜地看着那頭白虎加入戰局，虎、鯨相鬥本是平手的局勢一下逆轉，那血色的巨鯨被兩隻白虎左右夾擊，顧前來不及顧尾，無奈一點點被吞噬，化作殘勢飄散。
鋒芒露，雙虎突然掉頭一齊衝向下方的九重雪，九重雪本想橫劍格擋，卻發現自己也提劍的力氣也沒有了，那一刻，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閉上眼，安靜地，等待，死亡，的，邀請。
我？死了嗎？
睜開眼，淚，潸然，落下。
“大個子！”即使沒有半分力氣，九重雪還是努力擡起手，環住被化虎的勢所傷的方炳翔
，卻實在是支持不住，一起倒在地上。
“大個子！大個子！你，怎麼這麼傻？幹嘛來救我啊！”
“小…鬼！你這…傢伙，挺…合大個…子胃口…的！再…說，你救…了我兩次，難道…就不許，大…個子…我還你…個恩…情嗎？”口中伴隨話語，溢出滿嘴鮮血，方炳翔卻毫不在意，執意將話說完。
“別說了！別說了！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九重雪用手拭去方炳翔滿口鮮血，可是血不斷涌，不斷不斷地，涌，九重雪使勁，使勁地，想要擦乾。
“不！讓…我把…話說…完，不然…就沒…機會了…！你啊，就…是心…太軟，心太••••••”九重雪沒有再聽見方炳翔最後的那個“軟”，再也沒有可能聽見他說出那個字，因爲他已經，靜靜地睡去，很沉，很沉。
“大人！”膠着在混戰中，抽不開身的禹唐士卒痛哭悲嚎，放眼望去，活着的，不多了。
九重雪，沒有動，只是抱着方炳翔的那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彷彿旁若無人，彷彿他已然失魂。
“放心！我很快，送你去見他！”那個獨眼大當家笑嘻嘻地允諾，然後手起刀落••••••
函谷，
“宇兄弟！那三十萬蒙秦，被我們設下的機關陷阱嚇破了膽，現在他們自亂陣腳，不少人還走失在這‘喪命迷池’裡，想必‘夕淼之難’應該解了吧！”
“嗯，準備回囿妍城吧！”千仞宇扭過頭，吩咐道，突然，一臉慌張。
天現異象，一道紫光臨蒼穹，灼明月，而它的方向是，漾閌山附近。
小雪？心中莫名一驚，匆匆下令：“火速前往，漾閌大道！”
漾閌大道，
紫色的炎，燃盡天地，吞噬萬物，這是煉獄的宴請。
紫發紫瞳，掌中託着一團明明快要熄滅，卻又生生不息的紫焰，不論什麼，碰到它，哪怕只是一丁點，也立馬灰飛煙滅。
把世間，一切污濁，灼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這便是冥獄，九幽。
（總算把這章搞完了，累！小血要睡了，呵呵，隨便問句，好看嗎？第一部，就快完結了，而第二部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呢？哦，對了，貌似小血發現，千仞宇的戲份不足，別擔心！那是因爲第二部纔是他的重頭戲哦！是什麼呢？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