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上樹梢。
陸燃等人在林中殺了一白天,終於還是迎來了夜色。
秦唁之所言不虛!
這一座詭月林,還是得在月色之下,才最有意境。
斑駁樹影微微一晃,陰森鬼影隱隱飄蕩。
直看得陸燃脊背發涼!
氛圍渲染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他的大腦一直嗡嗡作響,園內的胭紙邪塑持續震顫,讓他失去了應有的敏銳感官。
這讓陸燃非常沒有安全感!
“噓!”走在隊伍最前方的鄧玉湘,突然發出了噤聲的指令。
衆人紛紛望去,藉着月色,見到鄧玉湘閉目歪頭,似是在仔細聆聽着什麼。
鄧玉湘面色愈發凝重,忽然回頭望來。
只見顏霜姿出現在陸燃身側,彙報道:“主人,正前方應該有一個海境·胭紙人。”
陸燃:“何以見得?”
顏霜姿彙報道:“我聽見嗩吶的聲音了。”
“我也聽見了。”鄧玉湘適時地開口,面色凝重,“應該是邪法·八擡鬼轎。”
此乃胭紙一派的江境大招!
江品·八擡鬼轎,可喚出一個大紅轎子,另配有體型巨大的八名鬼轎伕。
早在人間時,陸燃就在魔窟·胭脂村內,見過這一技法。
那叫一個鬼氣重重,陰森可怖!
此法晉升海品之後,可就不止是8個鬼轎伕了!
胭紙人召喚出來的,是一整支送親隊伍!
開路的,跟轎的,敲鑼打鼓吹嗩吶的.
林林總總,共計七八十隻惡鬼!
在客觀層面上,此法也從防禦型技法,轉變成了召喚類技法。
別誤會,大紅轎子依舊防禦力驚人。
即便是看似柔軟的轎簾,外人也很難撕爛。
但這一支送親隊伍,的確有喧賓奪主之嫌。
惡鬼們個個兇殘暴虐,甚至比轎內的新娘子更加殘忍。
嗜殺成性!
換做人間,若是哪座城市在十五之夜,遇到一隻海境·胭紙人
那可真要倒大黴了!
胭紙人僅一隻邪魔,就能有“衆鬼夜行”的效果。
“都藏起來,擒賊擒王!”陸燃命令道。
送親隊伍人數的確很多,相當兇惡,但這些惡鬼本質上都是召喚物。
只要宰了轎內的胭紙人,打斷施法,一切自會煙消雲散。
“主人。”顏霜姿知道陸燃大腦嗡鳴,精神狀況不佳,便主動請纓道,“我直接閃爍進轎,開惡月領域,斬了胭紙。”
“我來。”陸燃搖頭道。
“主人.”
“聽令。”陸燃學着姜如憶的語氣,冷冷道。
顏霜姿眼簾低垂,身影消失無蹤。
“她也是海境,可以處理一些問題了。”姜如憶帶着陸燃躲到樹後。
【海境一段與海境五段,還是有巨大差別的。】陸燃腦中傳音,【萬一轎內坐着個海境巔峰·大胭紙,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頓了頓,又傳音道:【我能越級殺戮,而且胭紙一族喜歡我咳,比較欣賞我。】
陸燃偷偷看了一眼姜如憶。
只見姜仙子面色凝重,更多的是擔憂,並未因陸燃獲得邪神·胭紙人的青睞,而有其他想法。
陸燃便繼續傳音:【我直接閃爍進去,胭紙人見到是我,可能會有片刻的愣神。
這片刻的工夫,我已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姜如憶見陸燃這麼堅持,也就沒再說什麼了,轉而迅速制定戰術。
胭紙人真的會愣神嗎?
不見得!
姜如憶曾陪陸燃去過魔窟·胭脂村,知曉胭紙人等候如意郎君的狀態。
她們會施展邪法·紅蓋頭,披在自己頭上。
“嗯”姜如憶稍作沉吟,扭頭喚道,“惡影。”
與此同時,一片死寂的詭月林中,隱隱傳來了一陣器樂聲響。
鑼鼓之聲,倒還在其次。
關鍵是嗩吶!
真不愧是百樂之王!
簡直是太有感染性,太有穿透力了.
就連頭腦嗡鳴的陸燃,也聽得真切。
他背倚着枯樹,稍稍探頭,望向遠方。
“咕嘟。”陸燃喉結滾動。
即便已是泱泱之海,他也沒能脫離“人”的底色。
尤其是大夏人,怕的從來不是什麼惡魔、吸血鬼、喪屍之流。
上述種種加在一起,
都比不上一雙紅色繡花鞋。
視線中,一支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帶着陣陣陰風,步步而來。
他們皆穿着紅衣,身影高瘦,另有淡淡黑氣似鬼霧一般,繚繞其中。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一對兒提着紅燈籠的開路人。
或許該稱之爲引路人?
燈籠火光搖曳,映照出了他們模糊不堪的臉。
後方是吹奏樂器的樂手,鑼鼓聲低沉而緩慢,嗩吶曲調詭異。
彷彿是在爲一場葬禮奏樂。
直聽得人毛骨悚然!
八名鬼轎伕異常高大,足有4米之巨,將那奢華的大紅轎子高高扛起。
送親隊伍,身高都不及鬼轎伕的腰間。
而在隊伍最後,是一羣披着紅蓋頭的侍女,步伐款款,衣着紅豔。
單獨拎出來,怕是個個都能當新娘.
但陸燃深知,轎內落座的、身披大紅霞帔的胭紙女子,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這些侍女,到底還是落了下乘。
“呼~”
陰風陣陣。
侍女們頭頂披着的紅蓋頭,被撩起一角,隱約可見一張張白色面龐。
“好傢伙!”
陸燃汗毛直立,侍女們的面色皆慘白如紙。
彷彿個個都是紙人
月光同樣慘白,灑在這支送親隊伍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
林中的枯樹枝,如陸燃之前所觀所感,像極了一雙雙乾枯的手,試圖抓住這支詭異的隊伍。
胭紙啊胭紙!
爲了如意郎君,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單說這一支送親隊伍,就是價值不菲的嫁妝了。
放眼望去,哪隻惡鬼的戰力會低?
就更別提那八名身材巨大、威武雄壯的鬼轎伕了。
話說回來
陸燃面色有些古怪。
等園內的胭紙人邪塑,晉升海境之後,自己也能召喚出這樣一支送親隊伍?
待本座大婚之日,也可以施展此法!
以這等高規格的八擡大轎,去接小如憶,多有排面呀?
嗯.算了。
的確是排場十足,但姜父薑母可都是普通人。
心臟怕是受不了吧。
“誒呦!”陸燃低聲輕呼,被嚇得一哆嗦。
因爲有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扭頭望去,只見姜如憶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將一柄黑冰短刀遞了過來,比劃着口型:
“驚霆鳴,牽絲亂,烈天之力,梟凌刀。”
就在剛剛,姜如憶從惡影護法那裡借來了神兵短刀。
八荒刀有點長,用梟凌刀在轎內殺戮,正好合適!
“嗯嗯。”陸燃當即點頭,接過短刀。
姜如憶並未指出陸燃在戰術上的紕漏,而是直接給了他一套戰術。
她很清楚,陸燃的腦袋瓜一直嗡嗡的。
雖然能思考,但不是很靈光。
“小心。”
“好的,我去了。”
陸燃眼眸一凝,盯着那來回飄搖的轎簾,見一絲縫隙,直接瞬移而去。
“唰~”
“唔?”胭紙人身子一緊,下意識揮手,向側方抓去。
紋龍繡鳳的美麗長袖,獵獵作響。
真正的殺招,則是藏在袖內的慘白手掌。
胭紙邪法·紙手!
在此法的加持下,她的指尖無比鋒銳,足以撕碎萬物。
胭紙人果然沒愣神。
因爲她的頭上,的確披着紅蓋頭!
根本就看不見陸燃!
“喝啊!”陸燃低頭躲閃的瞬間,開口就是一聲暴喝。
胭紙人頓時身子一僵!
胭紙一派並無精防類技法,東霆神法·驚霆鳴直接給她喊暈了。
同一時間,陸燃左手抓向胭紙人肩膀,指尖已然探出五條細細紅線,與胭紙人嬌軀相連。
胭紙人身披的大紅霞帔,本就因主人頭腦渾噩,而存世狀態不穩定。
如今再被邪法·牽絲亂一搞,大紅霞帔更加脆弱不堪。
“咔嚓!”
陸燃手執梟凌刀,直刺新娘子心臟。
邪法·紅嫁衣轟然破碎,黑冰短刀刺入胭紙心臟。
“嘶”
“呀!”
“吼!!”霎時間,送親隊伍大亂,尖叫聲與嘶吼聲四起。
偏偏就在這一刻,陸燃腦中的胭紙人邪塑,停止了震顫。
江境·五段!
過去的一白天,燃門小隊高強度作業,陸燃收穫頗豐。
這些權且不提。
單說陸燃的頭腦恢復清明,以至於,尖叫聲與咆哮聲,聲聲入耳!
陸燃只覺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他眼疾手快,一手迅速掀開胭紙人的紅蓋頭。
雙重保險!
撕碎邪魔心臟,置她於死地。
掀開紅色蓋頭,則是避免胭紙人可能會有的臨終頑抗。
藉着轎簾外的燈籠光亮,當雙方視線交織時.
渾渾噩噩的胭紙人,果然沒有任何掙扎之舉。
她目光渙散,怔怔看着坐在身旁的負心人。
“我很期待,見你真身的那一天。”陸燃低聲細語。
世間神魔,大都有死敵。
有技法頗爲相似的死對頭。
北風與夜魅,玉符與鬼符娃娃,不勝枚舉。
但也有例外!
有個別所謂的“死敵”,技法根本就不搭邊。
比如說:
大夏神明之首·劍一,與她名義上的死敵——邪魔之首·血顱。
再比如說二等神·阿沙,與那弱得可憐的邪魔一族·漁家翁。
說是死敵,
但雙方在技法層面,大相徑庭。
與其他神魔死對頭,格格不入。
更加例外的是
有些神魔,根本就沒有死敵。
比如說神明·仙羊!
再比如說邪魔·胭紙人!
大夏神明序列中,就沒有哪門哪派的弟子,在斬殺了胭紙一族後,能去找自家神明討賞。
胭紙
你真的很特殊呢。
“嗡!!”
又一次,陸燃的大腦嗡嗡作響。
雕塑園內,剛剛達到江境巔峰的胭紙邪塑,再度震顫開來。
直奔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