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舸艦長,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廉伯,是他多年前的主審官,那次喬雲舸將亞特國一架偵察機撞毀惹出國際爭端,就是此人主審,最終讓他被青州戰鬥集羣部除名,差點遭遇一場牢獄之災。
看廉伯的神情,這次恐怕是大難臨頭。
隔壁是審查室,喬雲舸被帶入的是廉伯的辦公室,讓他到這裡談是何意?
“多年不見,喬艦您眼下可是風光無限啊!”
廉伯胖了些,他嘴角微微上揚掠過一絲笑意,“恐怕連我的名字都給忘了吧?是吧?喬大艦長!”
“怎麼會,聽說您現在已榮升國家安全維護部副部長,至於本人,縱然是千般本事也逃不過尊駕您的五指山吧!”喬雲舸也沒多少客氣給他。
“廉官長,您知道我的脾性,有話請直說,不要彎彎繞!”
廉伯眉頭輕挑,“喬艦長還是那樣直爽,直率得令人髮指,嘿嘿!”他的聲音低沉下來,面露陰狠。
喬雲舸盯着廉伯說道,“如果直爽也是罪,那您儘管加,我這人呢也不怕罪多壓身!”
“既然喬雲舸你喜歡直來直去,那我也不妨直說,你的直升機機門鑰匙哪來的?”
“撿到的呀!我這人平日裡的唯一愛好就是散步,那天老天開眼,知道我救家人心切於是乎,恰好就看到了一把鑰匙,你知道對這個我很熟,於是就撿起來,本想上交的,後來一想還是算了救人要緊,當晚我就按照上面的編號開走了。直升機對我並沒什麼壓力!”
“你撒謊能力有質的提高嘛!當天那個司寒煙是不是和你見過面,她給你的吧,承認這點很難嗎?”廉伯的眼中透着幾分戲謔。
喬雲舸心頭一緊,難道拿鑰匙也被跟蹤者看到了?
“司寒煙?哦,我想起來了,可能在那天見過面,不過我每天都會見到這些同士,我出走當天還見到其他人,難道每個人都是嫌疑?你這判斷未免輕率了吧!”
“喬雲舸,連荀元化都招了,是他拿給司寒煙交給你的鑰匙,你還死不承認?”廉伯一拍桌子力斥。
喬雲舸哪會被他震懾住,他的桌子拍得更響,
“啪!”
廉伯臉上一抽,眼瞪得溜圓。
“我喬雲舸一人做事一人當,別扯其他無辜的人進來混淆是非!從撿到鑰匙到駕駛直升機回上元救人所有事本人親力親爲,你要判就判我一個,想靠牽出其他人助你高升,你別做夢!”
“行了,別裝腔作勢的,我們先不談鑰匙,你還有其他事需要告訴我們的麼?”
“沒!”喬雲舸沒好氣的說道。
廉伯兩眼灼灼,“你確定?”
“我能有什麼事?”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自己交代出來的就算是坦白,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說,但你要明白我代表龍國國家安全最高部門,是有權控制你超過法定期限也可以讓你見不到任何人,包括律師!”
“你是在威脅我嘍?”喬雲舸還以一個清冷笑意。
廉伯似乎被激怒了,“你們進來!”
他按動桌下的呼叫器,四個身穿便服的大漢推門而入,“廉官長!”其中一人姓趙,他體格高大健碩,滿臉煞氣。
“你們好好伺候我們的喬大艦長去入席!”
廉伯懶懶地揮下手,幾個人便來準備架起喬雲舸。
喬雲舸哪裡是這麼好被隨意擺弄的,他倏地起身,四個人一驚隨即又撲上來。
“我自己走!”喬雲舸喝道,將趙姓官吏的手擋開,對方雖然是國安維護部經過特訓人員,但喬雲舸歷經百戰還身兼特訓官長,豈是這些人輕易制服的,趙姓小吏一個趔趄,其餘人見狀就要抽出腰間的手槍。
“行了,這不是我們待客之道,呵呵,就讓他自己上車,晾他也不敢造次!”
廉伯向喬雲舸噴出一口鼻菸。
“你們怎麼敢這麼對我?是誰授意你們的?汪秘書長知道嗎?”喬雲舸憤怒質問,他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被這幾條狗欺辱的程度。
廉伯斜瞥了他一眼,隨後說道,“你先看清楚我們是誰,你難道不知道國家安全維護部是什麼部門?我們是直屬總統,爲了國家安全什麼禁忌都能去觸碰的部門!你縱然名聲在外,但可惜,無論是誰只要落到我們手裡都得夾起尾巴乖乖做人!”
“我無非是撿到了一把鑰匙,回去救人,這也能涉及到國家安全?”喬雲舸怒了。
廉伯左手擡起對趙姓小吏做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喬艦,機會呢我已給過了,現在看來只有靠特殊手法才能讓你說真話,現在務必請你配合一下,別讓大家都爲難!”
喬雲舸想了下,只得由他們擺佈。
隨後被矇眼封嘴,經過幾個小時顛簸,到達某處。
他似乎嗅到了某種陳舊的腥臭,往裡的感覺則是越來越陰冷的所在。
沒人會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喬雲舸選擇沉默和用耳鼻觀察。
爾後他被推入了一個奇怪的房間,腳底下是不規則的凹凸起伏又有彈性的地面。
他被幾人仔細綁在一張硬木座位,捆綁技術很專業,他既不能逃走也不至於感覺窒息,而且脈管的血液也在順暢流淌。
這裡非常安靜,幾個人發出的任何細小聲音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喬艦長,恭喜您獲得了一次最安靜的享受之旅,容我簡單介紹。這是間完全安靜的房屋,四面是由特製隔音和吸音材料製成的。這裡可以吸收99.99%的聲音,哦,那會是什麼感覺呢,是完全隔音,也就是說您完全聽不到外界聲音。最令人驚奇的是您可以聽到自己身體發出的各種聲音,呼吸聲,心臟跳動。很神奇吧!”
趙姓小吏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喬雲舸耳膜震動,極不舒服,喬雲舸依然矇眼,能聽得出此人依然是姓趙的審查員,他在繼續,“不過呢,在這裡呆一會兒,你就會想念外面的世界,因爲它實在是太壓抑,據記錄表明有一千個人體驗過,但沒人堅持超過一小時的!如果你想坦白的話,點點頭!”
喬雲舸想啐一口,但堵塞了嘴只能用鼻腔發出哼一聲。
“好吧,看來我們不得不繼續走下去,你這幾天的表現很不友善,連我這麼一個性格如此溫和的人都感覺到您的惡意!”
這個聲音邊說邊往外走,“再見了,你會想我聲音的!”
接着是開門聲。
當那扇門閉合,世界便陷入了絕對的安靜。
一口深埋在幾千米地底的棺材。
可能才過十幾分鍾,他就被耳膜中汩汩流淌着的血流聲震得很不舒服,不得不靠扭動脖頸來製造出一些身體聲音抵消這種惱人的震動。
身爲一國太空人的標榜如今落到地牢,是喬雲舸做夢也沒想到的,他設想過自己無非是被審查,最多會被判刑,但以他的資歷和貢獻如果只被開除軍籍也屬於情理之內。
他的案子怎可能牽扯到國家安全?
喬雲舸努力摸索着回憶來捱過這段艱難時刻,他的妻子安念心,女兒喬樂佳,如果女兒在的話又能扛着她去看花園夠不到的小野花,聽着她的咯咯歡笑。
妻子會倚在自己身邊的溫馨,一切都讓他心生歡喜。
他的頭腦越發昏沉,這片死寂之地很快讓他陷於狂亂邊緣,無數血屍向他撲來,他沒法躲避只能拼命掙扎,嚎叫。
接着他才醒悟,好像只是幻覺,又隨即沉迷在狂暴的戰鬥。
星啓號艦身在太空中分解,被月神號洞穿的艦體以光速撞擊雪龍號,吳子玉大喊抱着炸藥衝向敵艦,荀元化和司寒煙雙雙殞命,遊棟樑揮劍砍向鮑慶,丁卓冷眼旁觀。
陳麗化成的血屍咬向張夏醫師。
朱飛和管伊在嚎哭,豐玉珂在爲王英包紮頭部傷口,王英突然露出尖牙,“不要啊!豐玉珂快跑!”來不及了,王英的三十六顆尖牙一起扎入豐玉珂全身。
非凡號在獰笑,一切都是阿奇蘭背後在操控。
我該怎麼辦?
我怎麼了?
滋滋滋~~~~~~~~~~~~~
嗡嗡嗡~~~~~~~~~~~~
“你們壓不垮我的!”
“你們休想!”
喬雲舸在用僅存的意志抗擊着,比死亡更難捱的死寂。
原來世上還存在比小黑屋更恐怖的暗黑世界!
他試着去睡覺,禁錮自己的思維,摸索各種辦法來躲避大腦瘋狂的旋轉。
世界在顛倒失序,他在錯亂和崩潰邊緣遊弋徘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彷彿震碎了他。
良久他才感覺這是真的。
“是真的!”
他甚至開始有些感動,眼前一片白光,刺痛!
許久他才從迷茫脹痛中緩過來,慢慢能睜眼,這是一個貼滿黑色材質的凹凸不平的古怪空間,一張同樣黑色的大而高的審訊桌佔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一。
幾個人在桌後忙碌,沒人理睬他。
喬雲舸甚至還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大腦中滋滋作響的神經脈動。
一模糊的人影過來扯掉了口塞,一張臉從下湊上來,應該是趙姓小吏,他逼視着自己,眼中有些奇怪的意味,“我說吧,現在你對我的聲音是不是很感激?”他的聲音確實有種溫潤光澤,彷彿能撫平狂暴情緒。
“很少有人超過一個小時的,這傢伙居然堅持三小時,老趙,此人真不簡單吶!”有人低聲嘀咕。
“是嗎?啪~”喬雲舸感覺左臉頰被狠扇了一個耳光,他的頭不由被打飛轉過去,可能有一絲血在嘴角溢出。
“老趙,這就用手段了?我們不要慢慢來麼?”
“廉總說了,這傢伙從來就很硬,活像那茅坑裡的石頭,搞得老子手癢了!”一聲音回過去。
審訊依然是老一套說辭,熬到凌晨四點,趙姓小吏拿來一個座鐘,說是能讓他知道時間。
喬雲舸終於忍不住憤怒咆哮,但迴應他的只是四個人的冷笑。
“我不得不讓喬大艦長您犧牲一下睡眠嘍!”
另一人陰笑着說。
四人開始二十四小時輪流審訊。
“喬雲舸啊,喬雲舸,說吧,那樣會讓你睡個好覺,我保證!”
喬雲舸頭腦混漲,眼底酸澀,連續兩天被強光直照完全打亂了生物鐘,他又累又渴又想躺下睡上一覺。
每次垂頭都會被高分貝聲音吵醒,他平生第一次受到這種折磨生不如死。
喬雲舸硬抗了三天,才被轉到太京第四羈押所。
羈押所待遇比他曾遭遇過的小黑屋的條件好了許多,據陳瀟所長說這也是特殊待遇的羈押,只對有他這種有着特殊貢獻的人才有資格享受。
半月一晃而過,一個人的日子很孤單,見不到親人和同士,每天也是一種煎熬。
幸好喬雲舸還能從幾份報紙上獲得一些信息,他知道這段時間和亞特國的摩擦日益增多,而老友鮑慶經過審查後已被釋放。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雲舸,有人要見你,你準備一下吧!”
羈押所所長陳瀟在門外說,“是誰?”喬雲舸有些激動,他第一個反應是家人會過來, 他已經讓陳瀟申請了不下十多次要求見家人,都石沉大海。
“是刑警總司特動組副組長芮劍成警官,我也不知道他們來幹什麼的。”
喬雲舸失望地嘆口氣。
芮劍成看上去比原來精神得多,兩隻細眼神采炯炯,他一進門便抱拳行禮,“喬艦好!好久未見,您還好啊!”也許覺得場合不對又改口道,“我特地來看您的!”
“請坐,抱歉啊這裡沒座位,牀上將就着坐吧!”
陪同前來的陳瀟見芮劍成對他使了下眼色便先行告退,畢竟芮劍成隸屬刑警總司比他高了幾個等級。
芮劍成揮手讓另一名刑警也離開,是朱拓,這位青年喬雲舸也記得他,在宇航員特訓期他和芮劍成一起拜訪過自己。
“我這次過來啊,是要確認一些事的,呵呵。”芮劍成說道。
“請說吧。”
“可還記得第一次登龍火星在迴歸時發生的槍擊殺人案麼?”
“哦?”
喬雲舸腦子裡迅速掠過尤大曉和成其隆雙雙殞命,血濺四壁,十幾團血球來回飛舞的恐怖場景。
“當然,那次的調查結論是尤大曉殺死了成其隆,難道?”
芮劍成臉上閃過一絲得意,“還有崔文耀襲擊楊俊明,試圖破壞生態箱的事件!當然亞特國偷盜古元生態箱的事件也是預謀的!”
沒等喬雲舸開口,芮劍成接下去的話讓他目瞪口呆,“鮑慶和丁卓的事也是一場預謀!”
喬雲舸刷得拎直了身體,“是嗎?難道是亞特人做得手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