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室,更簡單。
她只用十分鐘便營造出會計室的真實幻境,無非是幾個房間,只是普通公司的裝潢檔次稍高些,加上一些尋常擺設和桌椅以及辦公設施。
她需要精心佈局的是這間最靠邊的房間,剛纔柯雲所說的地方,她平時只去過兩次。這裡有一張灰色布藝的長沙發,和一排文件櫃,以及辦公桌椅,屬於會計陶哲的私人場地。
此時韋秋星已化爲陶哲的一副佝僂熊樣,她伸手推了柯雲一把,“喂,怎麼睡着啦?柯雲!”
柯雲猛擡頭,“嗯?我?我怎麼在這裡睡?”他嘀咕着,奇怪地看着陶哲,尚未清醒。
“犯傻了不是,我給你說過的王益民那事千萬別外傳,被車駿知道了,你我性命難保的!”韋秋星知道只有提車駿那兩字才能讓其提神醒腦。
“王益民?哦,那當然了,你老哥還不相信我嗎?我是這種人?你也真是的!”
“那怎麼還聽車駿在私下跟人說,有人泄密了?他這兩天還在追查,你知道嗎?”韋秋星緊盯着他,必須給他壓力,需要很大的壓力。
“你從哪裡知道的?”
“秘密渠道唄,還有,恐怕你最近有麻煩!”韋秋星湊到他旁邊,在他耳邊低語。
對方聲音有些發抖,“什麼事?”
“就是王益民那破事,車駿懷疑是你透露的!”
柯雲瞬間瞪大眼珠,訝異得看着自己,“那不是你先告訴我的嗎?”
“廢話,我當然也逃不掉啦,但他說是你還透露給其他人了!”
“放屁!我發誓絕沒有!”柯雲跳起來,雙手成拳,拍向自己胸口咚咚響。
“被他懷疑上的話,你們的那次行動任務,我聽說,嗯,恐怕你就不能參與了,”
“什麼?我還不能參與噬心計劃?”
噬心計劃!
韋秋星按捺住狂喜,“嗯,正是,你知道的,這次計劃你原本也是很主要的角色,可惜了!實在是可惜!”
“完了完了!全玩完了!本該是我去做掉朗懷定的,不行,你老哥得幫我!”
“好吧,我自然要幫你,放心吧,我想想要不要讓車官長把任務的日期改改?”
“哦,你有這麼大能量?能改日期?”柯雲有點震驚地看着她。
他繼續補充道,“這個月的10日,你?確定能改得掉?”
“咦?不過你改它作甚?”柯雲接着露出奇怪表情。
“你傻啊,我只是讓自己的思維發散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讓你繼續這個任務!”
“哦,原來這樣!”柯雲有點泄氣,軟倒在沙發上。
可以了,多說無益,今天給他的刺激不能再多,超過限度,那記憶的印痕會如錐劃石般深刻,怎麼也抹不掉了。
韋秋星又一次壓制並錨固住他的靈體,
隨即再次重複了洗髓洗腦的操作,這次她花了幾倍於剛纔的時間,竟足足費了她兩個多小時。
她務求成功,萬無一失。
直到自己精疲力竭,再也不想動一根手指時,旁邊那隻鬧鐘又開始如泉在流在耳畔響起,凌晨四點了啊。
顯然柯雲也早已熟悉了鬧鐘的吵擾,並沒有反應的繼續酣睡。
本月10日,噬心計劃,柯雲戰靈是第一批衝擊太空中心朗懷定辦公室的黑鐵戰靈。
建立軟件公司目的是找到一批人讓黑鐵戰靈不用迴天啓星休養,而公司的員工只是被戰靈刮骨吸髓的寄宿體。
黑鐵衛最新任務就是暗殺朗懷定。
儘管她得到了想要的情報,但似乎並沒有帶來預料之中的快樂,反而有點憂鬱。她還面臨第二道難關,如何送出。
計劃已然完整,怎麼送出去又不能被發現?
而第三步比不被發現會更難,她還必須回來,繼續潛伏,並且還得在最後階段再測探一次,看看計劃有無變動,直到他們執行計劃的那天。
新風系統和排氣口都各自通向獨立的出口,而且要經過強大的排氣系統,那應該是一個巨大的排風裝置,因爲整個樓面的換氣都要依賴於這個系統,要經過這裡靈體很難不受到傷害的。然而即便是過得了這道關,那出口處會不會還有黑鐵衛把守?
韋秋星的方案是從房門出去,再從電梯口對面的應急樓道口的轉角處窗戶走。
顧不上疲憊,現在就走,她假裝起夜上廁所,這個動作是前幾天就做過的,全爲今天做的準備。到桌上拿着水杯去接水喝的當口,不經意就在房間以及洗手間轉了一圈,在確定沒有黑鐵衛戰靈後,回到臥榻。
韋秋星對柯雲用了最高等級的幻術,哪怕清醒時也足夠讓他再沉睡六小時以上。
她迅速溢出戰靈,儘管是深夜,也能從門縫那邊感受到來自走廊燈光的燥熱。
韋秋星在梳妝鏡裡能看到自己的那點如熒光飛蟲般的微茫是一種藍色柔光,她嘗試着將微光盡力收斂,果然有了效果,一旦功力上了一個層級,什麼都會改變!
韋秋星沉下心冒着溢散而來的熱氣,在房門下的縫隙間慢慢探出,右邊是宿舍的盡頭,那裡還有五間宿舍的距離,而左邊過去有十間宿舍的距離則是有通往樓下辦公區的電梯,還有對面的應急樓梯間,就是目標地。
然而,剛從門縫的灰色邊界處踏進那些灑在地上的光河中,就感到了那股熱浪的攪動,尤其是夜晚陰涼更襯托着這種熱度帶來的不適。
對她而言這也僅僅是不適應,她已今非昔比,在白天都能從充滿日光和多人氣的大辦公室裡來回走上一次的自己,這點熱浪只是小菜。
慢慢沿着牆壁往上,直到吊頂的暗處停下。
從自家宿舍數過去的第七間宿舍門口,在那個吊頂上方,黑鐵衛的監測哨位依然在,那人已縮小至跟她一般大小的一點微光,如果不是白天已偵察到他,一般都不易發覺。
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哨位,憑直覺判斷,這段走廊和這層樓面公衆場合裡,每個出口都會有監控哨位,就比如電梯口和應急樓梯,一定是重兵把守,至少會有三個以上的戰靈在守候。
韋秋星面對的是最狡猾的惡獸,黑鐵衛。
如果在以往,她的戰靈在黑鐵衛戰靈的眼中,那將是一盞漂移着的燈火,即便微弱但也足夠醒目。如今的她已近乎隱身,除非功力比她深厚得多的高階戰靈,就這個公司而言,她覺得不大可能存在,只有車駿,但這種級別的人是不可能去值班的。
她肯定要博一下。
於是,她選擇了在走廊燈的光影下行走,廊燈發射出的光芒必定會掩飾她的微芒,等同於在一條巨大光河中飄遊過去。當下融進了這道光路,光輝照耀下的這條大道將會把她引向出口和解放。
由於在燈光下漂移行進,漸漸地她開始分辨不清前路甚至方向感都快要迷失了,她完全被籠罩在蒸騰的濃白霧色裡,光影和塵埃交織。自上打下的陣陣熱流更將她的靈體灼痛。
我到哪裡了?在估摸着行進半小時左右,她得離開這條該死的路,去上面的暗處才知道如今身處哪裡,韋秋星立刻往旁邊飄去,由於走廊的燈光將地面和左右牆面的大部分都照得透亮,只有到達很高的地方纔能進入所餘不多的一點黑暗。
這也是黑鐵衛故意將多數走廊照亮,留下的暗黑空間也全有戰靈全方位守衛,韋秋星清楚這點。
但我是韋秋星,即便是火海都敢闖的人。
爬升,靈體和肉體的攀援方式是完全不同的,韋秋星現在只需藉助一點點摩擦力,就能攀越這堵牆面。
時間足夠。
終於,能看到上方不遠處的暗黑邊緣,好了,她喘口氣,向那邊奮力一躍,到達這片灰色地帶,是光與黑暗的過渡。
居然已是快到達吊頂,沒料到對於過道光線的判斷,她的肉身所見與自己這個靈體形態所見是如此不同。她一邊放出一點神識探查,一邊攀入黑夜,那裡是無限涼爽和舒適的所在,如在炎夏跳進了海水一般,好舒服啊!有一種想立刻睡去的衝動。
但她的神識突然感知威壓逼近,一雙冰冷眼眸正在黑色中灼灼放光,韋秋星忙切斷神識觀照,後背滲出冷汗,糟糕被發現了!
那雙眼瞳死盯着她,殺氣極速升騰,這裡也有哨位。
須臾之間對方形體變得如此巨大,來不及再思索,眼前一黑,巨掌已向她襲來,是那個此刻已比自己大上百倍的黑鐵衛黑靈出手了,只要被敲上一下,她這個小小靈體就會受重創,至少會昏迷。
體型大小也是決定戰鬥輸贏的關鍵所在,這也是基於個人實力與環境所限的。
韋秋星也已兩腳一蹬迅速從牆壁掉頭而下,一股狂風席捲而過,震得身體在空中亂舞,身影旋即隱入那條光河之中。
她陷入熱流,墜落。
翻滾幾次後,發覺已仰天倒臥在地,光芒耀目,只能根據背部着地分得清上下位置,重力和現實空間的物質對於靈體態的戰靈依然是有些作用力。
不行,被發現了就得立刻幹掉他!幾乎同時韋秋星已將自己放大到正常人的體態,此刻,她的身形已膨脹到比剛纔的黑鐵衛戰靈大了整整數倍。
花了一秒辯明方位後,她幾步上牆,右手已有一柄鋒刃在握,那是熟悉的青鋒短刃,乃是天啓星臨走前師父所賜,說是百年靈氣所化之物,短兵相接時的最佳戰器。
第三步時,韋秋星上身已從光河熱流中竄出,左手猛一借力,攀上吊頂的最高處,突然,耳邊風聲乍起,眼前一道寒光裹挾着冷風直奔右側脖頸。
好傢伙!
猛低頭,短髮髮梢卻仍以慣性在上飄起,一股冷風在頭後掠過,幾縷斷髮在臉頰兩邊飄散,又化爲星芒而去,那也是她的靈體所化之物。
好在她已判斷出對方位置,以及從氣流半徑得知到兵器長短,進而分析出這個黑鐵衛的距離。
方位距離都有,只剩一招。
她猛力騰躍,於一點鐘方向跨進一步,右手短刃凝聚着全身力量,以順時針方向用大回環式劃將過去。
隱約應急樓梯口那邊傳來的夜鶯剛鳴叫出半個聲節,她的手裡遇到了些許阻力,如瞬間割開的小捆錦緞,在夜鶯鳴叫的下半個聲節同時,對方以完整的悶哼聲應和而出。
對方戰靈的靈氣所化之血濺了她一手,這靈血也會隨他而去。
整個腹腔被一刀劃破的黑鐵衛戰靈已飄然墜下,韋秋星左手一把將其抓住,他就像一掛口袋那樣垂着身體,了無生氣。
死了!
韋秋星舒了口氣。
她口銜短刃,右手攀着吊頂凹槽,左手將之奮力提住。
“說,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人?”那雙昏暗餘光下的眼眸透着驚奇與不甘的交織,然後用盡氣力向她啐出一口精血。
韋秋星偏頭,取下鋒刃,左手猛將其拎起,乘他尚漂浮在空中正在下沉的間隙,右手補刀。
身軀和頭顱分離,飄落,靈體繼而化爲點點星芒,零亂溢散。
她僥倖在幾秒內幹掉了一個初境丹修戰靈,這個軟件公司居然也派丹修黑靈值守是她沒想到的。
黑鐵衛的戰靈是將自己生魂寄宿在擬蠅體上的,現在殺死的是他戰靈(天地魂),本體也就是命魂所在的擬蠅體應該就在附近不遠。
這隻擬蠅體也離死不遠了,天地魂死了命魂同樣活不長,但在他死前或許可以爲我做點事情,韋秋星思緒飛旋,現在就要它。
韋秋星重又將自己身形縮小至米粒大小,往前飄移了幾米,尋至他的藏身處,果然,一個擬蠅體藏在吊頂凹槽裡,幸好有些餘光照出它的身影。
韋秋星有些猶豫。死了一個哨兵,明天的黑鐵衛的車駿肯定會知道。這事藏不住,連根查起來會非常麻煩,萬一連累到這份寶貴的情報,豈不是前功盡棄?
盤算一陣後便有了方案。
她進入擬蠅體,附身於這個戰靈的靈臺,好比侵佔了他的主控駕駛艙。只剩下命魂的戰靈根本不能動彈。
折騰了一陣後終於啓動,像駕駛一架小型飛機,從吊頂這兒飛起,小幅盤旋幾次,韋秋星努力把控着方向,她必須得熟練一點,儘量不要被提前發現。
終於,這架飛機在牆頂角落懸停,四處觀察一下,接着緊貼黑暗處向着電梯口方向飛去,過了幾扇門。
韋秋星鬆了口氣,嗯,就是這裡了!
先啓動迷惑術,切斷了命魂連接在運動神經的那部分後,她悄悄潛出這個擬蠅體靈臺,迅速隱匿於那條光河邊,明暗交接的灰色地帶,在這裡行走能看到前路,又不至於被其他靈體發現。
很好!
只見這隻擬蠅,它就在這扇房門前的燈光下狂舞,又拼命打轉。
韋秋星疾步前行,還有幾分鐘就會來到那個電梯口對面的應急樓梯,目的地快到了。
旋即又駐足伏地,不錯,它們被引來了!
十幾顆微芒從各處迅速飄來,都是潛伏在電梯和樓梯口區域的黑鐵衛戰靈,韋秋星讓自己完全靜止在光暈裡,直到它們盡數從身側掠過。
有五六個戰靈,還有幾個擬蠅,真是全方位的監控啊!
就是現在!
韋秋星盡全力飄向樓道口,再次小心探測一下後,確認這裡沒了守衛,繼續沿着牆頂角下沉到樓梯口,那裡的樓梯轉角有一扇窗,有縫。
出路。
她以兩點一直線式的撲到那裡,窗外傳來了“嗚嗚”聲,風這麼大!
當身體終於擠出窗櫺,外面是夜空的一片浩瀚星雲,很久沒有見到如此美麗的夜景了。韋秋星身體一陣大幅度搖晃,疾風裹挾而去,差點就把她刮跑,韋秋星死死抓着窗沿上的細小凸起,慢慢移動,不行,得往旁邊過去,必須要從牆上攀援下去。
一不小心,她的靈體被又一陣狂風捲過,但她今非昔比,手指如勁鬆老根那樣磐固着岩石,韋秋星緊貼着牆壁外牆磚的凹槽。
待這陣風勢漸弱,再慢慢向下移動,49層高樓的氣流實在很大。
她得儘快,要在最短時間內降到20樓2525房的窗邊,那裡有接應人在日夜守候,聖心會行事一向縝密,無縫銜接。
今天臨睡之前,她就按習慣跟自己假父母視頻,謹慎地傳遞給對方今晚行動的絕密暗號,這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得到認可後,自然就啓動了傳送消息的子計劃。
這幢大樓當然也不是黑鐵衛包租下的,他們雖然有這個實力但完全沒必要,因爲周圍還有其他高樓,怎可能防得住?換了聖心會也只能做到這樣的程度,所以黑鐵衛只租了頂樓的兩層,其餘都是無關聯的各家公司和商戶。
抗拒了又一次狂風襲擾後,對她如此之小的形體而言都稱得上風暴,韋秋星慢慢攀下二十幾層高樓,來到2505室的窗戶。
韋秋星到鯤鵬軟件公司之前,便已精心算過從樓道口轉角窗垂直向下後,會面對着牆壁再往右邊出現第二十三個窗。
她還有更多來到20樓的方案。
在那扇半開的窗沿邊觀察一陣後,她登上窗沿,一個靈體早就趴付等着,不斷髮着只有韋秋星纔看得明白的信號。
對上接頭暗號後,越窗進屋,迅速附身上屋內一位接頭人的身體,這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人,昏暗燈光下看不清什麼。
韋秋星只知道他是這家商戶的門衛老孫頭,自然也是聖心會隨後入駐的商戶,以便隨時接引內部消息。
有聖心會公司所在的地方, 附近一定會有黑鐵衛的公司,反之亦然。
爾後,指揮着他走入內室,在已經打開的電腦前坐下,那裡已經有視頻軟件開着,可以從屏幕上看到對方是一位中年男子,已經易容的大總長關雨!
沒有廢話,韋秋星借老人之口說出一長串暗語。
不能直接說消息,哪怕是面對聖心會大總長。
傳播途中隱藏危險,這個老人,誰知道他是不是對方間諜?關雨和韋秋星都清楚聖心會潛伏着黑鐵衛的奸細。
“保重!”
這是關雨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看着黑屏,韋秋星有點酸澀。
不過沒有時間被自己情緒干擾,韋秋星從老孫頭的靈臺溢出戰靈,迎着窗外強勁的風口,終於又進到外牆磚的縫隙,這裡能支撐住靈體不至被刮跑。
然後奮力向上攀爬,現在她已花去快兩個小時,她感覺焦灼。
又足足花了近半小時才爬到頂樓的轉角窗口,剛從這裡出來的地方。
高樓旋風實在很大,這是沒預料到的,真是百密一疏!
沒等喘上一口氣,往裡剛要探身,只見這個樓道里一顆微茫正四處遊走。
完了!這裡重又被把守,肯定不止一個黑鐵戰靈在遊弋。進不去怎麼辦?韋秋星能殺掉他們,但極可能讓情況發生異變。
更主要的是也沒可能再次嫁禍於王益民,剛纔讓那隻倒黴的哨兵擬蠅體,在王益民宿舍門前的燈光下狂癲瘋舞,如果故伎重演將會弄巧成拙。
她該怎麼辦?韋秋星心如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