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而有些油污的門簾,被一隻大手給撩開,前前後後走進四個人來。
當先一人,短衣打扮,相貌長得兇悍,腰掛大刀,古銅色的臉,古銅色的肌膚,坦胸露肚,胸口上的毛,就像黃土坡上的枯草,稀稀拉拉地,看着很可笑,但又很容易讓人記得住。
這人一進來就大嗓門,張嘴就見兩排大黃牙,哈出的氣都感覺有口臭味,愛無憂瞧見,連食慾都差點沒了。
此人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媽的!今天忘翻黃曆出門了,盡碰到倒黴事,連死人棺材都撞見!”
“誰說不是呢!剛被那塗胖子擺了一道,又碰見這個鬼東西,孃的,晦氣得緊!”後面一個滿臉匪氣的刀疤大漢,邁着不可一世的步伐,手拿着大刀嚷嚷跟着說道。
也不管別人樂不樂意聽着粗魯的話,也不管桌子和凳子會不會斷,又撩凳子,又踢桌腳,呼啦啦幾下亂響,四人坐在靠門邊上的那一張桌子。
“啪”的一聲,另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小夥子,剛放下刀,就一拍桌子喊道:“皮小三!死哪去了?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再慢慢騰騰的,小心杜大爺賞你幾個大棗!”
這一拍,力道也忒大了點,連那張木桌子也禁不住晃動得吱吱作響,驚得屋裡有三桌食客一個都不敢吱聲。
“哎喲喂!我的媽呀!”
皮小三就是店小二,剛從後廚走出來,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得一個踉蹌,腳尖掛在門坎上,狗吃屎似的摔了一跤,喊得像豬叫一樣。
“哈哈哈……孬種!.......”那四人竟是幸災樂禍,大笑不止,一個勁的譏笑皮小三。
“去!去!……沒用的東西!”掌櫃的跑過來扶起皮小三,罵罵咧咧的就把他給攆過一邊。
然後,掌櫃的才怯生生的走到那四人的桌旁,點頭哈腰的作笑道:“幾位爺!好久不見!不知到哪裡發財去了?”
“我呸!發個屁財!沒見爺幾個正窩着火嗎?快快弄些酒菜來沖沖晦氣!”坐在刀疤漢子旁邊那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大罵道。
掌櫃是本地人,叫董盛平,開這家客棧也有些年頭了,對於芙蓉山四個大寨主他是即恨又怕。
頭一個大寨主羅通和刀疤大漢二寨主韋清山,倒是很少來白吃白喝,第三個三寨主杜海標和第四個四寨主耿家旺卻是常來這大吃大喝。
即便被劈頭蓋臉的大罵,董盛平也是有苦往肚子裡咽,依舊陪笑道:“是!是!幾位爺先喝些茶水解解渴,稍等片刻,好酒好菜一會就到!”
識趣的董盛平當然不敢問他們需要什麼酒菜,因爲,問了也是白問,鬧不好被扇兩巴掌就不值得。
董盛平轉身走到皮小三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就從後門進了廚房。
皮小三也會意,跟着一溜小跑進了後廚。
兩人前腳剛進了廚房,廳裡那三桌,就都站起來一個衣着光鮮的人,看衣着和舉止就知道是老闆。
這三人手中都拿着一小袋銀子,膽怯的走到羅通跟前,恭恭敬敬的把銀子放在桌上,其中一人躬身抱拳道:“幾位爺,小可是在外跑生意的,初路過貴寶地,未得引薦登門拜訪,這一點小小敬意,還望多擔待擔待!”
另兩人也是恭敬有加,好話、奉承之話,依次說了一大堆,爲的就是討個平安無事。
四人看見銀子送上門來,豈有不樂之理。
羅通依次拿起桌上那三袋銀子稱量稱量,估摸得出每袋都有三十兩左右。
把三袋銀子揣入懷裡,羅通才咧嘴笑道:“諸位也是攢兒亮的人,大可放心,道上的規矩,即收了你們的俸銀,那就是我們芙蓉山寨的朋友,這周圍一趟線,你們大可安心的過!”
得到了羅通如同聖旨般的應允,三個商人老闆又是一通感激之話後,方纔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酒菜很快就上齊,羅通等人竟是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菜,坐姿粗魯,吃相難看,半盞茶的工夫,桌上就剩一片狼藉。
董盛平看得一陣心痛,愛無憂看得直皺眉,司馬雲空卻是低頭偷偷的瞄。
正所謂,酒夠話就多,韋清山打了個酒嗝,說道:“他孃的!塗胖子那老東西,說好的抓了那四個豆兒,就會有大把的老瓜,哪知道不是個正點兒,白害咱們損失好幾個手下。”
“就是,那四個豆兒雖嫩得很,卻是碰不得的刺兒,若不是在她們飯菜裡下了點濁料,指不定給栽了,這倒好,現在四個豆兒握在手裡又不知往哪撒是好!”三寨主杜海標說完,又是一碗白酒猛灌進嘴裡。
“還說什麼幫找着帶四口箱子盤兒攝的白衣小子,就給五百老瓜,難不成那四口箱子裝的都是黃老瓜?照我看老瓜還沒撈着,腦袋就得搬家了,那寒冰門的人萬一知道……”
“啪”羅通一拍桌子阻住了耿家旺的說話,怪責道:“老四!招子放寬着點,小心有點子偷風!”
說罷,羅通的眼睛掃了一下愛無憂那桌。
韋清山、杜海標和耿家旺三人立刻向着愛無憂坐的那桌望去。
愛無憂卻是若無其事一般,拿着筷子夾着一塊滷肉,慢慢的送進嘴裡,細嚼慢嚥。
司馬雲空的頭更低了,嘴脣都快碰到他用的那隻酒杯,但酒杯卻是空的。
咦——?
一個年輕小夥子,看着面生。
一個小老頭模樣低着頭,躲躲藏藏的樣子,看着眼熟。
“啊哈!妙手空空!你個王八羔子躲到這來啦?”
耿家旺眼尖得很,認出了低着頭的是誰,腳根一敲,踢開凳子就站了起來。
耿家旺磨拳擦掌,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伸手一搭司馬雲空的肩膀說道:“賊孫子!總算碰着你了!”
司馬雲空此時再想裝已是不能,這隻手搭在肩上,雖力道不大,可對於偷竊的人來說,那就是老不習慣。
司馬雲空應聲離坐站起,肩膀稍收,雙手一拱,卻正好甩脫耿家旺這隻大手,並唉喲嚯一聲道:“四寨主!哪陣香風把你吹到這來?幸會!幸會!”
耿家旺並未察覺司馬雲空這幾個動作有什麼不妥,嘴角上揚,臉皮微動,硬梆梆的鬍子卻直往上翹,忽的噴出一口酒氣,才罵道:“你裝什麼蒜,你這個死空子,老子護着的闊點兒你也敢去碰,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