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突如其來的聲響在顧歡的腦海中轟然炸響,將其從昏昏沉沉中完全驚醒過來,顧歡晃了晃腦袋,雙目瞬間炯炯如炬,擡起頭惡狠狠地看着身前不遠處依舊坐在那裡的叶音。
“嗯?居然能識破我的‘靡靡梵音’,望氣士果然名不虛傳,倒是你鼎鼎大名的顧歡有些名不副實啊,若不是那女人救了你,此刻你就是一具屍體了。”
顧歡微微側首看了眼身影翩翩似舞,與那陰陽二老戰於一處猶處上風的沈伴鳳,面色略微尷尬,也來不及道一聲謝,對着叶音冷聲說道:
“魔教終究是魔教,這般投機取巧,也不怕丟了顏面!”
叶音笑了笑,“不管怎麼打,管用就行,顧大俠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不會連這點簡單道理都不懂吧。”
說完後,叶音向周短遞了個隱晦眼神,後者心領神會,點了點頭便衝向樹林之中。
顧歡見狀冷哼一聲,周身充盈氣機,衣衫鼓盪似要破裂,所立地面青草舞動,一個閃身便掠至周短身前,右手拔起插入地面的大刀,左手霸道一拳轟向周短面門!
再怎麼破了心境,也是一品境界的大宗師,感受到顧歡轟向自己那勢在必得的一拳,周短雙眼眯成一道縫隙,五指成爪,亦是不懼分毫地迎擊而上。
“轟!”
兩人招式對撞一處,終究還是顧歡高出一線,僅是身形一個趔趄,而周短則向後飄飛出五六步纔將將站定。
顧歡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穩住身形後便再次舉刀向前,眼看又是一手不懼刀式。
若說僅是簡單的劈砍招式,顧歡的不懼刀定不會如此威力,對上修爲低於自己的二三品武夫還能輕鬆碾壓,若是碰到同一線甚至是高一線的對手,若無自身元氣支撐,很難有所作爲。
但顧歡的“不懼刀法”,有其獨到之處,暫且不管師承何處,在很多高人眼中,不懼刀法一旦使出,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乘路數。
在攻擊之時,會將全身元氣匯聚於刀身之上,不留一絲放於防禦,因此在聲勢氣勢威力上都是自身實力的最大化,也因此經常可以越境強殺。
顧歡性子火烈,天不怕地不怕,也十分厭惡畏畏縮縮爲人處世,正因如此,整座江湖也只有他顧歡能夠習得不懼刀法,一刀在手,所向披靡,無御亦不懼!
感受到顧歡那一刀的威勢,周短有些後怕,但還是全力使出看家本領“幽冥祭”來抵擋一二。
就在一刀一盾將要碰撞之時,只見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兩人中間,不出所料,正是一直旁觀的魔教魔頭,叶音!
叶音臉色蒼白如紙,始終嘴角有笑,也不見他拿出任何兵器,僅是隨意橫起一臂,眼看是要以肉身抵擋顧歡全力而爲的不懼刀!
“血頭顱”大刀如滿飲烈酒,裹雜着沖天刀氣瞬間劈砍在叶音的臂膀之上!
“轟!”
又是一聲轟鳴,只見顧歡三人所立之處如狂風肆虐,刀氣橫飛,還夾雜着無數氣勁飛竄不止,方圓十丈之內的樹木皆是被攔腰斬斷,露出年久複雜的年輪,斷面平齊滑整。
沈伴鳳與那陰陽二老同樣身處波及範圍,對撞分開後,各自遙遙相對,只見沈伴鳳周身鼓盪出護體罡氣抵擋住那股無匹氣勁,身子紋絲不動。
而陰陽二老本是二品修爲,只好四掌相合,以玄絕秘法立起一道護體氣牆,饒是如此,兩人依舊被衝擊得前仰後合,咬牙堅持住才堪堪抵擋下。
橫臂攔擋的叶音首當其衝,身形卻最是穩當,立於他身後的周短倚仗他的護佑也同樣毫髮無傷,由此可見叶音的修爲之高。
待塵埃落定,顧歡收回大刀,向後飄飛出十幾步,眯眼看向表情淡然的叶音,後者輕輕拂去寬袍上的塵土,輕笑說道:
“顧歡的不懼刀果然夠味道。”
回首示意周短可以安心離去,待後者心有餘悸地謹慎脫身之後,叶音看着不再勉強阻截的顧歡,自袖中拿出一塊手巾,擦了擦手,繼續說道:
“看來周短輸給你也不丟臉,就算是我,承受了顧大俠這一招刀勢,也很不好受。”
顧歡重新審視起身前這個雲淡風輕的男人,之所以不再阻攔周短追擊秦莫圖的腳步,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若是一味勉強行事,恐怕會適得其反,甚至命喪於此都不爲過,如今局勢,也只能在心底祈禱那小子自求多福。
“叶音,你可知那人的真實身份?”
笑容玩味地盯着青蔥手指,將手巾隨手扔掉,叶音那張蒼白的臉上寫滿了胸有成竹。
“我不像那周短,怎會不清楚那小子是什麼大秦六王爺,好像是叫秦莫圖吧?起初叶音只是想試探試探,卻不成想那大秦皇帝真的不管不顧,雖然那‘十二地支’實力上藏了拙,可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是你也抵不住誘惑吧……”
“你到底有何企圖,既然看不上那點修爲,爲何幫那周短逆天而行,莫非周短也是你‘麒麟山’的人?”
嗤笑一聲,叶音撿起一截樹枝,將亂枝折掉,只留主幹,輕輕揮了揮,大概還算趁手,便遙遙指向顧歡,淡淡說道:
“魔教也有三六九等,那周短實力還算過得去,卻還不夠資格,倒是你顧大俠可以考慮考慮來我們麒麟山,左右護法的位子不能給你,其他的隨便你挑。”
顧歡冷哼一聲,“既然話不投機,也不再和你囉嗦這些有的沒的,今日顧歡便領教領教魔教副教主的無上神功!”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巨響自沈伴鳳那邊傳了過來,顧歡與叶音皆是瞧了過去,沈伴鳳三人應該已經分出勝負。
只見沈伴鳳腰間“化虹”不曾出鞘半寸,而那陰陽二老卻已經嘴角滲血,相互攙扶着才勉強站定。
二品畢竟與一品大宗師有一道“鴻溝”之隔,雖然陰陽二老身懷合體秘法,卻依舊不是沈伴鳳的對手。
此時大局已定,陰陽二老頗有點任人宰割的悲慘境地,二人眼神互換,似乎是要做些垂死掙扎的壯烈之舉。
就在此時,突然一道滔天氣勢自遠處急速駛來,在場諸位除卻那陰陽二老,皆是一品境界的高手,來人又不曾隱匿氣機,在場幾人自然能夠清晰察覺到。
“哈哈,不愧是觀應宗下一代的當家人,連陰陽二老都是敗下陣來,看來我陰陽閣的待客之道還是薄了些,還望沈儲宗莫要見怪纔是!”
感受到那道不下於自己的渾厚勁氣,叶音蒼白麪色依舊,只是笑容已經勉強了許多,而顧歡停下手中蓄勢待發的招式,遙遙看向沈伴鳳,只見她眉頭輕蹙,顯然在得知那人的身份後相當不輕鬆。
不消片刻,一道身穿淺藍長袍的年邁老者自空中落下,長袍上的陰陽圖案格外醒眼,定是陰陽閣中分量極重的一號人物。
沈伴鳳瞧見來人的模樣,絲毫不掩飾滿臉的厭惡神色,左手按在劍柄,隨時準備出鞘迎敵。
另一處本該與顧歡過手的叶音眯了眯眼,淡淡說道:
“連青虹長老都來了,看來陰陽閣此番勢在必行,打定主意要將那觀應宗的小女娃留在此地了。”
顧歡闖蕩江湖多年,亦是對青虹長老的名頭有所熟知,只是不曾見過,也就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那人的身份,這會兒聽到叶音如此說,心中不免爲沈伴鳳捏了一把汗。
雖然沈伴鳳修爲高深莫測,連自己都摸不清底細,可那青虹長老名聲在外,必然棘手得很,加之此處是陰陽閣的巢穴,很難說會不會再蹦出一兩個身手不凡的望氣士前輩。
倒是沈伴鳳除卻手上多了幾分嚴陣以待,面色還算淡定沉穩,也不主動說話,只是定定看着那新入戰場的青虹長老。
“喲,葉副教主也在啊,老夫好些年都未曾去‘麒麟山’瞧一瞧,上一次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不知鍾教主如今可好?”
那青虹長老先是淡淡瞥了眼顧歡,纔將目光看向叶音,以他的修爲境界,事先知曉叶音的蹤跡應該不難。
之所以這般問話,一來不失禮節,又不會過分謙卑,二來還能向場中幾人攤牌出自己與“麒麟山”並非敵人。
叶音向青虹長老遙遙拱了拱手,算是執了個晚輩禮,現任教主鍾浮圖十年前纔剛剛接任教主一職,幾十年前他們麒麟山還是上一任教主在位之時,青虹長老如此說,聽在叶音耳中難免有些倚老賣老的嫌疑。
“多謝青虹長老掛念,鍾教主好得很,回去後定會將前輩的問好帶到。”
笑着點了點頭,青虹長老便不再理會叶音,撫着花白長鬚看向沈伴鳳,很客氣地說道:
“沈儲宗難得在紅塵俗世裡露次面,既然來了我陰陽閣的地界,不去觀星臺走一趟,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老夫親自來請,沈儲宗可否給個薄面?”
聽到青虹長老面上客氣,實則暗藏殺機的言語,顧歡嗤笑一聲,不再理會別處的風景獨好,手中大刀直指叶音,朗聲說道:
“來吧!”
叶音擡了擡眉毛,並不急於出手,而是看向遠處面色冷淡的沈伴鳳,很期待她會做出什麼迴應。
只見沈伴鳳死死盯住青虹長老,緩緩抽出腰間的“化虹”符劍,一字一句地冷硬說道:
“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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