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長老與沈伴鳳皆屬望氣士一脈,在輩分上還要算後者的叔父輩,自然知曉沈伴鳳此舉是要藉助天地氣象以求升境。
並不急於出手,笑容玩味地盤腿坐下,青虹長老似乎是要等着沈伴鳳積蓄完善。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光景,顧歡與叶音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氣勁竄飛,打得好不熱鬧,顧歡在修爲境界上明顯低了,卻硬是靠着不要命的招式博得一線生機,兩人在場面上頗有些旗鼓相當。
青虹長老看了眼顧葉二人你來我往的攻守戰,然後瞧向閉眼吐納的沈伴鳳,漸漸失去耐心,緩緩站起身形,周身涌起滔天氣勢,淡淡說道:
“老夫忙得很,就不與沈儲宗耗下去了!”
一腳踏在虛空,只見沈伴鳳身處之地氣涌如注,青虹長老面露狠戾,顯然不再藏拙,打算以自身高出一籌的修爲硬生生將沈伴鳳震殺當場。
青虹長老在十步之外提招,卻只見沈伴鳳周圍兀自出現一抹凝實元氣,那抹氣勢洶洶的勁風將一棵合抱大樹連根拔起,狠狠砸向盤坐在那的沈伴鳳。
就在此時,沈伴鳳雙眼猛地睜開,一掌拍在近身而來的樹根之上,那棵合抱大樹竟被沈伴鳳一掌拍飛出數十丈,在遠處空中炸裂成無數木屑。
收回手掌,沈伴鳳並不停頓,握住身前插於地面的符劍“化虹”,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伴隨着嗡鳴聲,狠狠刺向十步之外的青虹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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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王天雷的“通體酥”,秦莫圖這會兒全身生不起一絲氣力,好似任人宰割的憔悴姑娘,靠在一棵古樹身上喘着粗氣。
以秦莫圖五品武夫的修爲,別說將毒液逼出體外,就是生生壓制下都有些癡人說夢,雖然身子不聽使喚,秦莫圖嘴巴上卻從不饒人,看着洋洋得意就差歡天喜地的王天雷,秦莫圖輕笑一聲說道:
“二當家的‘舌毒’功夫當真爐火純青,在下願賭服輸,跟你們上山便是,只不過有點肺腑之言想和二當家聊一聊,借一步說話?”
王天雷半蹲着身子,面露警惕神色,大聲說道:
“小子!老子知道你鬼機靈得很,再想耍花樣,小心老子剁了你!”
無奈一笑,秦莫圖故意一副失望透頂的模樣,小聲嘀咕道:
“本來想着落到那周短的手中,怎麼看都是必死的局面,辛辛苦苦二十年積攢下的銀兩,不說一萬,七八千倒是有的,我這條命不值錢,就是當真可惜了那藏得嚴實的積蓄,唉……”
秦莫圖故意將聲調壓低,卻剛好能夠讓王天雷聽到些蛛絲馬跡。
果然那王天雷“不負衆望”,聽到“寶藏”二字,尤其是那七八千的數目,雙眼頓時直冒金光,也不好當着一衆小弟直接盤問,只能輕咳一聲,然後眼神示意身後嚴陣以待的小弟退後些,這才輕聲說道:
“你小子還算是個明白人,不過有一句話可說差了,你小子這條命值錢得很,長得人模狗樣的,死怎麼也得死得漂亮些。”
“這樣吧,你要是肯狠下心將那七八千兩的積蓄讓於我,放不放過你咱說了不算,不過在周短面前給你美言幾句還能辦得到,若是仍舊難逃一死的話,保準給你小子一個痛快,咋樣?”
秦莫圖面露爲難神色,小聲說道:
“就怕你們大當家不應你。”
王天雷一瞪眼,就要發作,想到這筆只賺不賠的買賣,生生壓下暴躁性子,左顧右盼一番,耐着性子對秦莫圖說道:
“這個你放心,咱和大哥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感情在那,再說給幫裡增添七八千兩的花銷,就算大哥再以大局爲重,也架不住咱拱手奉上的沉甸甸銀錢來得實在,說吧。”
嘴角微不可查地翹起,秦莫圖向王天雷招了招手,“二當家附耳過來。”
一聽到銀子便失去了原本的謹慎,這個“霸北幫”的二當家,本就是個愛財如命的性子,秦莫圖早年對“霸北幫”瞭解頗深,自然知曉王天雷的脾氣。
王天雷拄刀在地,慢慢湊到秦莫圖面前,心想着幫裡養着近千兵馬,日常花銷本就如流水推沙,眼看着減,大哥又是個身正心更正的英雄脾氣,始終不肯接些路子歪卻來錢快的買賣。
這一來二去,幫裡也就漸漸貧苦了許多。
這趟差事在掙下週短那一千銀兩之餘,還能再撈上更大的油水,王天雷怎麼想都是件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那銀子就放在……”
說到這裡,秦莫圖雙眼猛然凌厲起來,前一刻還是氣喘吁吁的憔悴模樣,此刻卻好似英雄好漢了一回。
只見秦莫圖單掌成刀狀,狠狠擊在王天雷的脖頸處。
“你……”
王天雷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遭此突生變故,霸北幫的一衆小弟先是愣神片刻,待反應過來後已經不見秦莫圖的身影。
衆人慌了神,本是穩操勝券的局面,若是那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逃了,恐怕又要遭受大當家的一頓責罰。
“在那!”
一名眼尖的幫衆瞧見了秦莫圖的身影,大聲呼喊着,就欲追上去,可眨眼間的功夫,就再次失去了獵物的蹤跡。
就在此時,早在一旁樹上靜觀其變的雲卷舒躍下身形,來到王天雷身邊,伸出一指搭在王天雷的人中處,見二弟只是暈厥過去,便放下心來。
冷冷瞥了那幫小弟一眼,衆人噤若寒蟬,雲卷舒並未說些什麼,腳下驟然發力,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顯然是追尋那得而復失的獵物去了。
陶侃緊跟着雲卷舒的腳步落在地面,向一衆小弟揮了揮手,示意衆人護住暈厥過去的二當家,便跟上雲卷舒的腳步急速而去。
秦莫圖之所以能夠瞬息間化解掉王天雷的“通體酥”,還要得益於體內那個老死不死的夢準修爲,雖然吸收了丁點,卻依然留有大半。
加之夢準本就殘存了意識在他體內,對於透體而入的“通體酥”第一時間便排斥出去,因此秦莫圖此刻龍精虎猛,剛纔也只是將計就計而已。
全速前衝,秦莫圖回頭看了眼身後漸漸與其拉近距離的雲卷舒,苦笑連連,看來今日要想突出重圍,當真是難如登天!
不說那個遲早會追上來的周短,就是眼下這位三品境界的雲卷舒,就不是他可以輕鬆應對的。
那王天雷性子疏忽,還有個嗜錢如命的致命缺陷,着了他的小伎倆在情理之中,但云卷舒心思細膩,修爲上又高出自己不少,再想投機取巧地瞞天過海,太難太難。
眼看就要被追上,秦莫圖索性破罐子破摔,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越來越近的雲卷舒,後者身形如燕,輕輕落在秦莫圖身前五步外,面無表情,悶聲說道:
“小兄弟身手也就將將五品,卻能輕鬆化解掉二弟的‘通體酥’,想必藏手頗多,雲某受人囑託,也就只能得罪了!”
說完後,不等秦莫圖回話,雲卷舒踩着霸道步子衝上前來,三品境界展露無遺,待近到秦莫圖身前,一拳轟向他的面門,全力而爲絲毫不曾藏拙。
秦莫圖眯了眯眼,提起一口氣機,閃身堪堪躲過雲卷舒那霸道一拳,還未落定,便又見後者一拳轟來,眼看躲不過,秦莫圖攢住氣機,雙臂上揚死死護住面門。
裹雜氣勁的一拳狠狠轟在秦莫圖的雙臂之上,將其轟飛出數丈,撞在一棵參天古樹上,硬是將樹幹生生撞斷,猶自去勢不減地撞在另一棵樹上,這才止住退勢。
秦莫圖狠狠摔在地面,一口鮮血噴出,雙臂火辣辣得疼,顯然有些骨折筋壞的跡象。
五品武夫換了血,是爲後四品熬煉氣機做引子,待將元氣熬煉成周天,便算是入了四品。
而三品境界,便能將元氣裹住拳腳,在聲勢威力上雖然比不得元氣可外泄成形的二品,但比尋常武夫卻氣勁霸道了太多。
生生承受了雲卷舒的全力一拳,秦莫圖不只雙臂廢掉,還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吐血不止,卻依舊搖晃着站起身來,含糊不清地對雲卷舒說道:
“雲大哥果然說到做到,咳……若是今日能命喪在雲大哥的手上,也還湊合,好過死在那周短的手裡……咳……咳……”
雲卷舒一擊得手,便不再乘勝追擊,他依舊記得周短的叮囑,眼看秦莫圖內傷不輕,再怎麼跳脫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雲卷舒微微皺眉,然後朗聲說道:
“雲某與小兄弟本無仇無怨,怪就怪你得罪了那人,雲某生平坦蕩,有可爲有不可爲,但奈何欠他一條命,也只能委屈了你……”
就在此時,陶侃追了上來,看到吐血不止搖搖晃晃的秦莫圖,眉頭緊皺,先是向秦莫圖遞了個眼色,便來到雲卷舒身旁站定。
秦莫圖瞧見那陶侃的眼神,心領神會,也不去想他爲何會出手相救,輕笑一聲便踉蹌着步伐向密林深處閃去。
“你這又是何必……”
雲卷舒見狀長嘆一聲,就要再次衝向秦莫圖,卻被身側的陶侃攔下身形,疑惑地看着後者,雲卷舒疑問道:
“三弟,你這是……”
“大哥,事已至此,三弟也就實話實說,那人你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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