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五更!還有一更!】
沈伴鳳震開走上前來給她包紮傷口的幾人,也並未理會言語相激的顧歡,而是走到一處殘存下來的老槐樹樹下,盤腿坐了下來,開始閉目養息。
見沈伴鳳沒有搭理自己,顧歡頓覺無趣,將插於地面的“血頭顱”用力拔起,甩到肩上,便不再留戀此地,朝秦莫圖咧嘴笑了笑,一個閃身掠至黑暗中,還不忘大大咧咧地唱起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瞎琢磨出的葷腥旋律。
“大爺扛刀嗚哈嗚哈,小娘脫衣嘿咻嘿咻,白天酒壺定要裝滿,夜裡褲襠纔不得閒,揮刀砍盡英雄好漢,金槍捅破一衆嬌娘!顧大爺我虎背熊腰,去他孃的浪推前浪……”
秦莫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顧歡,單純地親近他那灑脫性子,還有真正可稱作江湖氣息的一言九鼎。
對自身本事最清楚,還敢在之前誇下海口與那顧歡賭一把單挑,秦莫圖就是看準了顧歡那願賭服輸的可愛性子,當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賭一把體內藏着的那抹黑色元氣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本想着能和那虯髯刀客多說上幾句,見後者一個起落便消失無蹤,秦莫圖只好作罷,轉過頭看向暈厥過去,平躺在葉巳懷中的葉飛魚。
正要邁開步子走向她,一名蒙面“地支”死士突然單膝跪在秦莫圖面前,沉聲說道:
“王爺受傷非輕,請允許屬下爲王爺療傷!”
低眼看了看他,是剛纔最先攻向顧歡的那三人中一人,秦莫圖伸手擦拭掉嘴角的血漬,玩味說道:
“你是哪個?”
那蒙面人低頭抱拳,說道:
“屬下‘醜’。”
“不以真面目示人,誰知道你長得醜不醜?在本王面前依舊蒙面,說明還沒把本王當回事!回去告訴他,本王是真的想闖蕩一下江湖,也還有交朋友的本事,不必再弄這些暗中保護!”
說完後,秦莫圖繞過“醜”,也不理會自黑暗中走將出來,迅速單膝跪在身側的一名紫衣蒙面人,徑直來到葉飛魚身旁,蹲下身來憐惜地撫摸着她的面龐,面色溫暖。
這名紫衣人正是剛纔與沈伴鳳一起阻攔“黑匣子”的地支死士,“亥”!
他在身形速度上落後於沈伴鳳,此時將將趕來,並且也是受了不小的傷。
從葉巳懷中接過葉飛魚,秦莫圖思緒萬千,本來是個坐享千金流淌的首席花魁,爲了他甘心拋下雖是身份低賤卻衣食無憂的富裕生活,跑到這鳥不拉屎動輒殺人見血的冷漠江湖,就爲了不使自己過分孤獨。
想到此處,秦莫圖緊了緊在懷中像是安穩睡着的好看女人,然後擡起頭來看着面前噤若寒蟬的葉巳。
葉巳見秦莫圖望過來,已然知曉他的想法,恭敬說道:
“葉姑娘並無大礙,只是驚嚇過度,再加之憂心勞累,身子挺不住了。”
輕輕點了點頭,秦莫圖看着懷中的葉飛魚,一手拖住後者,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脫下身上的麻衣,然後將麻衣蓋在她身上,生怕着了涼。
夜風微寒,被蓋上一層麻衣的葉飛魚顯然暖和了許多,不自覺嚶嚀一聲,似是做了個讓人臉紅的羞人美夢,然後細長如蒲扇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就再次安靜下來。
秦莫圖後知後覺,笑出聲來,在葉飛魚的屁股上輕拍一下,佯怒說道:
“是不是早就醒了?”
終於被識破的葉飛魚,臉頰頓時飛上兩片緋紅,趕緊鑽到秦莫圖的懷中,遮住面龐,輕輕捶打着後者的胸膛。
秦莫圖本就受了不輕的傷,被葉飛魚這一頓粉拳伺候,終於憋不住重重咳嗦了兩聲。
葉飛魚頓時想起來,輕輕掙脫開他的懷抱,坐起身來眼含淚水地撫摸着秦莫圖略顯蒼白的臉旁,看到後者眉心處的那塊淤青,再次帶着哭腔說道:
“王爺……”
“不用擔心,相公沒事,倒是苦了你。”
“飛魚不苦……”
秦莫圖將哭得梨花帶雨的葉飛魚攬進懷中,幫她輕輕擦拭掉眼淚,然後含情脈脈的眼神似乎能將眼前的女人生生融化。
看着面前這個男人,葉飛魚不禁想起與他相識的陳年往事。
自懂事起,她就已經身在江南道最大的青樓“月下坊”裡,自小浸淫紅塵,琴棋書畫樣樣習得,還學會了南疆幾乎失傳的女子“媚術”。
這些年在“月下坊”坊主柳師眉的刻意雕琢下,她被**成江南道最具胭脂氣息的頭牌花魁,從不出臺,僅是唱上一曲,或彈一回琵琶,便是黃金千兩。
葉飛魚的身世連她自己都不得知,她曾經多次問過坊主,柳師眉每次聽後都是一笑置之。
而那些腰包鼓鼓的膏粱子弟們更不會在意這些舊事,平日裡揮灑大把黃金只爲能見上一見這個在胭脂評上名列前茅的傾國美人,哪怕只是隔着紗簾遠遠瞧一眼,也能興奮上好些天,還能向身邊的朋友吹噓好一陣子。
都說江南多出酸儒雅士,更出嬌柔小娘。
葉飛魚雖出名在江南,卻比江南的琉璃女人多了一身酥媚,只是被她瞥上一眼,定力稍差的紈絝們恐怕就要心跳加速,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四年前第一次見到慕名而來,在坊內豪擲千金的秦莫圖,葉飛魚並沒有高看他一眼,心裡想着這男人無非是身份顯赫了點,其實骨子裡與那些臭男人沒什麼兩樣。
可日子久了,這個男人幾乎每隔幾天就要來“月下坊”消遣揮霍,卻從不點其她姐妹的花牌,只爲看一眼她。
而在得知他的王爺身份後,也沒見他拿捏什麼,依舊只是要她舞曲彈琴,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沒有半點污穢,盡是欣賞。
幾次朝夕相處下來,葉飛魚對這個花銀子只買眼福的大秦王爺漸漸有了興趣,不再面若寒霜,也悄悄有了情緒,會因爲他的心不在焉而暗自氣惱,也會因爲他的凝神傾聽而悄悄喜歡,再到後來,更會因他的笑而笑,因他的憂傷而憂傷。
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男人,葉飛魚早已忘記,只是記得有段日子,這個男人好久沒來“月下坊”,教她好生難過,甚至掉了眼淚。
女人不似男人,多半會因爲彼此身份的高低懸殊而心生退卻,但葉飛魚對這個男人慾罷不能,頭一次不再苦惱自己的胭脂身份,想要拋卻世俗與他遠走高飛。
所以三個月前,在聽聞秦莫圖會現身楚郡無嶺城觀摩選秀大會時,葉飛魚便毫不猶豫地隻身前往獻藝,爲此在柳師眉門外跪了七天七夜,他才求得坊主爲她鋪展關係。
老天爺好像在憐惜她近二十年的紅塵受苦,秦莫圖終於還記得她,甚至帶着她來了江湖。
想到這裡,葉飛魚的情緒再次如洪水決堤般,淚水止不住地溢出,頓時惹得秦莫圖一陣手忙腳亂。
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喘着粗氣,不停給自己擦拭着淚水,葉飛魚忽然破涕而笑,瞧得秦莫圖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伸手在葉飛魚的額頭上撫了片刻,然後又放到自己的額頭之上,秦莫圖見兩人並無太大的體溫差異,便愣在那裡,好奇地看着她。
葉飛魚被秦莫圖的表情再次逗笑,想起他的傷勢,又開始心疼起他來,幫他輕輕撫順着胸膛。
見葉飛魚不再啼哭,秦莫圖在她的耳朵上吹了口氣,輕聲說道:
“娘子真乖,咱們去看看鳳兒。”
被秦莫圖撩撥得面紅耳赤,葉飛魚在羞赧之餘,轉頭看到不遠處盤坐在那運功療傷的沈伴鳳,輕輕點了點頭,乖巧地離開秦莫圖的懷抱。
秦莫圖牽着葉飛魚的小手,對身後跪地的“地支”死士談談說道:
“你們可以走了,何時真正想明白到底效忠於誰,再來見本王!”
九名死士相互看了一眼,向秦莫圖微微抱拳後,說了句“屬下先行告退”,便幾個起落一同消失於黑暗之中。
秦莫圖微不可查地嘆氣一聲,在葉飛魚的攙扶之下慢慢走向沈伴鳳。
待走到沈伴鳳身前兩步外,後者緩緩睜開雙眼,笑容玩味地對他說道:
“怎麼,纏綿夠了?”
聽到此語,葉飛魚雙頰再次緋紅一片,而秦莫圖卻恬不知恥地嘿嘿笑道:
“差不多啦,吃醋咯?”
“找打?”
秦莫圖連連揮手,頓時扯動全身傷勢,痛得齜牙咧嘴,乾脆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說道:
“我很好奇,到底是誰把我家鳳兒逼得如此狼狽?”
沈伴鳳不再言語,再次閉上雙眼,提起一口氣機。
雖然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沒什麼好感,可沈伴鳳畢竟身負觀應宗宗主洛浮黎的囑咐,捨命保護不敢說,該出手時絕不會託大不管。
只見她雙手平穩推出,頓時兩股白色元氣,似水汽一般自掌中浮現,然後運力推至秦莫圖身前。
沈伴鳳此舉,顯然是要給後者運氣療傷,以免這個半點本事都沒有的“繡花王爺”身死於此。
就在沈伴鳳的自身元氣將要觸碰到秦莫圖的身體之時,先前那股黑氣自秦莫圖的氣海處迅猛躥出,霎時間聚成一道氣牆,將白色元氣擋在身外。
沈伴鳳猛然睜開雙眼,緊緊盯着那抹黑色元氣,片刻後嗤笑一聲,將白色元氣收回體內,冷冷說道:
“這般排外,哪有半點前輩風範!”
秦莫圖感到氣海處又是一陣發麻,知曉那死老頭兒又要出來得瑟,先是伸手摸了摸身前的黑色氣牆,感受到手掌處傳來的舒服感覺,突然大聲罵道:
“死老頭兒!別以爲你幫了我就可以對我的身體爲所欲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