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將軍將焦尾琴視作珍寶,時刻帶在身旁,必是深愛音律之人,不知有無拜師,師從何人啊?”午宴上木老爺問顧庭道。
“晚輩幼年時有位學堂師父,受他啓蒙,開始研習音律。”
“我岳父大人也癡迷音律,而小女柯兒也深愛音律,想來與將軍也是有緣。”
“不敢,顧庭與音癡大師的境界無法比擬,木姑娘之前彈奏的意境顧庭也自嘆不如,想來這後天勤習的本領還是未能比得上姑娘的天生聰慧。”
木柯兒忙羞愧的笑笑以當還禮,木老爺也是一笑,這年輕的將軍雖然禮貌有加,但太過禮貌就顯得有些呆板。
“音律是音律,顧將軍還是位難得的青年將軍,不知將軍對作戰行軍有什麼自己的感悟嗎?”木老爺又轉了話題問到。
“難得二字晚輩實在不敢當,菀陵有太多青年將軍要強過顧庭萬分。不過顧庭認爲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雖說常言道兵家之爭奇不能勝正。但晚輩仍認爲作戰謀略,應靈活應變,謀定而後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以奇制勝!”
木老爺眼睛一亮,沒想到這位儒雅有餘但缺乏靈動的青年將軍,竟有如此出其不意的見解,眼中現出笑意:“好一個以奇制勝,此等棟樑之才,確實應當被重用,顧庭將軍年紀輕輕便能出使西域,看來菀陵這棵梧桐確實棲得鳳凰。”
“木老爺太擡舉顧庭了,晚輩不敢當…”
“年輕人何必太過謙虛,”木老爺思慮了一下說到:“不過老夫認爲,以奇制勝雖不失爲良策,但不戰而勝方是征戰的上上之策!”
顧庭聽聞這話,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頗有興趣的想聽他繼續說下去,不戰而勝……
木老爺卻在這時自顧吃食起來,沒有了後話。
顧庭於是想了下說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木老爺的不戰而勝,是指切斷敵方的後勤保障,使敵方不攻自退?”
木老爺淡然一笑,似乎十分不經意的回到:“老夫以爲,戰爭的最高境界就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多的利益。而行軍作戰,勞民傷財,更何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縱是勝利又如何?所以戰爭是無奈之舉,是下下之策,若是能通過經濟和政治的策略,從一開始就避免戰爭發生,豈不是更好?”
說完木老爺又自顧自的吃食起來,一邊吃,一邊還禮貌的讓侍從爲顧庭夾菜斟酒。
顧庭略思片刻,頓覺這木老爺的不戰而勝論道頗爲高深,也確實符合他這樣一位富可敵國的經商富豪的性格和論道,雖然通過扼制經濟和政治挑唆離間的辦法顯得有些不入檯面,卻正是可以不讓將士流血,不讓百姓流亡的絕佳之策。
這位相貌如同優遊靈山秀水美面書生一般的鉅商木老爺,不僅對經商有自己一套難以複製的生意經,看來他對戰爭和其他世事都有着深刻的理解。
在顧庭和木老爺說話的時候,木柯兒的母親就在一旁安靜的微笑,安靜的吃食,儼然一副爲相公感到驕傲的神色。
看來木柯兒一家人人都是人上之人,這個上等不是指的財力和地位,而是指的心智和氣韻。
……
等簡便而精緻的午宴結束了,顧庭便辭別了木老爺和木夫人準備告辭:“顧庭謝過木老爺木夫人的盛情款待,晚輩還有出使事宜,不便多留,就此拜辭。”
“顧將軍不必多禮,相見即是緣分,有緣再見願能與將軍再次忘年暢聊。”木老爺說到。
這位心貞昆玉、剛正不阿的菀陵年輕將軍也給木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木夫人便笑着說:“柯兒,你去替我們送送顧庭將軍吧。”
“就不勞煩木姑娘了。”
“沒事,我送你。”木柯兒忙說到,送顧庭走正是她的意思,沒想到孃親竟如此瞭解自己的心意。
……
雖是送顧庭出府門,但他兩人卻一路有些尷尬,木柯兒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自己有暗藏的心事所以尷尬,不過她的臉一直很燙。
等兩人走至木府門前,顧庭翻身上馬,便對木柯兒拱手一拜,說聲:“木姑娘保重!”
木柯兒便也俯首微拜說到:“將軍保重!煩請代我向明薩問候。”
顧庭對她微微一笑,便轉頭拉緊繮繩,騎馬離開了。
這明月一般圓滿皓潔的翩翩君子,沒說一句“後會有期”便走了,只說要自己保重,看來自己心中砰砰直跳的心思是自作多情了。
木柯兒目送着騎馬遠去的那英挺身姿,感嘆着這世間居然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
“這菀陵將軍…?”在內庭閣樓高處看着顧庭縱馬遠走的背影,木夫人的聲音帶着些擔憂,她試探着問身旁身姿英挺的相公,她知道他一定能給自己答案,向來他說的都是對的。
“沒事,他不像。”木老爺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要將顧庭已經走遠的身影看的更清楚一些。
“可是菀陵確實有那人的勢力啊…”木夫人還是有些擔憂。
“有是有,但相比顧庭,還有更多可疑的人選。這顧家是幾代元老,那人想要安插人手進去不大容易,況且跟顧庭近身接觸我沒有任何異樣感覺,放心吧,他肯定不是。”
木夫人聽了相公進一步肯定的判斷,似乎終於安心了一些。再看着府門前癡癡看着遠方沒有回身的木柯兒,木夫人會心的一笑。
“這丫頭……”
“柯兒眼光不錯,顧庭是菀陵尊主的左膀右臂,這樣的人物值得我們結交。”木老爺說着,微笑起來,那笑意深意暗藏。
而木夫人已經在木老爺的說話聲中,步下了閣樓,向着府門的方向走去,等能看到府門口那個清麗的身影時,木夫人便停住腳步喚了一聲:“柯兒,該回來啦。”
木柯兒聽到母親的喚聲轉過身,看到母親明白自己心意的臉色,便臉頰一紅,小跑着來到母親身旁……
一騎遠去的顧庭不知道遠處的府門口有一位女子癡立着看了他好久,她如荷如玉,如月如水,她素手執琴,衣袂如風。他在她的心中泛起漣漪,他卻以爲她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位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