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絳河並不清淺,反而頓發凝重飄忽。高山深林之中,四下靜謐,等待漫長。
待天邊即將出現第一縷晨色之前,在周山和遠處溪流瀑布的叮咚聲響中,終於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撲棱棱…
一隻青鶻撲棱着翅膀,於半空中盤旋數刻,它有着訓練有素的警覺。之所以不馬上下落,是因爲它發覺周圍的氣息有些奇怪。再過片刻,情勢依舊,它最終還是選擇了落地,等待主人前來取信。
那一瞬間,所有長老的目光都落在了曲晏身上。曲晏埋伏的地點在長老們的包圍圈內,更接近那隻青鶻。
尤其是齊虹,這時她內心裡有很強烈的慾望,希望看到曲晏張望一下,然後小心翼翼走出去,這樣這件事便就此封定,再無變數了。
但是,曲晏沒有。
她不僅現在沒有,接下來整整幾個時辰都沒有。這說明曲晏還不至於太笨。
不過再如此拖下去,經受過訓練的青鶻便更加警覺,它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天。如果一直沒人來帶走它的信條,它會飛走以防有變。
眼見着青鶻開始不安地撲騰翅膀,原地轉圈,曲晏再也等不了了。雖然心中也有疑慮,難道白香的計劃出了什麼問題?或者自己不在的這幾個時辰裡,她被長老叫去一時間難以抽身?
不過不論如何,自己跟了白香這麼久,眼看證據就在眼前,沒有不看一眼就讓青鶻飛走的道理。
最起碼她要看看這信條上都寫了些什麼,看白香在門派裡還有哪些同夥,才能放這青鶻飛走。
曲晏這樣想着便下定決心,環視四周寂靜無聲的環境,最終現出身來。接近那隻青鶻,將它腿上的信條取下。
而那信條中,除了催促寶物的消息,卻沒有其餘信息。
就在曲晏看到信條的那一刻,沒有絲毫的耽擱,從四周草林中飛身掠出九個輕盈的身影,將曲晏完完全全包圍在內,無法逃脫。
直到此刻,手握信條,目瞪口呆,手腳發軟的曲晏,才逐漸意識到,自己走進了白香和琴瑤的圈套。越走越深,卻毫不察覺。
……
……
“搞定了!”無情派修煉地中,白香將明薩叫了出去,她雙目炯炯,面帶笑容地對明薩說道。
明薩自然知道白香所說何事。這下兩人算是除掉了門派中的一塊絆腳石,也除掉了一個咋咋呼呼的對手。
白香看到齊虹長老以及其餘長老押着曲晏回到議事堂,不久後,三派掌門也都聚集在議事堂,這次曲晏是百口莫辯。無論她再如何解釋她是爲去捉白香的罪證而去,任誰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況且,白香本來就不是那個放飛青鶻的線人,是曲晏非要將此事賴到她頭上,那就不能怪明薩和白香合起手來對付她。
第二天,曲晏被逐出無情派,並永遠不許她再入神山。這消息瞬間傳遍了三派內外,大家都對曲晏就是那個線人感到驚訝。
不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估計在這些驚訝或者裝作驚訝的人羣中,有一半都心中有鬼,佯裝無辜。
當然這整件事中,不止有明薩和白香二人之力,那個長青派的宣澤也是出了關鍵之力的。而且,這件事過去好幾天,明薩都再未見過他,想來他也不會因爲幫忙除掉曲晏之事有所要挾。
所以,明薩更加傾向於相信宣澤就是仍述,他從一開始就在一衆無情派女弟子中找到自己,難道不是因爲這張臉正是他給設計的嗎?只不過因爲他如今在長青派身份地位之高仍有些解釋不通罷了。
曲晏的事,或者說是齊虹自己的這件轟動三派之事,讓齊虹也開始警覺。她知道曲晏是替死鬼,而白香也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在要去參加三派聯合的尋寶議會之前,每個長老允許屬下管事各帶一個弟子前去,白香帶的弟子正是琴瑤,齊虹沒有反對。
她正想在暗中悄悄留意白香和琴瑤,看她們在月圓之日去尋寶的時候,會不會露出端倪。
議事堂,三掌門,九位長老,九十五位管事,再各帶一名弟子,兩百餘人齊聚。
其實所謂議事,卻沒什麼正事可議。每個門派都對進山尋寶的地圖有不同意見,不想說服別人,更不想被別人說服。
這次的議事基本上就變成了,約定聚集時間、聚集地點、進山人數這些基本事宜了,聽得仍述直走神。
這個議會唯一讓他提得起精神的就是小魔頭明薩。她站在齊虹長老身邊,和白香站在一起。
當時自己在長青派發現她闖進孔鉉長老的住處時,還特意跟她說,要她爭取也來這次議會。其實就是想說,要她爭取也能進山尋寶,現在看來小魔頭可以進山了。
不過這整場議會,他都發現小魔頭盯着孔鉉看,偶爾眼神瞟過自己也就有一次微微示意一下,再之後便一直盯着孔鉉。
再聯想上次她私闖孔鉉住地之事,小魔頭到底是爲何要如此關注他呢?這令仍述很費解。
所以在議事結束,弟子們紛紛散去時,仍述趁機擠上來,走到明薩身邊叫道:“琴瑤師妹!”
他故意放大聲音說話,引起走在明薩身邊的無情派女弟子和管事的注意,她們一見是長青派出了名的色狼,便也不願意靠近了,剛好給了仍述和明薩單獨說話的機會。
“師妹莫不是鍾情於孔鉉長老?”仍述湊近明薩,直白地問道。
明薩倒是不驚訝他這麼問,因爲今天議事之時,自己的確一直觀察着孔鉉,看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想要看出一些和哥哥明奕的不同。但是她失敗了,因爲細看之下,卻越看越像。
宣澤正是孔鉉帶去的親傳弟子,就站在孔鉉身後,當然看到自己一直瞄着孔鉉了。再加上,上次自己在孔鉉睡房外扒着窗戶被他抓到,聯想之下自然有此推論。
“你若是告訴我你是誰,我就告訴你答案。”明薩歪過頭來,不躲不避地迎上宣澤的目光,反而如此反詰一句。
“師妹怎會如此健忘,我如此仰慕師妹,宣澤一名怎能說忘就忘?讓我好不傷心。”仍述誇張地回答着。經歷過上次面對小魔頭突然試探的錯愕,仍述這一次應對的很好。
但明薩仍是嘴角一挑,那笑的意思是說,你知道我不會相信的。
不過這似乎已經成了他們之間不說破的默契,不否認也不承認。不否認是因爲對方不會相信,不承認是因爲要解釋的事太複雜。
既已心照,何妨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