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們紛紛退去,這一大片美景林立的矗靈殿前方花園中,便只剩了明薩和萬孚尊主兩人。
一對即將結爲夫婦的新人,能尷尬到這個地步,也讓侍從們一路心思不斷,卻不敢妄加揣測。
明薩和萬孚兩人相對而立,氣氛有些冷凝,而每當這個時候,萬孚尊主總會先打破尷尬說話。
“我今日接到了桑釐的傳信,讓我代她向你問好。”萬孚尊主笑說。
明薩心中暗道一聲:這個桑釐,過了這幾年不見,都是那麼大孩子的媽了,還在玩這種把戲?不用多想也知道,桑釐一定在給萬孚尊主的信中,大肆詢問尊主和她是何時開始發展的,爲何從沒與她說起,又說明薩會是主後的最佳人選之類。
明薩無奈地搖搖頭笑了說:“我今天也接到了她的信。”
萬孚尊主頓時也明白了桑釐的把戲,一併無奈笑了笑。
對於桑釐在信中熱情過度的詢問,萬孚尊主究竟如何將明薩套牢的,萬孚尊主和明薩各自無奈,只不過無奈的原因不盡相同。
氣氛再度靜下來,明薩剛想借口離開,忽聽萬孚尊主又道:“我有意去龍首山看看,你一同去吧。”
明薩窒了窒便頷首應了。
在龍首山頂,明薩見到過萬孚尊主指點江山英氣勃發,見到過他憂國憂民痛憶戰爭,見到過他不安於國民安逸,見到過他欣慰於戰後修復……
今日再與他一同站上龍首山頂,明薩看到他感懷的是大戰將起,這一片遠望不見盡頭的繁華,又將再次淪爲廢墟。剛剛放鬆戰後情緒的百姓,又將顛沛流離。
“尊主或許不必如此憂心,”明薩寬慰道:“雖然我們並沒鑄造足夠的靈樹聖器,但靈樹生長既成事實,想必這消息傳遍了各個國邦,魔族既已深入我們領地,一定設法打探消息,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明薩有意安慰。
每次看到萬孚尊主寬厚的背影,因爲對面前這片大地心憂而顫動,明薩都會禁不住想盡辦法安慰。
“你是想說,魔族會忌憚靈樹生長,暫不進攻?”萬孚尊主說。
“有這可能。”
“可能不大。”萬孚尊主搖頭說:“暗影軍師的風格是做事果決,他寧願破釜沉舟拼個你死我亡,也不願坐以待斃。”
“他會趁靈樹初生之機,我們還沒做好萬全準備,便發動進攻?”明薩也說道。
萬孚尊主頷首:“所以,找到他們暗藏的蹤跡至關重要,迫在眉睫。”
“其實我也有擔心,”明薩嘆息說。
“擔心什麼?”
“擔心仍述並不會出現……”
明薩早想過這個問題,在她決定嫁給萬孚尊主做誘餌,引誘仍述自露馬腳時便想到過,這引誘並沒有十分把握。
如果仍述受人挾制,他就算想冒險出現,也找不到時機。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仍述並不想冒險見她阻止她,只是這種可能明薩不願去想。
在明薩陷入沉思時,萬孚尊主也陷入了沉思。
他先開口說:“其實人這一生不過轉眼一霎…”
聽他語聲幽幽,明薩不自控地被萬孚尊主的情緒感染,在他身側仰視他的側臉。
萬孚尊主突然定了定轉過頭來,看向明薩,眼中深情難掩:“你有沒有想過,若這次大婚不假,在這轉眼一瞬中與我結髮同行?”
明薩錯愕。
從沒想過,有一天萬孚尊主會將這話說的如此直白。明薩以爲,在靈犀節上說的話已經是他最底線的表露。
沒想到……
不管明薩是怎樣驚詫的眼神,萬孚尊主依舊定然期待着,看着她的目光等待她的反應。
爲何會於今日,在這龍首山頂說出這些話,萬孚自己也不深知。只是感受着高處不勝寒的涼風,萬孚心中忽然有一刻的脆弱,彷彿預感到不詳之氣,他突然不想繼續壓抑下去。
雖然他知道結果,但他還是想對她說。
兩個人的目光再沒有躲閃,明薩被萬孚尊主雙眼中的深情牢牢繫住,一時間心中翻涌感慨萬千。
她想說什麼又覺得難以開口。如果我沒有遇見仍述、如果你我並非君臣、如果沒有生於亂世……然而世事本就沒有幾多如果。
眼眸閃動間,還是萬孚尊主先將目光避開,笑着道:“玩笑罷了。”
他將身體側過去繼續俯視菀陵大地,而明薩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煢煢孑立的身影,頓覺惶然。
每當他這樣負手立於龍首山頂,遠眺江山社稷,慨嘆重任在肩時,明薩感覺他是可憐的孤獨的。
當你俯視蒼生之時,再難做到隨心而爲與世無爭……
每當這時候,明薩都發自心底地願意,站在萬孚尊主身後仰視他、陪伴他,看菀陵皇城繁華不敗。
……
……
地下空洞裡行進着多路大軍,幾個從青城邊境荒僻山林中隱蔽消失的人,赫然出現在地下行進的大軍之中。
大軍中每人手持發光法器,將整個前行通路照徹,燈火通明。
他們四人奔程更快,直奔行軍最前端而去。
最前行進的獸車頂上寶座空着,在最高的獸車旁邊,另一駕獸車上坐了一位黑袍老者。他裹着厚重的黑色長袍,帽檐很低,將他周身外的法器幽光統統掩去。
“國師!”
大軍後方先是漸漸傳來馬蹄奔騰之聲,而後便聽到了呼喚之聲。
黑袍老者轉首,正是暗影軍師。
“回來了。”他說着看向四人的神情,只見他們皆有古怪。
“可有不利消息?”暗影軍師問。
四人無話。
老管家着意看向站在最前的少爺,這位少爺不得不說道:“國師,我有事找你商議。”
暗影軍師眉毛微挑,着眼瞧了瞧老管家,見他不動聲色,便擺手對左右吩咐:“繼續前行!我們去那邊說話。”
這位說話的少爺正是魔尊仍述。
暗影軍師飛身自獸車上下來,隨仍述一同飛身來到清淨之處。
“出什麼事了?有何事商議?”暗影軍師仰頭打量着仍述問。
見仍述臉上陰晴不定,他只問這一遍,而後耐心等仍述的解釋。
“我要先行一步。”仍述開口道。
“爲何?”
“我先去菀陵皇城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