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啓諭是魔族人無比信仰的,是來自神明的神秘之禮,因爲神秘,所以更加敬畏。
神啓諭每隔兩年啓動一次,也是說神明每隔兩年,都會自天上給魔族人降下一次預示。
早年間,魔族四分五裂,各部族零落,大戰之後修復時,神明會有操控大局的指示,用以幫助魔族人驅惡迎善。
近些年來,魔族內外皆未有大的動盪,於是神啓諭帶來的消息,多半是與黃金家族中實力強大之人有關。
有時它會指出,魔尊的閉關修煉,已到重要轉程,此際需參照,天擇苑第幾層哪一法典進行。
有時它會諭旨,要玄機閣爲法器宗宗主打造一個怎樣的法寶,或者爲音律宗宗主精煉一件寶琴。
近來一些年的幾次神啓諭,皆是圍繞魔尊以及兩宗宗主進行的預示。所以,班鳴婚禮之上,納允和仲聰纔會爲,今年是誰的父將獲此殊榮而爭執惱怒。
神啓諭鄭重,世家子弟若無特殊,皆應參加儀式。而落城以及鄰近城池的平凡百姓,在那一天,也都盡力趕來觀望見證。
神啓諭,茲事體大。
所以,即便是兩個習慣了胡鬧的世子仲聰和納允,也自然有所分寸。知道什麼事,是絕對不容自己胡鬧耽擱的。
之所以神啓諭會在落城啓動,只因落城是距離遠古大戰,距魔族祖先葬身的沙場,最近的一座城池。
曾經明薩和仍述看到過的,落城人民虔誠參拜的人類靈樹圖騰之境,便是神啓諭所在的外門處。
……
班鳴的婚禮結束後的第二天,一衆賓客便陸續辭別。
不論是法器宗還是音律宗,所有世家少爺,出於禮敬都要去往落城,所以都要及早動身,害怕路上耽擱。
仍述向班鳴辭別時,班鳴笑說:“你先走一步,我不日後也要啓程。我們落城見!”
這神啓諭的時機,也是不適當,使得班鳴和何夕一對新婚燕爾,不能享受婚後廝守,班鳴便要再赴法器宗落城。
本來,婚禮時間不會和神啓諭如此接近,也就不會這般倉促。不過,還不是讓納府刺客一事耽擱,班鳴的婚期才拖到如今。
離別時,何夕對明薩也有些捨不得,將她自己刺繡的物件,選了幾件精品贈與,並說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明薩安慰說:“或許很快便能再見了呢?”
何夕聽聞,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澀:“我既嫁到班家,便是平常不出閨門,少乘車輿的少夫人了。除非你們的婚禮請我前去,不然,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輕易見面的好。”
“爲何?”明薩不解,但心中卻又有些似懂非懂的答案。
何夕一笑,拍着明薩的手,柔聲道:“兩宗家眷再見,或許便是戰場上了...”
明薩心中一震。魔族兩宗紛爭,是覆蓋在每個魔族人心中的陰雲。
這場醞釀了許久的雷雨,遲早要下的,只有大雨沖刷過,纔有晴朗的天。
明薩無話可以勸慰,只能笑着,面對何夕溫柔如水的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明薩變得越來越寡語無言。
以往她總是習慣搶着說話,生怕一羣人的氣氛突然冷清下來。也生怕別人忽略了這裡還有個冰雪聰明的女子。而現在,她卻越來越習慣傾聽,聽別人講述他們的情緒和故事。
原來討厭兄長和父將那般正經,穩重,不說多餘的廢話,連寵溺都不過多表現。現在自己,還不正是越來越像他們了?
命運的大手,在背後推着你向前,變成曾經你最厭煩的樣子。
……
法器宗衆人離開班府,渡河向北歸去。因本屬同路,所以不論心底裡願不願意,情面上衆人便要了一艘大船,一同歸去。
沒有了仲聰在,納允也是老實的。他自知其他少爺公子,對他是如何態度,於是多半自己窩在船艙裡,抱着陳年佳釀買醉。
其餘的少爺們則多聚在一起,對弈暢談。
水上風浪不大時,他們便聚集在船頭,暢望兩岸好風光。一舒心中抱負,感慨丘壑萬千。
水上風浪大起來時,他們便聚在艙內。聽着行船之外,水波搖曳之聲,在溫暖的內室棋盤廝殺。
明薩在一旁,靜靜看着法器宗的一衆青年才俊,難得有此喜樂平靜的時候。兩宗局勢越來越緊,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如此安逸的時光。
聊至暢快之時,納修和德家大公子德成,還有意無意地,試探仍述的口風。
“此次婚禮之上,仲聰無理取鬧,與我法器宗刻意挑釁,更是透出他音律宗的不安分之心。”
“兩宗局勢越發收緊,也不知何時終將爆發…”德成此時坐在仍述對面,兩人正在弈棋。納修和費斯一等,則坐在旁邊圍觀,不時言語相談。
聽聞德行的嘆息,納修在一旁也沉吟片刻,方道:“本以爲此次藍兄歸來,是帶了國師的旨意來,總會對兩宗之事有所吩咐,沒想到國師如此沉得住氣啊…”
納修說着,眼睛餘光便向仍述瞟來。
仍述不動聲色,眼神篤定地看着棋盤:“德兄棋路果然另闢蹊徑,怪不得他們都叫我先與你弈一局,原來是爲殺殺我的銳氣。”
他自己說着,哈哈一笑,手中的黑子,穩然落在棋盤之上。
這一子下去,德成的臉色謹慎起來。他盯着棋盤,似乎要苦思冥想一陣,仍述便托起下頜靜靜等着。
沉默之中,仍述再彷彿神遊物外似地道:“國師自然沉得住氣…”
德成從棋盤的困局中脫神出來,與納修幫腔道:“那依藍兄弟所感,國師日常之中,對兩宗之事,沒有自己的偏倚嗎?”
還未等仍述開口,費斯在一旁刻意輕吟長嘆一聲,緩緩拂袖放下茶盞,嘴角似笑未笑。引得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方纔他還沉靜的如同一個寂寞的影子,此刻是要說些什麼?
只見費斯嘴角帶着一抹鄙夷的笑:“國師便是國師,若是任藍少爺就能看出他的想法,便不是國師了。”
“德兄,你的棋局很是窘迫啊,下棋便是下棋,如此雅緻的事,何故要牽連進些不悅之事,旁的事暫放一邊吧。”
衆人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