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水湍急,張陽在河裡彷彿成了無根的浮萍,身體不受控制,隨着這湍急的河水不知要飄到何處去?老陸的人在岸上呼喊着,有人往河裡放弩箭,有人高呼着要下水,只是,瞬間之後,張陽隨着激流遠處,只留下絲絲紅色的影子在河水裡飄着散不去,好像人心裡的仇恨,水無論如何也衝散不去的。
老陸憤怒着大叫道:“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陸的話剛剛說完,一個冰冷清澈的聲音道:“不用了,他若是死了就怪他的運氣不好吧,若是能活着也算了,這件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猛龍過江的計劃已經開始了,我們的事情還很多。”
說話的當然是陸劍林,冰冷的聲音裡沒有一絲的情感,彷彿那天上落下來的積雪,寒氣可以凍僵你火熱的心。
老陸點點頭,然後跟着她慢慢的走出了這個小小的碼頭,向着南方走去,那裡還有他們的計劃,猛龍過江。
張陽順着流水不知道飄到了什麼地方,他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何處?突然,陽光像刀光一般劈下來,直接劈在他的頭上,他猛然間驚醒,發現自己躺在一棵大樹下,陽光剛好透過縫隙照在他的頭上。
他背上的插着的弩箭已經被拔出了,傷口似乎已經用藥敷過了,而且還用白色的紗布包裹好了,就連小腹上的傷也處理好了。他勉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想看看自己到底在何處?爲何在這樹下而不是在河邊?難得有人救了自己?
“你醒了?”一個人猛然間從樹上跳了下來,輕輕的落在了張陽的旁邊。
這是張陽一生中最害怕的一個人,也是最敬重的一個人,他的師姐,把他拉扯大的師姐,也是和他一塊玩到大,欺負他到大的人。
“師姐?”張陽驚呼着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你救了我?”
他的師姐青青道:“廢話,不是我救了你難得這裡還有別人?怎麼樣?被人家騙了吧?是不是不好受啊?”
張陽的心一陣刺痛,他沉默着眼睛呆呆的望着遠方,人彷彿到了遠方,心彷彿飛到了遠方,只是,不知道他的遠方是黑暗的還是潔白如雪的?
青青似乎變了一個人並沒有揪住他的耳朵,緩緩道:“小子,人心難測,我爹說了不受點騙是不知道人心有多麼險惡的,自從那天之後你是着了迷一般的跟在人家身後,爹就說你被騙了,叫我暗中跟着你,不要讓你死了。”
張陽苦笑一下道:“那麼師父爲何不告訴我?爲何不說明白,若是我早點知道也不至於弄成這樣的情況啊?”
張陽苦笑着,彷彿看見了師父那雙滴溜溜轉來轉去的眼睛,彷彿看見了他提着刀子在割肉的樣子,彷彿看見了他教訓自己的模樣,眼淚不禁慢慢的流了下來。
青青見了,連忙安慰道:“爹說在迷途中的人只能是他自己清醒過來,他人是喚不醒的,所以就讓我暗中看着你,只要你的生命沒有危險就不用管你。”
張陽突然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的哭了起來,哭聲低低的,幾乎是聽不見,但是,青青還是聽見了,她知道他,瞭解他,甚至是他一眨眼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要幹什麼?因爲他幾乎就是她帶大的。
他們兩個都沒有母親,只有一個父親,她比他大五歲,就像是母親般的照顧着他,雖然有時候很嚴厲,經常揪他的耳朵,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把他照顧得很好。
“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還不害羞嗎?”她訓斥他的模樣一本正經,可是卻不失溫柔,張陽突然間覺得師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可怕,反而還很溫柔。
張陽慢慢的止住了泣聲道:“師姐,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你一路都跟着我,那麼你知道我把夏天朔藏在什麼地方了嗎?我想回去看看,他是因爲我才變成這樣的,我想救他一命之後就和他扯平了。”
青青小小的眼睛一眨道:“等你的傷好了之後我就帶你去看看,若是他的命好,那麼他就死不了,若是他死了,那麼也怪不得你,反正沒有你朔馬幫也會內亂的,你只是一顆小小的棋子而已。”
張陽的傷其實沒有多大的事兒,只是流血過多,心裡的傷纔是他難以癒合的地方,雖然他的表面看上去已經沒事了,可是,只有真正受過傷的人才知道這樣的傷口想要癒合有多麼的困難。
現在,張陽只是想找一點事情做,做起事來就會分心,就會不知不覺的忘記,只有這樣他的傷纔會好得快一點,他不想閒着,一靜下來的時候腦子裡的影子總是揮之不去。
他道:“師姐,我沒事了,傷都好了,沒事的,你就帶我去吧!一個人躺在這裡養傷太難熬了,我怕自己想得太多了。”
青青摸着自己的腦袋,想了想道:“也好,我帶你去,但是,你要記住了什麼事情都要聽我的,不然我就把你扔下,讓野狗把你吃了。”
張陽哈哈一笑道:“師姐不會看着我被野狗吃了的,我知道,若是野狗來了,師姐一定會讓我先逃走,然後自己獨自斷後,我瞭解你,師姐。”
青青一邊把張陽扶起來一邊道:“你真的瞭解我?我告訴你,若是你不聽話,那麼我把你扔給野狗之後,我就躲在一邊看着,我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
張陽一陣沉默,他明白青青的話,他似乎隱隱猜到師姐的意思,可是,他只是……只是把她當成姐,當成母親般的尊敬,愛戴,他沒有想過其他。
張陽沉默着,一瘸一拐的被青青攙扶着向上遊走去,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找他,是不是還有人追殺他,老陸是不是已經走了?一切都不知道,但是,他還是決定了要向前,他不能把夏天朔拋棄在野草叢裡,若是真的被野狗吃了,那麼可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了。英雄了一輩子,若是被野狗吃了,這豈不是很諷刺?
一路上,青青喋喋不休的道:“會不會有埋伏,會不會還有人在找你,若是他們知道夏天朔的下落,會不會設好了陷阱等你鑽進去,那樣的話就糟糕了。”
張陽心裡也沒有底,對於不知道的事情總是很擔心,他想想道:“我們先在外面看看,若是有陷阱一定知道的,況且到現在巨劍盟的人都沒有找來,我想他們一定以爲我已經死了,一個身受重傷的人,掉入了湍急的河裡,不死纔怪呢?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
張陽欺騙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把那股隱隱不安的心思壓下。許多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去做,錯了就儘量的彌補吧,知錯能改還有就,有愧疚之心有羞恥之心就還能救。
青青有喃喃道:“朔馬幫的人會不會找來?他們爲何這樣輕鬆的就讓你逃出來了,沒事不是故意的,想讓你被巨劍盟的人殺了,他們也好對手下的人交代?公孫可不是簡單的角色啊?”
公孫,一想到他張陽就有一種不自信的感覺,在他的面前好像什麼都瞞不住,好像他什麼事情都知道一般。公孫很神秘,只是,他能掌控朔馬幫嗎?若是沒法掌控,那麼他就沒有時間來管自己的事情,或許他認爲自己和夏天朔都被巨劍盟的人殺了?可是,公孫是這樣的人嗎?張陽實在是不知道,實在是不瞭解公孫。
張陽和青青沒有騎馬,張陽的傷也不允許他騎馬,他們甚至也沒有弄一輛馬車,徒步前行。青青攙扶着張陽,張陽的刀還在,九斬神刀或許是他唯一的收穫,只是,一想到送他刀的人他就有一種深深的愧疚與不安,若是夏天朔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他一輩子也將會不安。
走了片刻張陽突然問道:“師姐,師父一個人在北方不會有事吧?巨劍盟的人會不會找他的麻煩?若是因爲我的事情讓師父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可不行,我一輩子都將會不安的。”
張陽不但擔心夏天朔,此時,突然間想起了師父還在北方,不由得擔心不已。青青道:“放心吧,我爹不像你這樣傻,我來的時候他就準備好了,我一走他就搬到山裡去住了,你知道,在山裡沒有人能找得到他的,還記得我們在山裡的時候吧,你一淘氣就躲起來,可是無論你躲在什麼地方我都能找到你,那全都是爹告訴我的。”
張陽一聽師父回到了山裡面去了,擔憂的心頓時鬆了下來,他調笑道:“師姐,原來你每一次找到我都是師父幫忙的,不算,回去之後不讓師父幫忙,我看看你還怎麼找着我。”
青青笑着道:“就你這兩下子,你就是躲到了鐵扇公主的肚子裡我也能找到,你姐我什麼世面沒有見過,你的花招還有我不知道的?你還是乖乖的,不然你耳朵掉下來了可不要怪我。”
一聽到耳朵,張陽的心一下子哆嗦了一下,好似聽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消息一般,若不是受了傷,他可能早就逃離這裡了,和師姐最後保持一段距離,不然的話,那一天耳朵真的掉了下來可不是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