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綠萼望着千尋一臉的黑線,上前一步道,“大人還是莫要出去,指揮使業已猜到大人此行兇險,斷不會放行的。”
“何況外頭還有應大人守着。”海棠撇撇嘴,“大人還是死心吧!”
千尋忽然直勾勾的盯着綠萼,“應大人?”
綠萼目光一怔,“大人你……你作甚這般看着屬下?”
“哈,綠萼,你不會水是吧?”千尋饒有興致的盯着綠萼微恙的面色,挑眉笑得教人心底發毛。
聞言,綠萼重重點頭,“屬下是不會水。”
“海棠,你隨身帶的美人醉呢?”千尋睨了海棠一眼。
海棠從隨身的小包裡抽出一根竹棍,遞給了千尋,“大人可要小心,藥性很強,萬一傷到自己……”
“又不是給我準備的。”千尋笑着盯着綠萼,“綠萼,你說是吧?”
綠萼整張臉都禁不住抽搐。
應無求寸步不離的守在院子裡,對於樓止的吩咐,他絕不敢有懈怠。
驀地,窗戶突然“吱呀”一聲打開,千尋一腳踩上窗櫺,便迎上了應無求殭屍般的冷臉。無辜的擠出笑臉,千尋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大人說不許離開房門,沒說不準離開窗戶吧?”
“不行!”應無求冷道。
千尋噙着笑,“外頭冷,不如應大人進屋來,咱們有話好說。”
誰知應無求卻扯了脣,冷笑道,“指揮使大人吩咐過,百戶長太過刁滑,最好近而不語,別跟你接觸。”
樓止!
千尋齜牙,這廝竟然……什麼都料到了!
看今夜的行動,錦衣衛大批出動包圍她的院子,明日大抵所有人都會知道樓止與她的親密程度。抑或,會以爲她是什麼戰俘之類的重要人物。
“聽說應大人對綠萼有些心思。”千尋挑眉,眼底的促狹讓應無求的臉黑了幾分。
“不回答就是默認!”千尋撇撇嘴。
應無求剛要開口,誰知千尋又道,“解釋就是掩飾。”
那一刻,應無求總算體會到爲何自家指揮使大人,不許他靠近千尋。這丫頭嘴不饒人,近來越發的渾。
應無求哼哼兩聲,轉身站回門口不再搭理她。
千尋關了窗戶,不多時房內便傳來海棠的聲音,“大人別打了,綠萼你就認個錯。大人那是刀,一刀下去可是要見血的。大人手下留情,綠萼會改的!”
但聽得綠萼道,“屬下的命是大人給的,就算大人拿回去也是應當。”
下一刻,又是海棠歇斯底里的喊,“綠萼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應無求直接撞門而入。
“綠萼?”應無求快步上前。
只見綠萼倒伏在地,千尋的手裡握着明晃晃的繡春刀。
應無求心下一怔,該死,出事了!
千尋冷眼看着應無求快速上前,直接攙起綠萼,“綠萼?”
他剛開口,綠萼陡然睜開眼睛,手中的粉末悉數撒在了應無求臉上。應無求欲用衣袖去擋,奈何還是晚了一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綠萼無奈的起身,“應大人,得罪了!”
“栽
在你手上,他也算心甘情願。”千尋樂不可支,“來,幫我扒了他的衣服。”
海棠一怔,猶豫了一下,“大人……”
畢竟她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子,跟千尋還是有些區別的。
瞧見二人面紅耳赤,千尋扯了脣笑,“我沒讓你們把他扒光,就是剝外套而已,你們想哪裡去了?”
綠萼輕咳兩聲,俯身去扒應無求的衣裳。
海棠只得去搭把手。
望着鏡子裡應無求的臉,千尋笑了笑,“赤部武功卓絕,藍部水性極佳,綠字部則以易容暗殺爲上,那麼青部是作甚的?”
“青部是收集情報的,不過除了大人,無人見過他們,就連應大人怕是也不認得。”綠萼將千尋易容成應無求,那手藝果然是一等一的好,幾乎一模一樣。
千尋頷首,“不錯。”
“屬下會在房內扮演大人與應大人,掐着時間等你們下水,再按照大人的機會服下美人醉。”綠萼凝眉,張了張嘴,容色微微焦灼,“要不大人還是別去了,此行兇險萬一……”
“沒有萬一。”千尋道,“誰會在意兩個女子是細作?你便放心就是。”
聞言,綠萼扭頭望着海棠,“好生保護大人。”
海棠頷首,“你自當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氣,絕對不會讓人傷到大人。除非我死……”
“呸。還沒出行便這般沒出息,什麼死不死的。”千尋剜了海棠一眼,“兩個人去兩個人回,這纔是本事。”
“是,大人。”海棠輕笑。
綠萼頷首,忽然將一側的瓷瓶摜碎在地,竟發出了與應無求一模一樣的嗓音,“沒用的東西,怎麼伺候百戶長的。還不快隨我出去,立刻稟明指揮使請大夫前來看診,若然百戶長有個好歹,誰都別想活!”
音落,房門大開,所有人都看見應無求領着海棠快速離開。
房門依舊緊閉,教人看不清楚內裡的狀況。
但隱隱還是有聲音傳來。
綠萼道,“傷口很深,這瓷片傷得正是要害,大人你撐着,應大人很快便會請大夫過來。”
稍瞬又是千尋虛弱的聲音,“不讓我出去,還不如教我死了。”
燭光搖曳,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唯一奇怪的便是應無求與海棠,一去不返。
盯着應無求的臉,在雲龍關內果然是暢通無阻。甚至於直接叫開了門,策馬而去。誰人不知千戶應無求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心腹,誰敢攔阻?誰敢多問一句?
“大人?”海棠忐忑不安,“會不會連累綠萼?”
“放心吧,就算指揮使大怒也不會現在就殺了綠萼,何況到時候綠萼與應無求一道醒來,多少能推脫不知情。料那應無求也不敢戳穿綠萼,不然他就不會中招。”千尋策馬狂奔,及至江邊,這才一把扯下臉上的皮面露出了本來面目。
江水滔滔,夜裡更是暗流涌動。
冷風習習,今兒個月兒不錯,讓整條華陽江越發的波光粼粼,若銀河之水。
江對岸就是華陽城,薄霧月華中,隱約可見。
千尋笑了笑,“游過去,繞北門外的海灘,到時候可以直接入城。
”
北面海岸線太長,靠人力駐守城池,是件極爲困難的事情。
春日裡的江水,依舊冷得刺骨。
但千尋的性子卻是倔得令人髮指,從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便是拼了命都無人能阻。她慣來做自己,也只做自己。
不爲附屬,只當相依相偎。
下了水,兩個女子便隱沒在水面。不得不承認,水下的暗流遠比千尋想象的厲害,好幾次差點把海棠沖走,所幸都是她一把給拽回來。
兩人上岸的時候,海棠險些虛脫。
喘着氣,靠在礁石下頭,千尋也剩下半條命,但比海棠好些。她有樓止的內勁護體,還不至於虛弱至這般程度。
剛要起身,誰知身後陡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千尋的心頭咯噔一聲,“糟了,有人!”
還不待回過神,便有四人圍住了她們。
海棠只剩下喘氣的氣力,冷得上下牙齒直打架,“你、你、你們?”
“我等在此恭候多時。”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早前被千尋救下的藍鷹。如今的藍字部就剩下他們四個,只是千尋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此處。
不待千尋開口,藍鷹便放下一個包裹,“換掉溼衣服。”
音落,四人便越過礁石站在了另一頭。
瞧着海棠快要被凍死的模樣,千尋打開了包裹。兩人快速換掉溼衣服,如今是最尋常不過的百姓衣服,男兒長衫,腰繫不帶,沒有一點裝飾。
將溼漉漉的發重新挽成沖天髻,二人這才走出了礁石。
“你們何以在此?”千尋不解,體內的氣開始運行,慢慢的驅散身上的江水寒涼。
藍鷹垂眉,“身爲藍字部的首領,我必須爲部下報仇,並且找到出賣的叛徒,清理門戶。”
“你們是奉命而來?”千尋挑眉。
聞言,藍鷹搖頭,“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華陽城,藍鷹此生無顏再見指揮使大人。”
千尋蹙眉,“你們私下行動,真是好大的膽子。”
“謝謝你救了我們。”藍鷹望着她,斬釘截鐵道,“在你回到雲龍關之前,我們四個會一直保護你,就當是還你的救命之恩。”
“錦衣衛暗衛,何時變得這般人性?所謂的救命之恩到底是什麼,你們心裡清楚。”千尋冷着臉,竟帶着幾分怒氣快步往前走,“還不走,等着被人抓?”
藍鷹無奈的搖頭,“走!”果然,這丫頭就不是個善茬。
一行六人從一側的斷崖上攀過去,避開了守城叛軍的耳目,自一處破損的牆頭滑下,進入了華陽城內。
進去的時候,千尋仰頭看了一眼東方的魚肚白。
天亮了。
雲龍關內,樓止端坐飲茶,面不改色,閒適從容。
綠萼與應無求被一桶冷水雙雙潑醒,二話不說便跪在了樓止跟前,“大人恕罪,屬下失職!”
“帶下去。”樓止也不惱,只是打量着手中的杯盞。
“大人?”應無求心驚,“綠萼委實不知情,屬下等,皆中了百戶長的計!”
樓止側過臉剜了他一眼,垂眉間飛揚的眼線盡顯詭譎狂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