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聲亂,蘭景煌策馬狂奔,身後隨着數人直奔京城而去。官道上,塵囂漫天,一刻也不敢耽擱。
耳畔驟然響起冷箭“嗖嗖”的響聲。
眉頭駭然緊蹙,凌厲的眸中掠過颯颯寒光。長劍出鞘,軍人慣有的警惕和威嚴之氣勃然膨脹,“左右防衛,衝出去!”
前方有馬隊蜂擁而至,一個個黑衣蒙面,見蘭景煌快馬迎上箭雨,更是瘋了似的扳動手中的弓弩。
“將軍小心!”身後的隨侍不斷被射下馬背。
蘭景煌肩上一沉,有羽箭穿胸而過,脣微咬,眉目陡沉,一聲厲喝,“上!”
冷劍在手,腕上一抖,終於與黑衣人近身肉搏。她本就是軍中巾幗,一襲男兒裝,英姿颯爽。手中寒劍利利,狠狠將對手砍殺馬下。若論馬上功夫,她可是當然不如。隨父南征北戰,何曾輸過任何人。
若說唯一的弱處,那便是生錯了女兒身。
其他的,便是長兄蘭景輝,也是不遑多讓。
影衛根本攔不住她,身後的隨侍都是她的心腹,拼死爲蘭景煌殺出一條血路。蘭景煌毫不猶豫,奪路而去。
回眸,看一眼還在與黑衣人廝殺的隨侍,蘭景煌只是斂了一下眉,沒有半點表情。
從軍那刻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的隨侍,就算犧牲,也要犧牲得有價值,決不能白白死去。
血沿着傷處不斷涌出,馬上的顛簸教她只覺精疲力盡。眼瞧着距離京城越來越近,她卻一個跟頭栽下馬背,勉力起身,跌跌撞撞的走進官道旁的密林中。
若然後頭的人追來,她必定無路可逃。
所以她必須躲一下。
哪知沒走兩步,眼前陡然眩暈,厥了過去。
黑暗中,有羸弱的火光在跳躍,肩上微涼。蘭景煌眉頭微蹙,總算睜開眼,駭然驚覺竟然有陌生人坐在篝火旁,烤着一柄短刃。
見蘭景煌醒了,便道,“我不知你是女兒身,不過你放心,我……沒碰。”
蘭景煌低頭,見自己的衣襟已經解開,好在沒有繼續往下解。不趁人之危,沒有趁火打劫,想來也算個正人君子。
“敢問閣下尊
姓大名,若有來日,必當厚報。”蘭景煌拱手保全。
“先把箭拔出來吧!”他輕描淡寫的說着,直接岔開了話題。
蘭景煌見他拿着烤好的短刃走過來,卻是一笑了之,“不必麻煩了。”語罷,忽然折斷了箭羽,一掌落在箭尾,直接將箭從身後震出。鮮血瞬時濺在她身後的樹幹上,動作乾淨利落,沒有半點遲疑,更不曾皺過一下眉頭。
對方顯然愣了片刻。
他多久不曾看見這樣堅毅狠絕的眼神了?
“這是金瘡藥。”他直接將一個小瓷瓶丟給她,繼而坐回篝火旁,宛若她是空氣,不再看她一眼。
“多謝!”蘭景煌背過身去,將藥粉撒在傷處,而後撕碎袍子一角,將傷處勒緊綁縛,以免失血過多造成二次傷害。
她的手法極爲嫺熟,動作乾淨利落,卻沒有半點違和感。
重新將外衣穿好,蘭景煌這才鬆了一口氣,“敢問閣下,到底是誰?救命之恩……”
“不必謝我,順路。”還不待她說完,他已清清冷冷的回了一句,“不過還是要奉勸一句,若然惜命,別去京城了。”
音落,蘭景煌的眼底陡然劃過一絲驚覺,下一刻,她突然一腳踢起地上的長劍,直指他的眉心,“你到底是什麼人?攔着我去京城,是何緣故?誰派你來的?”
“要我先回答哪個?”他不爲所動,冷靜得出奇。
便是劍指眉心,依舊不溫不火。
火光中,僵冷的臉上,泛着素白的光澤。恰似那經年不見陽光之人,膚色有着超乎常人的白。便是連他的手,幾近白璧無瑕。
“你是誰?”蘭景煌開口。
“已死之人,賴笙歌。”他終於擡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落在她的臉上,好似冷風拂過,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冷意。
蘭景煌一怔,賴笙歌三個字她倒是有所耳聞。
“是華陽城守將,賴濤之子?賴笙歌?”蘭景煌蹙眉。
賴笙歌面無表情,只是望着面前嗶嗶啵啵的篝火,一語不發。
收了劍,蘭景煌就着他身邊坐下。
“爲何收劍?”賴笙歌扭頭看她。
聞言,蘭景煌
輕嘆一聲,謾笑道,“你若要害我,就不必救我。人是你救的,你沒有趁人之危就足以證明你是個君子;何況金瘡藥也是你給的,你要殺我,大可直接下毒,會省心省力很多。”
賴笙歌不語。
見狀,蘭景煌道,“你認識我?否則何以知道我要去京城?”
“京中劇變,蘭輔國病重,你這一身着裝,分明是蘭家軍。”賴笙歌半垂着眉睫,彷彿俗世外界與他絲毫不相干,永遠的淡定從容,淡漠疏離,“方纔你暈厥,我見你着軍靴,特意檢查過你的手,左右手虎口皆有老繭,跨關節略……”
他遲疑了一下,似乎意識到對一個女兒家說這種事情,不太妥當,便跳了過去,繼續道,“分明是常年騎馬,勒馬繮持刀劍所致,不是軍人是什麼?”
“何況你腰間玉帶,證明你的身份絕對非比尋常。”賴笙歌補充了一句,“不知少將軍覺得,對還是不對?”
蘭景煌扯了脣,朗笑兩聲,誠然軍中兒女的不拘小節,“沒錯,我是蘭景煌,蘭輔國是我爹。”
賴笙歌不再說話,只是往篝火里加了柴薪。
“你也去京城?”蘭景煌蹙眉。
不是說順路嗎?
那應該也是去京城的。
方纔襲擊她的那些人訓練有素,只怕非比尋常,所以……京中必有大動。她必須馬上趕回去,見到父親,並妥善安排後續事情。
皇帝病重,只怕皇位之事,也迫在眉睫。
京中若無重兵鎮守,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賴笙歌沒有回答蘭景煌,只是靠在一側的樹幹上,半合上眉目,背對着她休憩。
見狀,蘭景煌稍稍一怔,他這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順路,我們可以結伴而行。我也要回京!”蘭景煌蹙眉。
“不必。”賴笙歌睜了一下眼,而後又好似解釋般的補充一句,“你最好也別去。”
她不懂,爲何不能回京?還是賴笙歌知道行刺自己的人,到底是誰?然則她隨軍多年,性子早已堅韌如鐵,素來令行禁止,豈會隨意改變心思。
“爲何?”她不解。
賴笙歌輕嗤,“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