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衆人安全回到了犬封國,兩百名騎兵與阿吉的關係已經相當融洽了,有些甚至和他稱兄道弟起來。犬封雖爲國,其實就是一大片大帳篷,周邊用石塊和尖木圍成半高的柵欄圍牆,主要是用以防禦野獸的襲擊,他們並沒有築城造牆,修屋建房的概念。遊牧生活運氣好時,在牧草水源豐富的地方可以停留四五年,甚至六七年,運氣差時,一個地方也許就停留個一兩年,便得全族遷徙,帳篷這種隨行隨走的工具纔是最爲實用的。
兩人被安排在一處招待犬封國貴客的帳篷中,連日來一直小心防備敵人的偷襲,如今總算到了安全的地方,疲憊的感覺迅速地涌了上來,阿吉回到帳篷中第一件事就是倒頭大睡,這一覺睡得好不舒服,醒來時雲嵐已經在帳篷裡等了他許久,此時她穿着一身犬族女子的服飾,顯得別有一番風味,她道:“換洗的衣服都用完了,這是他們拿給我的衣服,你也有,先換上吧,回頭把我們的衣服洗好曬乾了再換回去。”
阿吉笑着道:“這身衣服穿在你的身上很好看啊,不用着急換回去。”
雲嵐輕飄飄地拖着尾音道:“你的意思是……我原先穿的衣服,沒有王女穿的好看?”
阿吉一陣無語,道:“咱能不提這事嗎,在我眼裡全天下除了我娘就屬你最好看。”
雲嵐心中暗喜,嘴上卻還不依不饒,道:“那是我好看,還是你娘好看。”
阿吉差點沒吐出血來,臉色漲得通紅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雲嵐看他的樣子,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了,不折騰你了,趕緊換衣服,汗王差人請我們過去吃飯。”
被她三番五次的捉弄,阿吉氣不打一處來,他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惡狠狠地撲向對方,想要好好教訓她一番,誰知雲嵐的身手靈活,一個轉身就出了帳篷,只留下一串笑聲和一臉不甘心的他。
數日的休養,汗王的傷勢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宴會上,他對兩人的相助表達了感謝之情,隨後卻又帶給兩人一個不好的消息,在他們到達犬封國的前一天,犬封國外出收集情報的遊騎兵剛好回來,說唐德拉森林的毒霧已經升起,往來的通道被阻了。
這一切雖在意料之中,但還是讓兩人的心情感到一絲的煩悶。現在不止戰馬帶不回去,連他們也回不去了,而且這一呆就要三年,三年後九州該是個什麼樣子呢?他們無從想起。
次日清晨,心中的煩悶還未散盡,阿吉早早約了雲嵐去看日出,草原上的日出很是特別,星星稀稀落落還沒散盡,草原盡頭的雲幕已經慢慢改變了色彩,斑駁的青色由厚漸薄,由濃轉淡,一絲橘紅色的光芒慢慢地從天際顯露出來,隨着青草上露水的閃爍,一輪紅日升到了空中,染紅了整片草原。
兩人坐在小山坡上,看着那一片美景,心中的煩悶也隨之散去,許久,阿吉道:“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回得去?”
雲嵐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世代在這片草原上,連他們也找不到,應該是沒有辦法的。”
阿吉道:“可是要在這呆三年!我在想不知道能不能繞過唐德拉森林,那怕多花點時間,能早些回去也是好的,雖然沒有帶回去爹要的戰馬,但至少我能在身邊盡一份力啊!”
“阿吉,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地華王希望我們不要回去。”雲嵐緩緩地道。
阿吉奇道:“此話怎講?”
“沒什麼,我也只是瞎猜。”雲嵐勉強地笑了笑,她站起身來伸了伸腰道:“其實不回去也好,只要王女不來糾纏不清,在這邊呆着也是挺好的,你不覺得嗎?”
阿吉道:“好是挺好的,可是,九州還有那麼多事要做,我……”
雲嵐打斷他的話,道:“知道啦,回不去也沒辦法,順其自然吧。”
阿吉道:“一會回營地,我們再去打聽看看吧,希望有別的路可以走。”
雲嵐沉默不語,她心中也知道對方是放不下的,但她卻突然很希望兩人能在這遠離九州的地方靜靜地呆着,不要說三年,哪怕只有一年也好。
兩人回到營地,太陽已經爬得很高了,剛到自己的帳篷,迎面就撞上了一個風風火火走來的青年男子,看他的裝扮,顯然比一般的牧民要好很多,高高的鼻樑,濃濃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臉頰刻畫出他的英氣蓬勃,青年男子用冷俊的眼眸看着兩人,道:“你是邱吉?” 這一開口竟是一口流利的九州通用語。
阿吉與雲嵐雖是穿着牧民的服飾,但頭髮裝飾卻沒有一絲白犬一族的特點,很容易就被認出來了,看着面帶興師問罪表情的年青人,他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就是邱吉,你是哪位?”
青年男子道:“我叫紀勒格勒德·貝齊西納·塔虜格。”
兩人一聽這一大串的,一下子就暈了,道:“紀勒格什麼?”
青年男子重複道:“紀勒格勒德·貝齊西納·塔虜格。”
阿吉唸了幾次也沒念對,青年男子有些生氣,道:“你就叫我貝齊塔吧!”
阿吉這才道:“哦,請問貝齊塔先生,找在下何事呢?”
貝齊塔道:“我是白犬一族的王子,聽說是你拒絕成爲我妹妹紀勒格勒德·卡卡西納·羅莉特的駙馬嗎?”
“誰?”阿吉完全聽不明白。
貝齊塔不耐煩地道:“就是王女,卡卡羅莉。”
原來是王女的哥哥來討公道了,阿吉忙道:“貝齊塔王子,確實是在下拒絕了王女,在下已心有所屬,無法與王女成親,還請王子體諒。”這事嘛,也沒有誰對誰錯,誰讓自己不小心看了對方的容顏。
貝齊塔滿臉的憤怒,道:“卡卡羅莉這麼漂亮你都不要,你可知她是整個白犬一族最美麗的王女,娶了她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
阿吉可不想再爲此事糾纏不清,堅決地道:“我不會娶她的,這件事我已經和汗王說清楚了。”
貝齊塔看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盯着他看了許久,阿吉暗中調動原氣,身形微側把雲嵐擋在身後,防止對方突然發難,誰知貝齊塔突然仰天暴出一連串大笑道:“好,太好了,總算有人治治你了,讓你仗着父王的寵愛,天天欺負你大哥我,好,好!”
說着,他一把勾住阿吉的肩膀道:“不錯,以後你就是我貝齊塔的好朋友,在白犬一族,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阿吉原本已經調動的原氣,被他這一拍,差點沒把法器直接給釋放出來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腦子卻有點不好使了,根本沒轉過彎來,楞了半天才領會過來對方的意思,看來王子雖然身爲大哥,卻似乎因爲王女更得寵,老是被欺負又無從報復,沒想到這回竟然有人敢拒王女的婚,他是來幸災樂禍的。
這一瞬間,阿吉心中忍不住嘀咕,這真的是親大哥嗎?貝齊塔已經讓人準備食物,送到阿吉的帳中,他道:“來,我請你們喝酒,二十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這麼高興。”
“二十多年!這是從小受着王女的氣長大的啊,要不要這麼慘。”阿吉只敢在心裡想,嘴上可不敢說,他忙道:“那多謝王子了。”
貝齊塔道:“不要叫我王子,叫我名字就行,咱是朋友,朋友就要稱呼對方名字。”
阿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貝齊塔道:“走,邊喝邊聊。”
阿吉道:“貝齊塔,你的九州語怎麼說得這麼好。”
貝齊塔得意地道:“我特意跟阿林師傅學的,說得還可以吧。”
阿吉道:“很好了,要是換上一身衣服,都未必能分辨出你不是九州大陸的人。不過這才大清早的就喝酒,不好吧,我們還是喝茶吧。”
貝齊塔道:“行,朋友說喝什麼,我們就喝什麼。”
不知是不是因爲阿吉幫他整治了自己束手無策的妹子,他與阿吉一開始就特別投緣,甚至可以說是無話不說,當然,阿吉從不會主動去打聽別人部落的消息,最讓他關心的還是返回九州大陸的事,可惜從與貝齊塔的聊天中得知,回九州大陸除了穿越唐德拉森林,並無其它出路,因爲和森林交接的地方,是一片延綿千里的大雪山形成的屏障,根本無法通行。當然也有勉強去嘗試的,可是翻越雪山不止是九死一生,更是困難種種,從古至今都沒人成功過,整個犬封國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嚮導,以他們對雪山如此無知的瞭解,又沒有嚮導帶路,做這樣的嘗試無異於求死。
確認了這個消息,阿吉的心情反而沒那麼糟了,似乎總算找到一個理由說服自己,讓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牽掛,其實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他也真的喜歡犬封國的生活,從懂事起他就四處漂泊,沒過過什麼安穩的日子,而今在這個邊陲小國,卻好好地體驗了一次安穩自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