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的廳堂裡,鬼頭正在翻看近期礦物的採集帳目,增加了這麼多勞役,又尋到了新的礦脈,採集量有了明顯的提升。負責鬼城倉庫管理的委吏走了進來,鬼頭擡頭望見他問道:“馬老弟,難得見你來一次,怎麼了?”
“頭,沒事?我也不來找你啊。”馬委吏道。
鬼頭道:“哦?”
馬委吏道:“頭,經過這一個月下來,目前儲備的糧食要撐到下一季補給日,怕是有點難。”
“是嗎?”鬼頭嘆了口氣,搖着頭道:“人多了這麼多,當時我就覺得這一次補給的糧食不太夠,不過上頭說是按人頭算好了的,我也不好多言,而且往來之路開啓的時間有限,就算臨時要增加補給也來不及調配,這你是知道的,如今可有對策。”
馬委吏道:“我也想不到對策,這來往之路最少再有五個月才能開,但以目前的消耗速度,最多能再撐三個半月,除非每日餐量減三成。”
“三成?減三成!馬老弟,你知道現在這裡守衛官兵和勞役分別有多少人嗎?”鬼頭有些頭大。
馬委吏道:“小的不是很清楚?”
鬼頭道:“守衛三百多口,勞役卻有近萬人,把他們餓急了怎麼收場。”
馬委吏道:“那要如何是好。”
鬼頭道:“我們這是個圍城,沒進沒出,別說是他們,我都不願意呆,可是有什麼辦法,一直以來只要他們老老實實把礦量給我湊夠了,我能交差了,我鬼頭對他們也算不錯的吧,怕的就是他們要是鬧騰起來,就我們幾百個兵,根本彈壓不住。”
馬委吏道:“這些小的都知道。”
鬼頭站到窗臺前,望着城牆外,突然心生一計,道:“馬兄弟,城外大片田地,棒子米現在種下去,三個月就能收成,如今人手也夠用,讓那些年老體弱的種田去。”
馬委吏一拍大腿道:“頭,這法子好,不過就是不知道這裡的鬼天氣,能不能種出東西來。”
鬼頭道:“不試試怎麼知道,讓他們也種點沙葛,這個就算到時候根沒長大吃不上,葉子也能挨一陣。”
鬼頭的命令很快就傳達下來了,每個工棚裡,那些年老體弱的都被挑出來,投入到開墾的行列中。
樊立華的身體也漸漸恢復,每天勞役之後,他總是會招集自己的學員繼續傳授知識給他們,而阿吉在第一次被邀請之後,就成了常駐的學員,他學得比所有人都要認真,他知道如今的九州動盪不安,趁着這個時間多掌握一些知識,在未來都將成爲復仇的資本,最重要的是他始終堅信不論如何,他一定會活着離開這裡的。
第一季棒子米的收成終於解決了糧食補給的問題,讓鬼城撐到了新一個補給日,由於繳納的礦量豐足,鬼頭乘機換回了一些家禽牲口,種植的成功,讓他開始考慮其它方面的自給自足了,特別是在知道又要新添數千勞役時,鬼頭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東州某處,這是一個不大的城鎮,但卻重兵把守,這裡是東州與鬼城相接的往來通道處,每隔半年會由東州王室裡擁有空間術天賦的八階以上的原氣師,來此開啓這道往來通道,而每次往來通道開啓的時間是七天,今天正是第七天,往來通道上面的能量已經越來越微弱了。
東德王的堂弟賢親王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自從他的原氣達到八階,這四五年來,他都會準時來開啓這道門,此時一切都已經交接完畢,守衛全都退下之後,獨自一人留在‘往來殿’中的賢親王釋放原氣,把往來通道重新關了起來,看着通道一如往常地漸漸合攏,他彈了彈身上的紫金袍轉身出了往來殿,在他離去之後,大殿深處彈出一道閃光,擊在幾乎完全關閉的通道里,瞬間消失不見。
北州福旺客棧,雲嵐和清羽正坐於雅間中喝着茶,茶是上好的雀舌金芽,香氣如蘭,韻味深長,雲嵐微微抿了一口,數日來的疲勞隨着茶的清香消散而去。
自從半年前清羽點醒自己,她苦思數日終於找到了自己能爲阿吉做的事。尋了個理由離開了王宮,東德王此時一心一意想着一統九州,見她不再糾結於邱吉的事,身體也漸漸恢復,又和清羽相伴,也不想過多幹涉她的行動,就這樣雲嵐帶着侍女喜兒和清羽,還有清羽爲她物色的三十名心腹,就此踏上了旅程,而她此行的目地只有一個,那就是尋找地華王,這個關乎着阿吉身世的重要人物。
地金州已經尋了個遍,並沒有尋到任何下落,看來地華王爲了避難,已經離開了地金州,雲嵐輾轉來到了北州,一路尋了數座城依舊沒有消息,此時三十名心腹武士已被安排出去,正在北州王城科莫城裡四處尋覓。
雲嵐又喝了口茶,道:“羽哥哥,我們都尋了小半年了,這華先生究竟去了何處呢?”爲了掩人耳目,他們把地華王稱爲華先生。
清羽道:“這還真不好說,此時東州大軍已經攻下了風木州,正集結於南州外,想來華先生應該不會選擇身處險境,那他在西北面的可能性會大些,我們一路尋過去看看吧。”
雲嵐無奈地點了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對了,帶來的貨物可賣出去了。”
清羽道:“黎先生正在處理。”
雲嵐道:“嗯,既然我們以商人的身份過來,貨物買賣做做樣子還是要的。不過黎先生確實很是了得,買賣貨物眼光獨到。”
清羽道:“黎先生本就是這方面的奇才,交給他不會有問題。對了,這一路我們遇到了不少地金州的探子,似乎與我們的目地一致,需多加留意。”
雲嵐道:“嗯,不能讓他們先找到華先生。”
鬼城中,半年多來在阿吉他們的努力下,七棚已經變得不像個勞役營了,在保證開採量第一的基礎上,七棚的生活質量明顯要比其它工棚好很多,對此,鬼頭更多的是讚許,只要你把活幹好又不鬧事,我就沒意見,這是鬼頭對他們的唯一要求,反正這裡也不會有人來管,鬼頭就是山大王,只要他沒意見,誰還能反對。
阿吉甚至爲他們設立了一個休閒區,只要五天工作不偷懶不犯事,就可以累積一個時辰呆在休閒區的資格,在這個時間裡每個人都可以享受自由的感受,有的人選擇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有的人選擇爲自己做一道家鄉菜,甚至有的人選擇畫一副畫,而這些物資就由鬼頭提供給他們,並不過份的要求基本都可以得到滿足。對於一個被囚禁,失去自由的勞役來說,那一個時辰就像是希望,原本他們只是被迫去開採礦石,如今爲了換取那一個時辰,每個人幹活的動力,明顯提升了非常多,這也是七棚一直能保證開採量的原因之一。
阿吉知道,身爲百姓他們需要的只是一點點希望而已,對他們來說,種下去的莊稼能收成,就是他們最高興的事,也許那些莊稼,他們能吃到的不足十分之一,可每當收成之時,他們還是用最虔誠的心去感謝大地,感謝上蒼,因爲他們又可以活下去了。
這些日子,阿吉旁敲側擊四處打聽也問不到關於‘五濁惡世’的事情,因爲根本就沒人聽過,而彼岸花那裡能瞭解到的,也只是之前它提及的那一部分,再無其它,一切都沒有頭緒讓他的心情有些煩躁,幸好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在五個多月前一個紅色風暴來臨之夜,他竟意外地在那個夜晚逼出了身體裡的第一根追魂附骨針,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是在風暴來臨之時,鬼城的原氣竟然瞬間暴漲數倍,他正是在這樣的契機之下逼出身體裡的細針,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時至今日他已經逼出了近五十根細針了,越到後面似乎越容易,或許是體內原氣更加順暢的原因吧。風暴過後他也曾詢問過其它原氣師,但除了他之外,卻沒有人感受到原氣的存在,陰陽鬼澗的迷團在他心中又增加了一個。
阿吉有他的煩惱,別人也自有別人的,就比如說鬼頭,他的心情從十天前就開始不好了,因爲每半年一季的繳納日,已經過去整整十天了,往來通道卻沒有如期開啓,不能上繳也代表着沒有補給,鬼頭來這數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只能不斷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會恢復正常的。
但真的會恢復正常嗎?鬼頭不得而知,打理文書的師爺裴榮來到鬼頭身邊道:“頭,現在這情況不對啊,都已經十天了。”
裴榮是鬼頭手下比較有學識的人,鬼頭對他一向很客氣,道:“裴先生,我也知道現在情況不對,可是我們也無能爲力,這條通道從這邊又過不去。”
裴榮道:“您說的這個我也知道,但關鍵我們不知道何時能開,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要是開不了,那我們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鬼頭這些天最不願意去想的問題,但如今不想又不成,他道:“存糧夠我們撐多久?”
裴榮道:“自從開荒以來存糧還好,再撐個小半年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若只是意外還好,若不是……”
鬼頭聽到這更覺頭痛,在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若再也回不去要怎麼辦,他嘆了口氣搖着頭道:“我們再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