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光之國實際意義上的最高統治者,艾迪佐克也是各殿祭祀中的最強者;他不僅精通冥府魔道的各種神咒,而且擁有溝通天罰神歐貝里克斯的權限。
在這個諸神意識寂滅,只留下殘軀的世界,他就是諸神意志的代言人!
正因爲如此,艾迪佐克對自己擁有足夠的自信,哪怕是連續兩代太陽王雷殛而死;他依然深信自己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並且不畏懼任何敵人——誰又有誰能戰勝強大的天罰神呢!?
然而,他千算萬算也想不到,用雷劈死兩代太陽王的兇手,其實就是真正的太陽神。作爲不朽之王中的佼佼者,伊文已然是宇宙級的生命體,就算太陽神阿圖姆重生也不會比他強太多。
想要打敗這位新的諸神之王,除非艾迪佐克能夠原地飛昇成使徒,否則失敗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對他而言較爲幸運的情況在於,伊文並沒有直接幹掉他的打算——作爲王權歸來的祭品,象徵罪惡和腐敗的祭祀集團,應該在合適的場合,死在合適的位置上。
……
對伊文來說,只要他願意,摧毀黃金國乃至於毀掉整個裡世界都不是難事。
真正的難題,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摧毀宗教祭祀集團的統治力,讓黃金國萬千民衆心甘情願迴歸王權的統治。
這其中的關鍵,就是讓宗教集團的威嚴掃地。
伊文記憶中,就有這樣一場典型的案例,曾經做到過類似的事——昔日的光輝之主派遣先知穆薩,引導蛇發人反抗美尼斯諸神的那場戰爭。
對帝國來說,那次劫難或許僅次於天外入侵。因爲光輝之主不僅在軍事層面給予了美尼斯人重創,還利用九場災難打擊了美尼斯人精神世界。如果不是當年的太陽王請出了光之王烏特迦和弒神槍,如今的海博倫星,大概已經是光輝之主的勢力範圍了。
而現在,在關於如何剷除統治黃金國祭祀集團的問題上,伊文覺得光輝之主當年對帝國做的那些事,具備一定程度的參考借鑑價值。
第一步,選定先知,降下預言。
第二步,傳播王權歸來的消息,動搖祭祀集團的統治。
第三步,懲罰反對者,賜福支持者。
第四步,揭露祭祀集團弄虛作假的真面目,製造正邪對立的勢態。
第五步,就是消滅黑暗勢力的最終審判。到了這一步,伊文就能徹底擺脫外來者的身份,以太陽王的名義統治整個黃金國。
面對虎視眈眈的正統王權,承平日久的祭祀集團尚未察覺到任何危機,依舊沉醉在紙醉金迷的歡愉中。沒有人知道,和接下來的腥風血雨相比,如今圍繞在千年城的陰霾,不過是這場末日風暴的預兆。
殺死兩代僞王的雷罰,也只是最終審判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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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先知的人選,伊文只有三個要求:一,是根正苗紅,必須是土生土長的光之國民衆,而且身份必須清白。二,具備一定精神力的天賦,能夠承受自己的力量印記,便於自己暗中庇護。三,腦子聰明,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並且對祭祀集團的統治心生不滿。
基於這三點要求,伊文在黃金國的最東方,也就是新大陸所在的位置展開了海選。
最終,他將目光鎖定一名叫做亞蒙的少年——他原本是光之國的貴族,天生擁有駕馭光的天賦,因爲父輩招惹了祭祀集團,因此被褫奪了爵位。如今被舉家流放到了新大陸,失去以前擁有的一切,過上了農夫的生活。
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對祭祀集團心懷不滿,天賦絕佳,並且不安現狀。
完美符合伊文的需求,簡直就是先知的不二人選!
……
新大陸,牧牛鎮。
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釋放餘暉,將坐落在城鎮入口的酒館籠罩在一片橙色光芒裡。酒館的門口正對着城鎮主幹路,那是一條灰白色夯土大道,看起來年代久遠,已經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碾壓得堅硬平整,彷彿是一條完整的石料。
道路上,低級官吏趾高氣昂的揮舞長鞭,驅使着大量役夫揹着的沉重行囊在夕陽下行走。偶爾也有牛車運送着當地盛產香料、穀物、以及優質蜂蜜離開這個小鎮。一直以來,牧牛鎮就是罪犯的流放之地,因此遭受的盤剝比其他城鎮更加嚴重。
酒館裡,一名扎着黑色小馬尾的年輕人正躲在角落裡,一邊啜着溫熱的麥酒,一邊怨恨的望着那些低級官吏。
根據各級官吏限定穿戴的制服,他認得出來,那些官吏是當地神官的手下,正在以維護道路的名義徵發役夫擴建神殿。
對於這些神殿的走狗,他恨不得手持鋼刀一個箭步上去,剁了他們的狗頭。
不止是他們,那些神官最好也一起去死!
“你們都是敗類,是禽獸,是寄生蟲!”少年囫圇的吞嚥酒水,在心裡恨恨的罵着。
他也只敢在心裡罵了,如果罵出聲的話,這條小命估計都保不住。因爲父親就是因爲激怒了這些禽獸,被人栽贓陷害,按上了一堆不存在的罪名,讓整個家族陷入了貧苦的深淵。
這名坐在酒館的角落裡,偷偷暗罵神官的少年,自然就是伊文選中的先知——擁有破落貴族、昔日天才、滅門之恨三重光環的亞蒙。
他把一頭烏黑健康的頭髮用黑色小羊皮繩紮在腦後,身上穿着一件洗得發舊的衣服,捲起小半截袖子、結實的手臂臂散發着成熟少年特有的活力。雖然衣着打扮與周圍的酒客沒有差別,但身上卻彷彿籠罩着一股特殊的氣質,像籠着層星光。
喝完所剩不多的賣酒之後,亞蒙戀戀不捨的捧起酒晚,趁着衆人不注意,伸出舌頭將碗底的酒味舔地乾乾淨淨。這才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枚生鏽的錢幣放在桌上,健步如飛的離開的酒館。
“天快黑了……要儘快到牛市上租一頭耕牛回來才行。”
他砸着嘴巴,一邊懷念着麥酒的香味,一邊沿着道路朝着牛市的方向走去。
眼下正是冬去春來的時節,路旁枯黃的草地已經抽出了嫩芽;風捲起枯草碎屑,揚在空氣裡,夕陽的照耀其上,像金色的沙塵般飄浮着。整個牧牛小鎮像是一座被金沙籠罩的富饒之地,空氣裡充滿了香料和蜂蜜的香味。
“嗯?”
亞蒙皺了皺鼻子,忽然停下步伐,扭頭朝着一條通向山林的岔路口望去。他分明從哪個地方嗅到了奶與蜜的香氣,簡直濃郁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程度,卻沒看到香味的源頭。
“難道是翻車了?”
懷着這樣的心思,他立刻將租賃耕牛的事拋到了腦後,小跑着衝向了山道,準備去撿一點蜂蜜回去享用。
……
懷揣着對蜂蜜的嚮往,亞蒙飛速的朝着山林深處進發,高大的針葉樹林順着視野不斷向後倒退。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最後,他才猛地停下腳步,以一種如夢初醒的表情望着四周,然後覺得背脊一陣陣的發涼:自己剛剛發了什麼瘋,竟然會以爲山林深處會有蜂蜜和鮮奶,是饞嘴饞糊塗了嗎!?
就在少年懷疑自己精神失常,並準備回去的時候,忽然發現前方不遠處的荊棘從中,有火焰燃燒的光芒。
“森林大火?”
他頓時警惕了起來,連忙向光源所在的位置。
然而在亞蒙跑到那裡的時候,赫然發現那是一片巨大而平整的荊棘叢,金色的火焰在荊棘上燃燒,形成神聖的日輪圖案,照耀的周圍一片光輝燦爛。
荊棘雖被火燃燒,卻沒有被燒燬,亞蒙移步看個究竟,然而就他接近荊棘叢的一瞬間。空間裡彷彿一道無形波痕流過,似乎是某個虛幻精神世界的降臨疊加,以黑髮少年身體爲中心,數百米範圍內一切似乎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在這過程中,亞蒙忽然聽見有聲音從荊棘中呼喚他。那是一種古老莊嚴的聲音——彷彿一扇看不見的門扉開了,門的後面,神在王座上說話。
那聲音在說:“你終於來了。”
威嚴恐怖的氣息瀰漫在天地之間,壓迫得他難以呼吸,哪怕強者如雲的千年城,他也沒有感受到如此等級的威壓——簡直就是面對天神,不,那是比天神更爲強大的存在!
“亞蒙,亞蒙!”那個聲音忽然呼喚他的名字。
“我在這裡。”黑髮少年下意識的回答,然後本能的欲再走近。
“不要近前來,把你腳上的鞋脫下來,因爲你所站之地是聖地。”
這聲音中蘊含了一種不容置否的力量,令亞蒙無法拒絕,他順從的脫下鞋子,帶着驚訝和震撼的表情望着火焰日輪。
“我是這個世界遺失的王權,太陽的化身,諸神尊敬的君王。我已看見了民衆所受的苦,聽見了他們所發的哀聲,我要你傳播我的聲音,把億萬民衆從黑暗的轄制中拯救出來。”那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化爲光與火環繞着亞蒙的身體。
“……”
聽清楚那個聲音的話之後,亞蒙啞然失色,看着荊棘中燃燒的日輪,顫抖着嘴脣迴應道:“我不過是個破落貴族的後代,恐怕沒有能力傳播你的聲音,更沒能力將民衆從黑暗的轄制中拯救出來。”
雖然聲音自稱失落的王權,並且擁有令他爲止震顫的強大威能,但是他不能確定對方是否能保護自己,更不能確定對方是否敵得過所謂的‘黑暗’。
“我必與你同在,叫你遠離一切災禍兇劫。”那個聲音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可是可是……”
亞蒙猶豫着尋找回絕的理由,忽然間靈光一閃:“就算我知道您是失落的王權,但是別人怎麼認可?當我宣傳王權歸來的時候,人們問我是哪裡的王權,我肯定回答不上來啊。”
“我是真實的王權,來源於遺失的另一個世界,當我歸來之時,虛假的王權必受雷殛!”
“您的意思是……赫雀瑟王與圖特摩斯王都是假的!?”黑髮少年徹底慌了神。
“你們信奉的、崇敬的、一直嚮往的光明,都是虛假的謊言。”那個聲音篤定的回答。
“可是可是……”
依然不想送死的亞蒙又在找藉口了,之間他眼珠子一轉,又想出了一個拒絕的理由:“我若告訴民衆,是真實的王權差遣他,把他們從黑暗的管轄拯救出來,他們必不相信,認爲我是騙子!”
“我贈予你無限的光明,叫你遠離一切傷害。我贈予你永恆的火焰,讓你焚燒敵人。我贈予你無限的精力,讓你不朽不老,傳播我的事蹟。”那個威嚴的聲音陡然變得空靈聖潔,猶如諸神宣佈世間的真理。
“……”
在對方許諾的好處之下,亞蒙怦然心動,但是還是覺得缺乏底氣:“我素日不是能言的人……我本是拙口笨舌的……我擔心我無法肩負重任。”
“我必會指示你當說的話。”那個聲音變得溫和起來。
“我答應你!在我有生之年,必傳播你的名,幫助衆生戳穿虛假的王權!”黑髮少年狠狠的一咬牙,答應下來——對方許諾了這麼多好處,自己還不答應,就是不識擡舉了。
至於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反正也無法反抗,不如好好享受!
就在他答應條件的下一刻,龐大的火焰光輪射出一道光柱,將這位先知攝入了光輪深處;熔金色的火焰猛然竄入了亞蒙的脊椎處,他瞬間昂起了頭,渾身上下綻放着耀眼的金黃色光芒,如一輪小型的恆星。
自脖頸後的脊椎處,一條條聖書體駁接而成的金色刻紋如同樹根般生長髮芽,攀上了亞蒙的脖頸,再爬上了臉頰,而脊椎以下的金色刻紋也是緩緩地蔓延到腹部,背部,腰椎,以及雙腿。
日輪的深處,亞蒙就像是一個小金人般,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金黃色的紋路蔓延到黑髮少年的全身之後,整片荊棘叢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並且皸裂出玻璃質感的細長裂痕;然後破碎成無數的閃光消失不見——轉眼之間,燃燒的荊棘叢,就變成了寂靜深幽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