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光返照,隨時都有可能嚥氣,身邊雖有皇后照料着,但是宮內衆人卻還是不放心,禮部早早就開始準備葬禮事宜,依照皇上的吩咐擬好殉葬名單。徐嬪之子顧洛風,已經封了封地,遠在離遠國千里之外的晉城,等着皇上下葬之後,就動身遠赴。
原本以爲皇上醒了,衆人也就可以安心一些了,誰想,這事情卻沒那麼簡單,萬一皇上駕崩,宮中必定大亂,宮內的妃嬪僕人,都懸着一顆心,在沉浸悲傷之餘,又甚感惶恐不安。
此時的我也緊懸着一顆心,久久不能放下,雖然我心中堅信顧洛亦能行,但是卻還是隱隱覺得這事情,不會如我想得這般順利,我緊咬住脣,顰眉望着身側開的正好的瓊花樹,久久不能自拔。
瓊花的美,是一種獨具風韻的美。它不以花色鮮豔迷人,不以濃香醉人,每到春夏之交,自然界一片奼紫嫣紅,瓊花卻花開潔白如玉,風姿綽約,格外清秀淡雅;而每當秋風蕭瑟,羣芳落英繽紛,凋零衰敗之際,瓊花展示的卻是綠葉紅果的迷人秋色。
花大如玉盆,由八朵五瓣大花圍成一週,環繞着中間那顆白色的珍珠似的小花,簇擁着一團蝴蝶似的花蕊,微風吹拂之下,輕輕搖曳,宛若蝴蝶戲珠;又似八仙起舞,仙姿綽約,引人入勝。 千點真珠擎素蕊,一環明月破香葩 。
無風之寸,又似八位仙子圍着圓桌,品茗聚談。這種獨特的花型,是植物中稀有的,故而世人格外地喜愛它,並美其名曰: 聚八仙 。又因其樹可高達數丈,潔白的朵朵玉花綴滿枝丫,好似隆冬瑞雪覆蓋,流光溢彩,璀燦晶瑩,香味清馨,令人爲之神往。
“瓊樂見過蘇姑娘,”一聲輕喚,將我從呆愣中喚出,我側頭望着一身粉衣的女子,淡淡一笑:“不必向我行此大禮,你起來吧。”粉色衣衫襯得眼前的女子,膚色極爲白嫩,面如芙蓉,貌美如畫,紅脣欲滴,還真是個美人兒。
“姑娘爲何獨自在這裡賞花,三殿下就沒有陪您麼?”瓊樂緩緩移步走到我的身邊,伸出纖纖玉指,捏起一片落在我的肩頭花瓣,低頭輕聲詢問着我。
我擡眉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豈能時時陪着我,待他忙完了自然會來的。”
我攤開手掌,接住一朵打轉兒落下的花骨朵兒,放在手心,仔細端詳着,一陣清風吹過,樹上的花朵微微顫動下身子,隨即便有無數的花瓣,飄飄灑灑的落下來。我擡頭望着這如雨而下的白色花瓣,頓感芳香撲鼻。
紫巖殿的宮人們,都怔怔的看着這一幕,花瓣如雪花紛紛揚揚的灑下,宛若一個個俏皮的小仙子,跳着妖嬈的舞蹈,圍繞着那一襲白色的蘇婉馨,在她身周不住的旋轉着,好似天仙下凡一般,美麗的不食人間煙火。
多年之後,當紫巖殿的宮人回憶起,今日的這一場景,無一不爲此所感嘆,若是當時沒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那麼多的紛擾,他們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一直白頭偕老。
“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斜眼瞧了瞧,瓊樂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嫣然一笑:“姑娘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吞吞吐吐的。”
“你愛他麼?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不分不離麼?”
我目光詫異的望向她,不解的問:“你爲何這麼會這麼
問?我現在對他還沒有愛,至於能不能在一起,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垂下眸子,緊盯着腳邊的瓊花花瓣,心亂如麻。他對我是溫柔沒錯,也處處爲我照想,我是相信他,可是卻無法敞開心扉,將自己的心交給他,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他就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我不過是在市井賣弄小聰明的平凡女子,我們又怎能在一起。
日後,他後宮佳麗三千,年輕貌美者不計其數,我又算得了什麼?我要的愛只能是唯一,不摻雜任何東西的感情。他的心裡可能會只有我一人,但他的愛,我卻不能自己獨享。
“他愛你,就算是你不愛他,他還是愛你,他的情,你可懂?”瓊樂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着晶瑩的淚水接着道:“我呆在他身邊這麼久,從未看見過他對誰溫柔過,可是對你卻偏偏不一樣,他可以對你笑,用柔情脈脈的眼神看你,你可知,他對你所做的這些,都是我不曾得到過的。”
我起身上前,抽出袖中的帕子,爲她拭着眼角的淚珠,低聲問道:“你喜歡顧洛亦?他可知道?”
她接過我手中的帕子,擦掉淚水,苦笑道:“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我不求其他的,我只求你能好好和他在一起,好生照顧他。”
我輕吞一口口水,神色憂鬱的道:“能不在一起,不是我說了算的,要看天命,緣分到了自然也就在一起了,若是緣分沒到,那強求也無用。”我和白泯諾就是如此,終究不過是有緣無分的陌路人。
“我纔不管什麼緣分不緣分的,這事我且當你應下了,若是你日後反悔,我瓊樂就算是跑遍天涯海角,都要把你拉回來,拴在殿下身邊,讓你永遠和他在一起!”瓊樂一臉憤然的看着我,語畢便快步跑開了。
我有些愕然的望着她那,單薄瘦弱的背影,心中很是震撼,我想,瓊樂,你究竟是怎樣愛着他呀。
腦中突然閃過那個滿是寵溺的眼眸,那些情意綿綿的話語,我只覺心下一暖,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我連忙伸手附上燒得火燙的臉頰,一時間手足無措。有沒有緣分不是我說的算的,可是我卻很想試試,試一試自己究竟能不能與他在一起,我不想再被人欺騙愚弄了,他說過我可以信他,那我是不是也可試着去相信他的心呢?
“姑娘是否要傳午膳?殿下可能要晚些纔回來,不如姑娘先用膳吧。”
“額,那個,我現在還不餓。”我有些慌亂的抽回手,神色尷尬的望着眼前的小公公。
那小太監聽見我這麼說,朝我福了福身子,轉身欲走,卻又被我喚住:“你,你知道顧洛亦喜歡吃什麼麼?”
小太監很是詫異的回頭,好奇的反問:“姑娘爲何想知道殿下的喜好?”
我一緊張,隨即胡亂搪塞道:“沒什麼,只是想了解一下”
小太監見我這般慌亂的神情,心中大致也猜到了幾分,隨即笑着說道:“殿下喜歡的菜色很多,不怎麼挑食。”
“喜歡的都有哪些,你可否細說與我?”
“這......奴才正要去膳房傳膳,不如等奴才回來,在向姑娘稟報如何?”
“不行,我現在就要知道,我跟你一起去好了,你在路上說給我聽。”我說着就徑直朝着宮門口去。那小太監急了,跟在我身後,着急的
喊:“姑娘不可,殿下吩咐了,不讓您踏出這紫巖殿,你這樣,奴才不好交差啊。”
我停下步子,轉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聲喝道:“出了事情我擔着,你就說是我逼你的,這不就好了,趕緊走,別磨蹭。”我不耐煩的一把扯過他的衣襟,拽着他就往外面走。
好大的一座宮殿似的建築,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宮殿金頂、紅門,這古色古香的格調,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我目光不住的在四周打量着,耳朵則細心聆聽着小太監長篇大論的解說。
“姑娘...您倒是認真聽着點啊,奴才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對您說,殿下的喜好呢。”
小太監苦着一張臉,很委屈的抱怨道。
“恩恩,聽着呢,聽着呢,口味偏辣是不。”我一邊漫不經心得回答他的話,一邊凝神眺望着遠處的龍紋石柱。
“奴才,參.....”小太監的後半句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步朝着那呆立的身影走去。
“我都說了我聽着呢,你還拽我幹什麼?”我倏地轉頭,赫然對上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臉,下一秒,我便被他無情的扯進了懷裡。
“終於找到你了,你到底躲到哪去了?我明明搜遍了紫巖殿,可是卻還是沒有尋到你的身影,現在看來,你昨夜確實是身在那裡沒錯了,他手腳可真夠快的!”顧洛桀冷眼掃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語含憤怒的說道。
我猛地推開緊抱着我的人,神色不悅的衝着他道:“拿開你的手,羅傑,噢不對,現在該叫您二殿下,還請二殿下放尊重些,不要對民女動手動腳的,這要是傳了出去,恐有辱您的尊貴身份。”
你僞裝的還真是好,我事前竟沒有看出一點端倪,要不是今日無意間問了顧洛亦,恐怕我會一直被你矇在鼓裡,被你愚弄,玩耍,直到無用的那一天。
只見顧洛桀眸子沉了沉,不等我反抗,就將我攔腰抱起,率着身後的一干宮僕,大步走着。“放我下來,不然我可喊人了!”我在懷中拼命掙扎着,怒氣衝衝的吼道。
他冷哼一聲,接着湊近我耳畔,幽幽的說了句:“有本事你就喊給本宮聽聽,你若喊了,這筆帳我就跟他算定了!喊啊?”
我心中一驚,頓時失了掙扎的力氣,也噤了聲。我撇過頭去,不去看顧洛桀那囂張面容,腦中滿是顧洛亦那溫柔的神情動作。不行,我不能喊,在這緊要關頭,我不能再給他惹麻煩出來,情勢本來就夠亂的了,我要是在雪上加霜,那顧洛亦就寸步難行了,我要忍!不能拖他的後腿。
顧洛桀見懷中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身體的某處地方,就像被誰揪了一下一般,生疼起來,你們才見過一面,他就對你這麼重要了麼?你是我的東西,我豈容旁人搶走。一股嫉妒之火,漸漸在顧洛桀的心中蔓延開來,他腳下的步伐,也不由的加快了幾分。
先前還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見我被人擄去,連忙起身去尋顧洛亦了,什麼時候出現不好,偏偏在這兒遇上二殿下,這下完了,蘇姑娘被二殿下擄走了,三殿下要是知道了定會氣的跳腳,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哎,這都是命啊,小太監無奈的晃着腦袋,一路快跑着尋找顧洛亦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