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定了決心,齊峻便不再遲疑,隨後就將該消息告鐸母親。
鄭氏以爲他只是說說,原打算等舒眉分娩後,用稚兒嬌妻再絆住兒子。她怎麼沒想到,齊峻的決定,先得到媳婦的支持。
理所當然的,她將一腔怒火,撒到了舒眉身上。先是說對方心腸狠硬,爲了自家父親安危,不管齊峻的死活。隨後指責她善妒,定是聽說齊峻孝期一過,自己要爲四房擡妾開枝散葉。
舒眉聽後一臉愕然——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她父親遠在嶺南,齊峻去不去西北,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後來,還是被齊峻請來勸架的齊淑{,替她答釋了鄭氏背後的含
“大伯孃的意思——”齊淑{頓了頓,解釋道,“四哥若是此去洗清了大哥的污名,不僅爹爹危機解除,寧國府也不會被奪爵了。朝中大臣們有所顧忌,自然也不會爲難南邊的姨父了。”
此言一出,舒眉頓時哭笑不得。
“就是有人發難,爹爹想來也是不在乎的。記得進京之前,他曾跟妹妹提過,若不是堂姐當時在宮裡處境艱難,他早不耐煩做那個勞什子七品芝麻官了。說是不放心讓我遠行,單獨進京爲公公賀壽···…”
齊淑{點了點頭,這話她信的。
母親離京之前,囑託她照`顧表妹時,也曾提過南邊的姨父。說他對二姨用情至深,自打姨母離世後早沒了出仕爲官的興趣。要不,當初罷黜之後,他半點遺憾都無,甚至懶得回北方老家和京師,帶着表妹在嶺南一遊歷就是好幾年。
聽說,姨父後來之所以續絃,就是因文昭容誕下龍嗣,眼看着表妹沒幾年就要嫁人了,爲了她將來嫁戶好人家。孃家有兄弟幫襯他在當地新娶了一位填房。
“大伯孃也是擔心四哥,你莫要放在心裡。誰叫你沒勸住他的,老人家嘛,一時怒火攻心,口不擇言也是難免的。”齊淑{忙上前勸說,生怕舒眉心裡存了疙瘩,將來婆媳間再難和平相處。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家表妹。
舒眉不以爲意地搖了搖頭,心裡卻暗想:比起婆母揚言要替齊峻納妾,關於她顧着孃家人的誅心之論就算不得什麼了。
還善妒?!她倒是想看看,對於他母親塞屋裡的姨娘,齊峻倒是何種態度?!
若是他真是收房留用了,正好讓自己掐掉念想,重新過回先前心如止水的日子。
此話她當然不好付諸於口。
對於這時空的女子,即便心裡這樣想的,也沒人傻到讓其他人知道。畢竟此想法在這裡,顯得猶爲離經叛道,恐怕到時連表姐都不會支持她的。
據舒眉所知,孟姐夫跟表姐蜜裡調油的感情屋裡還有兩通房丫頭呢!若不是紹哥兒出生沒多久,姐夫就離京戍邊了,說不定庶子庶女不久後就出來了。
想到將來的煩心事對鄭氏此時的口不擇言,舒眉倒有些感激,起碼讓她提前知曉了,將會也好做些應對。
雖然該來的終究會來,她寧願掌握先機和主動權。
而霽月堂的那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兒子說走馬上就要走,鄭氏實在氣忿不過,卻一時無計可施。於是派人將女兒齊淑嬈從宋家叫來企圖對齊峻故伎重施,讓從小跟他關係不錯的親妹妹勸導兒子留下來不走。
而齊淑嬈急急趕回孃家,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向宋家老祖宗請辭時太婆婆和婆母把她單獨留下來,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雖然沒有明說,可結合平日妯娌私下裡的閒話,齊淑嬈哪能不知家裡長輩的意圖?!
不就是自詡書香世家,抹不開面子,讓她這當小輩的,有機會爲夫家奔走奔走。
從夫家女眷的談論中,齊淑嬈多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從五殿下順利登位後,朝堂的格局驟然間發生了變化。高太尉一方面暗箱操作,讓齊淑嬈的夫婿宋祺星順利進了頭二甲,藉此對宋家拋出了橄欖枝。同時,派人彈劾身爲內閣大臣的宋浦源——也就是她公爹,做出副逼他致仕的姿態。隨後,又暗中派與宋家交好的工部黃侍郎從中拉攏。
宋閣老年紀不小,可六位閣臣中,他入閣時間最晚。在他們當中,資歷算是最淺的。以前,他跟在霍首輔身後,加之跟寧國府是姻親,十多年前又跟四嫂的祖父鴻修先生交好,是以一直被人當作文林黨。
自從寧國府和四皇子相繼傳來不好的消息,宋閣老便有些心灰意冷,頓感前途渺茫。派大臣對他的攻訐,讓宋閣老心灰意冷,本打算效仿先前的陳閣老,從閣臣位置上藉機退下來。
沒想到此時三子中了進士,家裡女眷包括宋閣老的母親都不甘心就此離開京城,回老家重新過那種平頭老百姓的日子。這才把主意打到最晚進門的齊淑嬈身上。
上次她回孃家,衝着四嫂發了一頓火,就是剛被妯娌們譏諷過一頓。說她有當進士娘子的命,卻沒有封誥命的運氣。因爲公爹那時剛要退下來,打算帶着全家老小辭官回鄉,包括她的夫君宋祺星。
“孃親,四哥想去就讓他去吧!反正他又不會上戰場,有咱們府兵護着,難不成他還會出什麼事不成?”齊淑嬈聽了母親的訴苦,忙好言勸解她。
鄭氏緊擰眉頭,詫異望着小女兒,彷彿不認識了她般:“這是什麼話?你大哥的遺腹子馬上要出世了,你四嫂幾個月後也要臨盆了。難道咱們等着那女人下手,到時讓她過繼旁支子嗣承爵不成?”
齊淑嬈一聽,當即明白了母親擔心的爲何物,忙安慰她道:“大嫂不會那樣做的,她若是還想替大哥守節,哪裡出手害他的子嗣?百年之後,她也得要後人供奉香火不是?!”
鄭氏嘆了口氣,忙將她二哥齊巋僕婦來送年禮,告之得兒子的喜訊時,高氏當場所說的那番話,一股腦兒全告訴了女兒。
齊淑嬈搖了搖頭,替高氏辯解道:“不會的!那是她一時氣話。母親您想想,她就是跟大哥再不和,哪能做那麼絕?!就不怕將來二房的人,在她過世後再來登堂入室?當嗣母哪有當嫡母讓人安心?!”
此等淺顯的道理,鄭氏當然是懂的。只是她想到那些年來,高氏爲了跟她長子嘔氣,毫不留情地讓那些剛懷上的孩子消失,她就不敢確信。再加上之前自己借柯氏,打過兒媳這正室的臉面,對方哪裡就肯收手。即便不害嬰兒的性命,芳兒那丫頭想安穩留下來,怕是難上加上。誠兒之前的生母就是前車之鑑。
可這話,她哪敢跟女兒說出口?!
鄭氏搖了搖頭,道:“她留下來守節,怕只不過是障眼法,報完仇後她再以無子嗣爲由,正好不用守節了。現在就是離開齊府,就不怕人家戳太后娘娘和高太尉的脊樑骨?!”說到這裡,她停了停,隨後彷彿頓悟了一般,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掌,“對!一定是這樣!不然,高太尉哪裡肯讓她抱着別人的孩子守節?若是那樣,他就不會派人在朝堂上,對咱們寧國府步步緊逼,任由外人朝屹兒身上潑贓水了······”
這樣一說,讓齊淑嬈也糊塗了。
母親這分析不無道理。
自高家上位後,大嫂的一些行爲,着實讓人琢磨不透。
“孃親,要不,讓嬈兒到丹露苑探探大嫂的意思。若她並非這樣想的,您就放四哥離開吧!若是咱們齊府倒了,女兒怕是隻能跟着宋家,回陝北老家了。您是不知道,那地方不僅缺衣少食,連喝的乾淨水都缺……”說到後面,齊淑嬈聲音開始顫動,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見了女兒的異狀,鄭氏愕然地擡起頭,問道:“怎麼回事?你爲何要回西北?”
齊淑嬈遂將公公最近的動作,還有她在宋府聽到的傳言,以及夫家長輩的態度,都一一說與了母親知曉。
鄭氏聽罷,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垂下腦袋,琢磨起高家此番動作背後的玄機。
過了良久,她徐徐地擡起頭,彷彿想通了些什麼。突然,她倏地想起高氏那日在霽月堂,在她面前中傷小兒媳時,曾經提到過芳兒娘倆。還說她們可以作證什麼的。
某個念頭彷彿一道閃電,在她腦中閃過。
難不成她們……可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鄭氏蹙起眉頭,沉思了半天,才斂容對女兒囑咐道:“姑且讓你跟那女人先打探打探。記住,提起芳兒時,注意她的表情和態度。若她對柯家母女真沒什麼惡意……那麼,咱們再覈計覈計······”
見母親態度不僅鬆動了,還允許她跟高氏接觸,齊淑嬈不由喜出望外。
要知道,她現在缺的就是跟丹露苑那邊,光明正大走動的藉口。自從她聽說高氏派人給四嫂下絕育藥,就知道大房跟四房水火難容了。她想爲自己未來生活早作籌謀,又不想因此得罪齊峻。畢竟,現在她只剩一位親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