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的城門前,藍夕仰頭看向青磚石塊堆砌而成的城牆,詭異的暗紅色苔蘚依附在石壁上,苔蘚變成暗紅色是因爲城中怨氣太甚,而她這樣擡頭看去,黑霧比之前在密林邊看到的更濃郁了,它籠罩在整個寮城上空,直讓人覺得昏天暗地,光明的未來毫無希望。
“小姐,我們恐怕不是那惡鬼的對手?”媚生觀察了頭頂的黑霧好一會後黯然道出,她們雖然是幾百年的生魂,但死後的怨氣並不重,而城中惡鬼死了沒多久,憑着一口怨氣能力翻天,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故意派來打擊她們的。
收回投在城牆上的目光,藍夕素手一揚,奇異的彩光附着在媚生和元元身上,二鬼一喜,她們自是知道這彩光是保護她們的,如此一來便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藍夕沒有回頭也能察覺到她們的喜悅,望着敞開的城門,深不可測的黑眸中閃過一道厲光,淡淡開口,“走吧。”
三人步入陰氣森森的城門,落敗的街道充滿了蕭條的氣味,攤販少得可憐,目光所及也就零零星星幾家,攤主全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衣着單薄,根本無法遮掩衣服下枯瘦的身軀,在天寒地凍中凍得嘴脣發紫,臉上和雙手的肌膚已經裂了好幾道口子,頭髮亂糟糟的和聖陽城中的乞丐無異。
離藍夕她們最近的包子小攤,小小的攤位放着兩摞籠屜,雪白的蒸汽裊裊上升,攤位旁邊放着兩方桌椅,桌上是筷子筒,而搬運用的手推車就在攤位後面,攤主是一個已經白了頭髮和鬍鬚的老頭,臉上手上和身上能看到的肌膚都佈滿皺紋,嘴脣在寒風中凍得發紫發黑,身上的粗布麻衣東一塊補丁西一個破洞,卻在見到她們時硬生生扯出笑臉。
“三位姑娘,買點包子吧,是老頭親手做的,這麼大冷天暖暖肚子也好。”老頭誠懇的說着,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眸閃爍着期望。
元元徹底動了心,看着老頭的目光充滿動容和同情,無聲請求着前面的藍夕,媚生卻好似無動於衷般直直站立在那,目光更是沒有放在攤主身上,她相信小姐自有主張。
果然,站在前頭的藍夕輕輕顎首,元元立刻掏出一錠銀子走到攤位前,笑逐顏開道,“老闆,這個夠嗎?”
老頭開心之餘不免犯了難,幾天來總算開張還是大主顧,可這銀子太大了他找不開啊,又怕時間耽誤久了客人甩手走人,罷了就老實說吧,“姑娘有沒有小點的,老頭找不開。”
誰料,他剛說完便聽幾步之遙的姑娘說,“不用找了,這些包子我家小姐全都買下,你包好後送到那家客棧。”說着手指了指斜對面的福來客棧,向前頭的姑娘點頭。
等媚生說完藍夕才擡步走向福來客棧,也不去管那位興高采烈的老頭攤主,元元放下銀子後加快腳步跟上,其他攤主看到這種情況後也想碰碰運氣,拿了幾樣看得上眼的貨物跑過去推銷,奈何那三位女子眼光甚高落得個無功而返,只能睜着羨慕的眼睛看老頭將所有包子送入客棧,自己揣着銀子推着手推車回家去了。
這家
兩層樓的福來客棧還算過得去,桌椅板凳都被掌櫃打掃的一塵不染,因爲瘟疫只留下他一個人苦撐,一個月下來總算有客人入住,出手又大方,樂得掌櫃合不攏嘴,對待藍夕她們更加熱情了,安排好天字房三間,親自換上全新的被套牀墊,滿臉笑容下了樓把剛送來的包子搬去廚房,便在廚房內忙活開了。
藍夕的房間在二樓正中央,媚生和元元一左一右,她推開窗門,底下就是客棧後面的街道,和前門的街道一樣蕭瑟,破了的燈籠在寒風吹動下滾到牆角跟,兩邊還有許多被踩扁的竹籠子,廢棄的紙張低飛,大半時間纔會有一兩人經過。
媚生站在藍夕身邊看着落魄的街道嘆息,“這寮城因爲就在聖陽旁邊向來富裕繁榮,沒想到如今變成了一座死城,看那些人穿的,就是聖陽的乞丐也比他們好啊。”
“無妨,會好的,你們先回房休息吧,吩咐掌櫃的別來打擾,今晚我們在城中走走,查查那惡鬼究竟做了什麼?”銀鈴般的嗓音動聽悅耳,藍夕淡笑着說完朝牀榻走去。
“是,小姐。”福了福身,媚生應下後關好窗走出房門,向走來的元元使了個眼色便下樓去吩咐掌櫃,元元懊惱的撅起嘴,卻是聽話的轉回房休息。
城門外,顧陌曦帶着兩名暗衛終於在日落時分抵達寮城,他們停在城門前時已經累得氣喘噓噓,從聖陽一路用輕功掠到寮城顯然是一件極消耗體力的事,三人待平復氣息後才進城,看到的皆是死氣蕭條的景象,讓顧陌曦英氣的劍眉緊緊蹙起,曾經見過的繁華城池如今變成如此落魄了嗎?
炎向攤販打聽了消息後回來稟報,“王爺,那小販說午後有三名女子進城入住福來客棧,看樣子是準王妃她們,王爺是去住客棧還是知府府衙?”
顧陌曦想也不想便往斜對面的福來客棧走去,進了門掌櫃不在,他自行上樓一間一間尋找,只有三間天字號房門推不開,顯然夕兒她們應該就在裡面,依照那兩位婢女的性子,夕兒住的定是中間。
炎找到掌櫃要了房間後和另外一名暗衛走上樓,向顧陌曦說明了房間所在後便雙雙回房休息一下,實則是不想打擾王爺和心上人相處。
顧陌曦擡手敲響房門,裡面立刻傳出一聲“進來”,揣着激動推開門跨進,一眼便看到坐在梳妝檯前的女子,懸着的心總算落下地,她沒走,真好。
坐在梳妝檯前的女子披散着烏亮的墨發,一手執梳一手握髮,那緊密的梳齒細細打理着秀髮,髮絲濃密黑亮十分柔軟,披散在背後更襯得肌膚如玉,鳳眸緊鎖那白嫩的玉背,顧陌曦呼吸一緊立刻移開目光,雙頰微微發熱,不消一會視線又忍不住往女子身上看去。
“怎麼了媚生?”半晌聽不到聲音藍夕邊問邊轉過頭,見門口的男子眼中詫異之色一閃而過,繼而問道,“你怎麼在這?”
“我還想問你,夕兒,你知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爲何還要過來?”顧陌曦大步踏來,手接過藍夕手中的梳子親自爲她束髮,半是責怪半
是詢問道。
藍夕細細的眉毛一揚不答反問,“那你呢,明知道這裡瘟疫橫行爲何還要請旨過來?”
“這不一樣,我是王爺不能棄百姓於不顧,聽話夕兒,回去吧,我不想你有絲毫閃失。”低低勸着,顧陌曦從後面抱住她,有些顫抖的手似乎她真的會受傷般。
顧陌曦確確實實爲藍夕着想,確確實實不想她有閃失,然而他顯然忘了她不是人,或者他根本就把她當成人類女子般來疼愛,這一點藍夕無法認同,閉上覆雜的眼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無驚無瀾。
有些微涼的小手輕輕搭在火熱的大掌上,顧陌曦一震,一股欣喜涌上心頭,這還是夕兒變成人後第一次主動碰他,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又靠近了一點,但聽得懷中女子銀鈴般悅耳的嗓音傳進耳朵,眉宇間染上了一抹複雜和痛色。
“顧陌曦,這次瘟疫不是那麼簡單的。”
夜色如傾瀉而下的瀑布般猛然墜下,讓本就陰暗的寮城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偌大的城池內只有零星幾點昏暗的燈火搖曳,寒風猛烈,那昏暗的燈火一次次堪堪避免吹熄的命運,而入夜後的街道上更是冷清的可憐,依然居住在此的百姓躲入家中不敢出門。
福來客棧一樓大廳內只有顧陌曦和藍夕兩方的人,她們坐在兩張四方桌邊,面前放着熱乎乎的飯菜,都是掌櫃親手做的,顧陌曦執起筷子向其中一盤菜夾去,伸出一半的手被另一隻手握住,疑惑的看向藍夕。
“夕兒,怎麼了,一天沒吃不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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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手,藍夕皺眉詢問掌櫃,“掌櫃的,做菜用的水哪來的?”
掌櫃雖然不知道問這話的原因卻依然如實說出,“就是院子裡的井水,姑娘放心,絕對乾淨。”
誘人的粉脣微勾,見掌櫃眉心的黑氣比之前見面時加深了一點,藍夕便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都不能吃,顧陌曦,讓暗衛從聖陽帶食物和水過來。”說完站起攏了攏披風,帶着媚生和元元在掌櫃驚愕的目光中踏出客棧大門。
掌櫃回過神連忙疾聲勸道,“三位姑娘千萬不要出門啊。”可惜對方還是固執離去。
顧陌曦見掌櫃神色慌張一下子沉下心,急急忙忙追了出去,而炎則向掌櫃詳細打聽原因以及有關瘟疫的事,掌櫃這才知道剛剛那個男子就是極負盛名的景王爺,此次是奉旨前來治理瘟疫,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街上只有顧陌曦的腳步聲在迴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藍夕,抓住她的手就往回轉,掌中的柔軟卻是靈活掙脫了出去,轉身便看到繼續往前走的藍夕。
“顧陌曦,不想死就立刻回客棧,我不會有事,別忘了你心中的百姓。”
再次追上去和藍夕並肩而行,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她身側的小手,顧陌曦笑意溫暖,他堅定且無畏的宣誓,“不論前面有什麼,我絕不離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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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