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府府衙回來後,顧陌曦立刻寫了道摺子讓暗衛送給大哥顧默然,摺子裡寫着他親眼所見和炎打聽來的情報,另外讓顧默然派太醫過來,至於有關北城外河中的死屍他暫時沒有提及,一則事情沒有查清楚,二來是藍夕的提議,他想着也許涉及到異類自然不好多提。
顧默然的動作很快,當天下午武王顧莫言就帶着五十萬兩白銀和宮中醫術最高明的太醫趕來,據說賑災用的糧食這兩天就會送來,同時前來的還有刑部的仵作,聽顧莫言說是因爲王知府遞上去的摺子談及屍體怪異才會讓聖陽最好的仵作過來徹查。
於是傍晚的時候顧氏兄弟、藍夕、王知府和仵作一行五人來到暫時停放屍體的義莊,媚生元元則奉命帶太醫給少數留下的百姓就診,藍夕終究是善良的,知道百姓飲下被污染的井水不免心生不忍,或許醫術高明的太醫不用明示就會發現什麼,在宮裡當差了那麼久心思自然沉穩,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義莊不大,一具具蒙着白布的屍體排滿了地面,竟只留下一人踏足的縫隙,性情耿直的顧莫言只看一眼便是怒火叢生,冒着火焰的眸子狠狠瞪向王知府,像要把他活吞了似的,看得王知府心驚肉跳差點跪倒,上午剛承受了景王的怒氣,現在又要承受武王的,別提多恐懼了,尤其武王是軍人,身上軍人的氣勢犀利如劍,普通人哪受得了啊。
仵作提着工具箱開始驗屍,掀開最近屍體上的白布,一陣刺鼻的惡臭襲來,冬日天氣寒冷,屍身停留十來天才會有異味,如今看來着實停留很久了,顧莫言伸手抓住王知府肩上的衣服一把提起,直把他提到腳尖離地。
“說,爲什麼不下葬?”顧莫言的語氣非常憤怒,看王知府就像看仇人似的。
王知府雙手握住肩上的手,氣急敗壞道,“王,王爺息怒,下官也是沒辦法,這些人都是得了瘟疫而死,下官哪敢隨隨便便下葬,萬一擴散了怎麼辦,只能先放在義莊下令百姓不許靠近十丈之內。”
那邊,仵作連着看了幾具屍體才站起身回到顧陌曦近前,抱拳回稟,“王爺,請容小人回去後再向王爺稟告。”
顧陌曦輕輕額首,鳳眸犀利掃過王知府,轉向顧莫言時已經變爲波瀾不驚,淡然卻隱隱透着親暱道,“三弟,我們回去吧。”
“哼~”重重一聲冷哼,顧莫言用力放開王知府,手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皺才轉身離去,挺拔的背影依然可以察覺出怒意。
王知府晃了晃腳才站穩身子,看着武王顧莫言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陰霾,轉頭卻落入一雙深沉晦暗的貓眼中,心下一驚立刻別開目光不去看她,自始至終沒有發覺自己早就惹了顧陌曦懷疑,還想着如何欺瞞過去。
“夕兒,我們走吧。”意味深長看着王知府,顧陌曦伸手輕柔穿過藍夕的腰身輕輕開口說道。
藍夕點頭,四人正要邁出腳,王知府卻是忽然驚叫出聲,“啊~”虎目圓睜,嘴巴大張,一臉恐懼驚慌,嚇得屁滾尿流連跑帶爬的飛奔出去,正好撞了先前離去的顧莫言,反彈倒在地上,臉朝過來時再次尖叫連連爬起來提着衣
擺就跑了。
這突然一幕惹得幾人驚訝,顧莫言不明所以望過來時同樣露出驚恐的表情,擡手顫顫巍巍指着義莊,嘴張張合合只發出結結巴巴的“二、二、二”。
難道他們後面有什麼東西??帶着疑惑三人轉過頭,顧陌曦一怔,可以清晰聽見胸膛裡的心臟加快了速度,莫名的怯意從腳底直達頭頂,環在藍夕腰間的手不自覺收緊,將她緊抱在懷,似乎想保護她般。
藍夕驚愕,倒不是因爲眼前這一幕,而是因爲顧陌曦下意識的保護姿態,有些感動,他明明在害怕啊,紅潤的粉脣悄然上揚。
仵作顯然是另外一個膽大的,興許幹這行怪力亂神的聽得多了才只是驚訝一下,接着便像沒見到般提着工具箱踏出義莊,經過顧陌曦時還出言提醒。
被仵作一提醒顧陌曦才稍稍退卻了怯意,抱着藍夕就要出義莊。
然而藍夕卻在這時靈活退出了溫暖的懷抱,轉身和那些忽然一同坐起來的屍體面對面,這些屍體每一具都面目猙獰,目露兇光,呲牙咧嘴,彷彿下一秒就會跳起來攻擊般,加上臉上或大或小的膿包,總之怎麼看怎麼恐怖。
“夕兒,快跟我離開這裡。”顧陌曦又伸手拉她離開,一刻也不想多呆,這裡多詭異啊。
藍夕任由顧陌曦拉着,腳步卻沒有移動分毫,望着死屍的貓眼一凜,逼人的氣勢灑下,剛剛還坐着的死屍忽然全部躺倒,順道重新蓋上白布,三個男人見此又是一陣驚愕,怎麼會這樣?
三人驚訝的當口,藍夕拉着顧陌曦出了義莊,仵作呆呆合上紅木門,這個動作完全是他多年工作下來的習慣,等回神又一次關門時才發現已經關上了。
福來客棧已經被顧陌曦包下,其實如今的寮城哪用如此,但心存百姓的景王爺哪會捨不得銀子,四人回來的時候媚生和元元已經帶老太醫等着了,老太醫的形象很經典,就和還珠裡的胡太醫出宮時一樣,唯一不同就是髮式,清朝的長辮子在這裡變成束在頭頂的包子,插着一根木簪子,手邊放着藥箱,看上去和宮外的老大夫差不多。
顧陌曦坐下後,握着藍夕的手一用力便將她抱在腿上,一點也不顧及有其他人在場,藍夕順勢抱住他的脖子,卻是沒有原因的有些臉紅了,貝齒輕咬下脣,看上去嬌羞動人,直讓景王爺口乾舌燥恨不得立刻馬上親上去。
媚生和元元憤慨萬分,雙雙移開視線,若是再看下去她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出人命,而且小姐都沒有反抗她們能怎麼樣!
不想別人看到藍夕如此美麗的樣子,顧陌曦厚實的手掌將她的頭壓進胸前,視線轉向仵作和太醫兩人,微微顎首,示意他們可以稟報了。
仵作見對面相擁的二人有些彆扭的輕咳一聲,這纔看着腳尖稟告,“王爺,這件事很怪異,那些人根本不是死於瘟疫。”
“什麼,你沒弄錯吧,那樣也不是瘟疫?!”聞言顧莫言驚訝了,他可是親眼見到屍體的。
“回王爺,小人可以用項上人頭保證。”仵作再次說明,這一次沒人能說什麼,人家都用上命了呀。
老太
醫接下來的話更是確定了仵作的判斷,他說,“回兩位王爺,老臣給寮城百姓診斷過,他們現在看上去沒事,不過中毒已深,而這毒,老臣要等分析過屍體上的膿水才能下定論,不過依老臣看來八九不離十應該是屍毒。”
他的話說完客棧內幾人心中震盪,萬沒想到所謂的瘟疫其實就是屍毒作祟,可這屍毒是從什麼途徑傳播的?顧陌曦忽然想到北城外的河流,目光落在了懷中女子身上。
藝術般好看的手指替她拂去滑落的髮絲,顧陌曦嘴角含笑問道,“夕兒,你是不是該說來寮城的目的了?”
藍夕聞言擡頭望了望上頭的男子,又看向目露好奇的顧莫言,淡定搖頭。
呼吸一滯,顧陌曦只能無奈且寵溺的搖搖頭,不再讓她坦白,心中對屍毒傳播的途徑已有了答案。
晚膳過後,寮城再一次被黑暗籠罩,如同前一晚陰氣森森,角落中傳出若隱若現的抽泣,又像是風吹而過,令人毛骨悚然。
趁着顧陌曦和顧莫言他們商討對策的空檔,藍夕舍下媚生和元元獨自來到街上,慢慢接近北城城門,因爲她的到來城中惡鬼好些都躲了起來,也有可能是受了某隻大鬼的威脅不敢露面,只好她親自去找了。
來到城門下站定,這裡距離那條堆屍的河還有一段距離,但藍夕已經聞到屍體泡在水裡的惡臭,再往前味道只會越來越濃,她可不想再承受一次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口裡念出一句晦澀難懂的咒語,沒多久一隻小鬼便從城外飄來。
這小鬼剛死不久,怨氣也不重,看她的髮髻和衣服生前應該是在大戶人家當丫鬟的,死後早該去投胎,依然滯留於此肯定事有蹊蹺,不過她馬上就會知道了。
小鬼被拘到藍夕面前,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蒼白了幾分,隱隱變成了透明,她誠惶誠恐跪下,連聲音也帶着顫音,“鬼、鬼主大人~”
“別怕,我只想知道事情始末,你將知道的都說出來,不會有事的。”藍夕放輕放柔了嗓音,她可不想打草驚蛇。
“是,事情要從王知府上任開始說起”小鬼蒼白透明的臉上閃現一抹驚喜,將所知道的事情細細道來。
自始至終藍夕沉默且平靜聽着,只是中途起黛眉越收越緊,眼底的寒氣慢慢溢出,逐漸籠罩全身,讓陳述中的小鬼忍不住發寒,雖然生魂是感覺不到寒冷的。
“事情就是這樣,鬼主大人,我死了後還有很多人也一個接着一個死了,請鬼主大人爲我們做主啊~”事情說完,小鬼已經淚流滿面,它重重磕頭請求公道。
王知府的事藍夕只能交給顧陌曦處理,畢竟鬼有鬼道,人有人道,她不可能也不會插手,但絕對不會放過他,輕輕顎首,藍夕看了看四周動靜,道,“你先回去吧,今晚見過我的事別說出去,其中的利害關係我想你很清楚。”
“是,心蘭告退。”說完無聲飄向來處。
藍夕目送她消失後才轉身回了客棧,剛走幾步腳下變緩,頃刻間又像之前般走遠。
審覈:admin 時間:04 24 2015 2:34P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