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方罷,藍夕收回小提琴素手輕揚,剛剛還沉醉在樂聲中的族人立刻站起各自尋找地方休息,溟身爲她的執事也前去打理牀鋪,負責族人安全的將軍安排好一隊隊士兵夜間巡邏,孩子也不閒着,幫忙父母一起整理牀鋪,別看他們小但動手能力比人類中一些大人要強很多,這自然源於藍夕創辦的學校教育,讓他們即使落單也不至於連打理生活都成問題。
所有事情都不需要藍夕操心,她看了看忙碌的族人便跑到顧陌曦那兒,一頭扎進他溫暖的懷中蹭蹭,掩藏不住心底興奮與喜悅,“陌曦陌曦,你看到沒有,他們就是我的族人哦,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很厲害?”
抱緊了在懷中亂動的人兒,此刻顧陌曦高興得都能飛上天,原本看着藍夕和她的族人相處那麼融洽那麼歡快,他一度以爲自己要失去她了,沒想到最後她像只快樂的鳥兒般回到他的懷中,驕傲的問他問題,“恩,夕兒很厲害。”
“唔~不是的,陌曦,我是問你他們厲不厲害,當然,我本來就很厲害。”仰起臉看着顧陌曦,她如墨的眼眸中有着耀眼的光點,驕傲的話由她說出來怎叫一個可愛了得?
“恩,夕兒很厲害,他們也厲害。”看出女子的執着,顧陌曦順着她的話應道,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忍不住囑咐道,“下次別喝那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眨眨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藍夕倚着他輕輕閉上眼眸,迷迷糊糊應了句便陷入夢境,脣角帶着安然的弧度,顧陌曦失笑,明明剛剛還那麼有活力這會就睡着了,她怎麼能如此令他着迷呢?
二人的互動全數落在溟和小離眼中,不同於小離的氣憤,溟只有無奈,白日裡他就看出顧陌曦的不同,如今看來他和王之間有一份特別,感情是王的私生活,他們沒有一點權力和資格過問,但顧陌曦想和王在一起就必須獲得他們認同。
看了看準備好的牀鋪溟上前輕聲道,“帶王去就寢吧。”
顧陌曦點頭橫抱起藍夕隨他而去,停下時鳳眸中掠過一抹詫異,這是一張從沒見過的牀榻,淡藍色的牀單被褥,看上去似乎十分柔軟的樣子,溟掀開被褥爲藍夕解開頭髮,爲她脫下高跟鞋放好,這纔給他使了個眼色。
將藍夕輕輕放下,放下時牀榻竟陷了下去,嚇得顧陌曦立刻把她抱起來不敢動作,鳳眸審視着溟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這牀竟然會凹陷是壞的吧。
受不了得暗暗翻白眼,溟優良的禮儀可不允許他當衆做出這麼不雅的動作,上前想接過藍夕時顧陌曦迅速後退一步避開,嘴角抽抽又上前一步,這次很順利接過藍夕將她放在牀上,爲她蓋好被褥後揮揮手,牀帳圍攏,貓族暗衛立於四周看守。
溟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散了顧陌曦身上的禁錮示意他跟着來,顧陌曦看了會牀帳似乎想穿透它,直到守在旁邊的人看過來才轉身跟上溟。
帶着顧陌曦一直走到遠處停下,溟藍色的眸子偶爾發出奪目的熒光,薄脣張合首先便是一段自我介紹,“我是溟,王的執事,負責接待引見王的客人,爲王安排日程,管理伺候王的傭人,還有執行王的命令,有時也做做侍衛的工作抵擋一切對王的危害。”
顧陌曦對他突然的介紹一頭霧水,但依然靜靜聽着。
“我知道你和王的關係很特別,王的感情處於私生活我們沒有資格過問,不過你若想和王在一起必須獲得我們的認同,我們妖和你們人不同,只要認定一份感情便不會質疑它甚至改變它,希望你不要把人類的壞習慣帶進來,還有,若要修真請儘快與過去告別,過去只會成爲你還有你和王之間的束縛。”
這意思就是讓顧陌曦脫離皇宮,脫離景王爺的稱號了,對他來說這些本來就不在意丟了便丟了吧,但讓他丟下兄弟和一國百姓,實難從命啊。“這些都是你說的,我相信夕兒不會認同。”
“哦?何以見得?”溟挑眉,對顧陌曦的話感到好笑,敏銳察覺到他和王之間有誤會存在。
“夕兒很善良,她從不忍心百姓被害,所以她會支持我的。”想到寮城的幾日,想到寧都的誤會,想到今日她讓他們先走的事情,顧陌曦笑了,爲他喜愛的人兒如此善良。
溟卻是像聽到笑話般捂着嘴笑起來,肩膀因爲笑意顫抖着,要不是怕吵到藍夕他可不會捂嘴,好不容易笑完才說,“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你和王經歷了什麼,但我實話告訴你,王從來不是善良的,王很殘忍,有時候比惡魔還惡魔,但一直以來王都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你該慶幸你大哥沒有對王出手,要不然他早就魂飛魄散了。”
“不,不會的,我不會看錯人的,我瞭解她。”像聽到什麼激進的話般,顧
陌曦一個勁反駁着,腦中劃過一幅幅往事。
王,你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人啊?!對於顧陌曦的反應溟表示失望,這麼久了也沒察覺到王的本性,雖然是應該的但他依然覺得失望,惡劣的添了把火,“知道鼠族嗎?它們有成千上萬族人,可王帶領族中的孩子幾天時間就把它們滅乾淨了,不僅因爲我們討厭它們,更重要的是鼠族一個王子覬覦王的美貌而惹到了王,還認爲王如你所想的善良嗎?”
深深注視了眼臉色蒼白的顧陌曦,溟帶着深意的笑容回到牀榻邊,輕輕坐在牀沿不至於有任何搖動,感覺被子下的藍夕翻身他擡頭看向浩瀚的星空,心想:王,你不會怪我吧。
一夜風平浪靜,第二天藍夕醒來時已將近中午,王府暗衛正在燒烤,而她那些族人自然在睡覺,抱着被子睡顏朦朧掃了圈四周竟沒有看到顧陌曦,扁扁嘴生出些委屈,不明白他怎麼了,以前她醒來的時候一定能看到他的。
“王,你醒了嗎?”溟這一夜都在閉目養神,察覺到軟牀的動靜睜開眼才發現牀帳已經消失了,只要藍夕醒來就會自動消失。
藍夕點頭,緊了緊懷中的被褥嗓音帶了些剛睡醒時的沙啞,“恩,開會吧。”
“是,請王稍等。”溟站起應下,轉身去叫相關人員起牀開會,雖然時間點不對但他們不會不願意反而會很開心吧,想着脣角微微上揚,猶如貴公子般美麗。
藍夕坐在牀上連連打着哈欠,貓眼中蒙着一層水色霧氣,眼角沁出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照射下反射着光輝,怎麼看怎麼美麗。
很快衆人穿好衣服圍在藍夕周圍,臉上雖然帶着點睏倦但不妨礙精神,靜靜等着她發言。
藍夕也不拖拉,“唔~我睡醒之後就在這裡了,然後碰到這個國家的王爺,然後又被認命爲鬼主,大家知道我很懶的,所以對這個世界不是很瞭解,只知道這裡有三個國家統稱爲聖嬰王朝,至於有沒有妖界就不知道了,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下面聽好了要做事了啊。”
衆人精神一震個個摩拳擦掌洗耳恭聽,“暗衛和以前一樣留下來保護我,三位將軍分配好以下任務:一隊迴天聖國待命,一隊調查這個世界,一隊尋找前往妖界之法,找到不急着進去先來告訴我。其他人就先回聖陽城等我回去再說,到那打聽下藍府就行了,對了,如果太無聊就幫上官逸冰打理生意或者幫桃夭管理情報吧,還有藍府周圍被下了陣法,你們可以玩玩,唔~你們還是繼續教育事業,溟,幫傭就交給你了。”
“是,請王放心。”溟說完就去分配幫傭了。
其他人或喜或憂紛紛散去繼續睡覺,藍夕再看了看周圍依然沒有發現顧陌曦,摸摸小鼻子下牀穿上鞋子來到顧莫言旁邊,抓了抓披散的發問道,“陌曦呢?”
顧莫言神色有些怪異,指了指遠處的河流不發一言,藍夕順着方向看去才發現顧陌曦站在那,也沒管顧莫言的不對勁興匆匆跑過去,待到近了才敏銳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同,收起脣邊的笑意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探出腦袋看了看,唔~表情好嚴肅,眼神好深沉。
手指戳戳他的手臂,好奇問道,“陌曦,你怎麼了?”
顧陌曦沒有動,目光沉沉望着遠方低語,“夕兒,你究竟是怎樣的人?”
聞言藍夕終於重視起來,低垂着眼眸落在腳前的土地上,心道:陌曦,你終於察覺出誤會了嗎?是溟提醒你的吧。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本來我以爲你很善良,就算你是妖也是一隻善良的妖,可是昨晚徹底被推翻了,夕兒,你真的滅了鼠族嗎?”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表情,這一刻他就像大海般,表面的風平浪靜只不過是一種假象,裡面是誰也無法體會的驚濤駭浪。
“恩,滅了。”不甚在意的口吻,覆滅一個族羣似乎如吃飯般平常。
顧陌曦忽然想到寧都那會她也是用這種不在意的語氣推卸了人命,雖然後來她還是出手了,他一度以爲是他的誤會,原來真的是他的誤會,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口吻帶上了沉痛,“爲什麼,爲什麼你能這麼平靜,爲什麼你能用這麼無所謂的語氣?”
沉默片刻,藍夕平淡道,“因爲,我是妖。”
因爲,我是妖!短短五個字像烙印般闖進顧陌曦腦中,但他還是不信,“寮城那會,寧都那次,還有昨天你讓我們先走,難道不是因爲憐惜百姓,難道不是爲了保護我們嗎?”
“不是,上界命我爲鬼主,天地間的生魂是我的職責,寮城惡靈稱霸我纔會去,寧都只是因爲無聊,昨天更簡單,讓你們走只是爲了給族人騰地方。”實話實說,每一件都是爲了藍夕自己,她必須讓他看清
楚自己是什麼樣的。
這一刻顧陌曦不得不承認他看錯了人,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誤會,原來是他的一廂情願,原來,“那麼,我們之間呢,我寵愛你,對你的好也是假的嗎?”
“不,是真的。”藍夕皺眉,這人怎麼連自己也懷疑起來了。
“那你呢,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身子微顫,顧陌曦的精神有些恍惚,目光終於落在了藍夕臉上,平常熟悉到閉着眼也能畫出來的模樣此刻卻陌生了。
察覺到身上的目光,藍夕擡眸回視,看清了他眼底的懼意和期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很特別,但是陌曦,溟說的沒錯,你既然已經修真那就該和過去告別,否則修爲難進,你也無法被我的族人認同。”
“你知道昨晚的事?!”昨晚明明只有他和溟兩個人夕兒如何得知,難道是溟對她說的?
“溟從學校畢業就擔任我的執事,從一開始的事事需要前輩教授到現在可以獨自處理的非常完美,我瞭解他。”意思就是她不知道昨晚的事,會說出那話完全是因爲了解。
聽了這話顧陌曦徹底察覺他想融入他們的艱難,他們將一顆衷心全權奉獻給她,他們全都喜歡她,真心希望她能快樂幸福,那幾千人就像一個大家庭般,以她爲核心面對外來的狂風暴雨,這份情誼,這份向心力多麼令人感動,多麼讓人羨慕。
“夕兒,我很亂想靜靜,這幾天”
顧陌曦話沒說完藍夕就已經明白了,呼吸一窒,瞳孔忍不住緊縮,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面上卻是一派輕鬆道,“好啊,那今天你們先走吧,你知道我白天都在睡覺的。”說完轉身離去。
鳳眸緊鎖着藍夕逐漸離去的背影,顧陌曦此時有一種錯覺,似乎他們這一分開就徹底沒了牽扯,藍夕也會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心底的恐慌越來越厲害,他擡起手想要抓住她,腳卻似乎生了根般無法邁出,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退出他的視野,那一刻,他分明聽到心沉到底的聲音。
藍夕回到牀上時溟已經分配好傭人等着,她氣呼呼踢飛鞋子一把將自己埋進被窩,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來,“天黑了叫我。”
溟默默撿回鞋子放好,面對耍脾氣的藍夕無言笑笑,藍眸看向她來的方向,心中自有一番定論,脣角邪邪一笑,翻身朝着藍夕側躺下,從另一邊看起來像極了他抱着藍夕。
顧陌曦回來的時候便看到這種畫面,眸光閃過醋意和怒火,正要上前卻生生停下了腳步,剛剛纔說要和藍夕分開幾天靜靜,這會怎麼能過去大發醋意,想着坐在火堆前對着食物發呆,顧莫言遞給他烤雞也擺擺手沒用。
待吃完炎他們牽來各自的馬後,顧莫言回頭看了看還在睡覺的藍夕,轉向顧陌曦,“二哥,你不去叫二嫂嗎?”
顧陌曦一頓,隨即動作利落翻身上馬,忍住想回頭的衝動喝令雪靈出發,雪靈似乎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撒開蹄子一陣狂奔,兩邊的景物飛快往後掠去,強風迎面而來,似有水潤遺落。
顧默然和顧莫言見此皆是一陣錯愕,之後便是截然不同的表情,顧莫言自是擔心了,想二哥好不容易碰到心儀的人可惜情路坎坷啊,顧默然則是欣喜,他想二弟總算懸崖勒馬和藍夕分開了,想了一晚他承認藍夕各方面都很優秀,尤其是一位優秀的王者,但妖就是妖,人怎麼可以和妖在一起呢。
二人心思各異卻是異口同聲策馬離去,“駕~”
炎皺眉思索了會便吩咐一位暗衛留下跟着藍夕,自己帶領其他暗衛追上去了。
有貓族在此休息,這一天反常的沒有一個路人行走,事實是他們設置了幻境,那些路人都由另一條道路引到別地去了,至於那是不是他的目的地就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
日落西移,不知不覺又到了逢魔時刻,春日的落霞總是溫柔美麗,如仙子般輕易讓人舒發情感,幫傭已經起來準備晚膳,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起牀洗漱,藍夕卻還在呼呼大睡,讓衆人好笑同時也放輕了動作。
溟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過來叫藍夕起牀,“王,該起牀了。”
藍夕蠕動了下翻個身繼續睡,幾秒後才幽幽睜開睡眸,坐起身懶懶得伸懶腰,點點頭由他爲她穿上鞋子,在傭人幫助下洗漱綰髮,一切準備就緒和族人用過晚飯,這才兵分幾路相繼離開,她身邊只留下溟和幾位需要的傭人,連小離也跟隨父母前往聖陽藍府。
元元憋了好久這才近前說道,“小姐,他中午就走了。”
藍夕點頭示意聽到了,看向夜空的雙眸幽深,令人無法探尋其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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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