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正蹲在院子裡面搗藥,見顧空梨從樹上一躍而下,防備的瞧着她:“我告訴你,百草堂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會救治的地方,不想死你就速速離開。”這姑娘脾氣相當衝,瞧着顧空梨的神色更是臭臭的。
顧空梨視線從這佈滿了藥的院子裡一一掃過,最終落回了這姑娘的身上:“無意冒犯,姑娘見諒。”
“哼,你倒還是個會說人話的,先前那幾個態度囂張的,可都被師父給摘了心肝換給那些需要的人了,你若是來找我師父,那他不在。”小姑娘揚着臉,瞧着顧空梨無形之中總隱匿着一股莫名的自信感,好像生來就該高人一等的傲氣模樣。
顧空梨坐在她身旁,朝她晃了晃手:“你會診脈嗎?”
“切,我可是師父唯一的徒弟,你這是看不起我是不是?”小姑娘揚着臉,一隻手還在切着藥材。
顧空梨將手放在她的跟前:“在下雲飛揚,勞大夫診一診脈。”
“哼,就衝你這一句大夫我便給你診了!說吧,哪裡不適。”她一隻手摸上了顧空梨的脈像,原本趾高氣昂的態度立即就煙消雲散,整個人有些風中凌亂怔怔的瞪着她,好半響纔回過神來。
顧空梨有些緊張的瞧着她:“大夫,我怎麼了?”不會是她的二十五歲提前了吧?不能這麼坑啊,她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好。
“你…你是男的?”
“怎麼?”顧空梨糾着衣袍,瞧着她的視線有些不安。
“你…你是男的你怎麼能懷孕呢?這是喜脈啊,難道是我診錯了?我再試試。”她喃喃自語滿臉不敢置信,又抓了顧空梨的手去號脈,顧空梨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從心裡蔓延開來,就像有一隻手,突然將往她的心裡塞了她最寶貴的東西,可是那件東西她又不得不拿出來…
“大夫,怎麼樣?”半盞茶的功夫又過去了,顧空梨瞧着這滿頭大汗的小姑娘,一顆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小姑娘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你是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懷個雙胞胎?一定是我算錯了,你等等,我去找我師父,我師父如今正在東邊挖河道呢,一會就回來。”
她轉身朝着外頭衝去,餘留顧空梨渾身僵便的坐在石桌前怔怔的發着呆,原來,蘇恆醒知道的,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但是他卻從來不打算告訴她。哪怕她以爲自己快要死了,他也沒有告訴她一個所以然出來。
她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垂眸輕輕撫着肚子,心裡五味陳雜。
她靜靜的坐了很久,久得蘇恆醒見她還沒出來便咬着牙冷着一張臉進去尋人,只是那裡面根本就沒有顧空梨的身影,於是又是昏天暗地的去找人。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老頭兒被那小姑娘給拽了回來,她指着坐在院子裡面發呆的顧空梨急道:“師父,你看你看,就是這位公子,他竟然是喜脈,你快看看到底是不是?徒兒快被嚇死了,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啊?”
這老頭生得慈眉善目,一雙手上還沾着些泥,他朝顧空梨笑了笑:“這位公子可有哪裡不適?”
“經常想吐,經常會覺得很餓,腥味聞了就想吐,總是覺得累,想睡覺。算不算?”顧空梨面無表情,一隻手放在腹部,緊握成拳,這兩個孩子…不可能的,就那麼幾次,命中率哪裡有這麼高?她不應該自己嚇自己纔是。
顧空梨這邊還在自我安慰,那邊那老頭兒已經洗了手,坐在她的對面,取了絲帕覆在她的手上,然後替她號起了脈來,好一會他才笑呵呵的道:“恭喜恭喜,此脈確是喜脈無虞,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顧空梨糾着衣袍,力道大得幾乎要將那衣袍撕碎:“大…大夫,會不會是看錯了?”
那老頭兒細細打量着顧空梨,好一會才嘆了嘆氣:“如今姑娘女扮男裝,想來定是有原因的,只是,這到底是兩個孩子,兩條性命,姑娘若是要拿掉,也須三思纔是。”
“姑娘?師父,你說她是女人?可是,可是她穿的男裝啊。”小姑娘到底是涉世未深,眨巴着一雙杏眼,瞪着顧空梨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隨後又驚歎道:“若她真的是個女人,那定是傾國傾城!!”
顧空梨抿着脣默了一會,小聲道:“我…勞大夫把藥給我,若是旁人問起來,就說我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顧空梨的肚子已經有點顯形了,只是她穿着寬大的衣袍,並不十分明顯。
那老頭兒嘆了嘆氣:“姑娘…”
“我沒有別的選擇,大夫,我…照顧不了他們。”顧空梨雙拳緊握,垂眸瞧着桌子上面的藥材。
老頭兒朝一旁的小姑娘使了個眼色:“你去將那個夾竹桃花粉制的打胎藥取來給她,那藥滲在酒裡可大大增加藥的力量,一杯下去,一夜之後那孩子便…唉,姑娘看着辦吧。”
顧空梨點了點頭,臉色慘白相交,毫無血色,小姑娘將藥拿了來,扔在她的面前,瞪着她冷言相向:“有你這麼做人家孃親的嗎?人家還那麼小,你便要將他們給殺了!像你這樣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哼!你有什麼資格來評斷他們的生命?既然不想要,當初爲什麼又要懷上他們?你以爲打了他們就可以了嗎?我告訴你,他們肯定會找你的…”
“丫頭!快下雨了,你將那東邊院子裡的藥材端進屋子裡去。”老頭聲音冷了些,低聲喝斥。
蘇恆醒站在門口,默默的站了許久,細雨已經飄了起來,接着便開始大雨滂沱,他那一顆欣喜的心,終於因爲他們的對話而斷了。原來,阿梨真的不想要那兩個孩子,她甚至恨不能早早將那兩個孩子打掉,那麼,那三個月…三個半月…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衙門,衙門的人見了渾身溼透的蘇恆醒嚇得不輕,蘇恆醒一把摟過一個婢女,擡起她的下巴,勾起邪魅的笑:“今夜,由你來陪本王,如何?”
那婢女面帶嬌羞的瞧着蘇恆醒,語氣不自覺的放得嬌軟了許多:“王爺~您這是怎麼了?”
蘇恆醒猛的將她推開,冷笑:“你也不願意要本王的孩子,是不是?你爲什麼不要本王的孩子!那是本王的!”
蘇恆醒氣血攻心,有些神智不清,穀雨忙上前來扶他:“王爺,屬下讓木大夫來看看。”
“看?有什麼可看的?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本王,虧本王還如肝似寶的待她!本王在她心裡算什麼?算根蔥嗎?去,給本王找最美的女人來,本王不過是少了她一枝花而已,本王還有一整個後花園!”蘇恆醒扣着另一個婢女的手,將人直接拽着走,邊走還邊上下其手。
顧空梨是捏着那包藥回了衙門的,只是她瞧見那將婢女帶進屋子裡的蘇恆醒,一顆心突然疼得厲害。
穀雨被關在了門外,急得不行,見顧空梨來了,鬆了一口氣:“三王妃,王爺他只是一時糊塗了,您…”
“穀雨,你們早就知道了。”顧空梨說的是肯定句,穀雨張了張嘴,突然覺得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顧空梨也沒要一個肯定的答案,看他這面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了。
“三王妃,您當真要打掉…王爺知道的時候…”他望着顧空梨,說話有些急切,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顧空梨頓了腳步,語氣冷淡得似那折了陽光的冰塊,蒼白而冰冷:“我與三王早已經和離,又後見了我稱一聲雲飛揚便好,至於這個孩子,呵,他不是三王的。”
砰的一聲那門被蘇恆醒一腳踹開,那門砰的一聲爛了,木塊若不是蘇恆醒反應快擋在她的身前,差點砸到她了。
蘇恆醒扣着她的脖子,青筋直暴:“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顧空梨擡起頭瞧着他,那雙眼睛裡竟不起半分波瀾:“王爺想聽什麼?不如聽一聽三個半月之前我身在何處?”
“誰?獨孤太子!”蘇恆醒的手漸漸的收緊,只是一看見顧空梨那因爲難受而漲得通紅的臉色又生生住了手。
顧空梨垂眸,不解釋,是與不是,重要嗎?
蘇恆醒猛的鬆了手,捏着手中的乾坤扇就朝前衝:“我殺了他!”
“三王爺!我與你早已經一刀兩斷,你有什麼資格去殺他!如今西鳳局勢動盪,你連自己都自身難保,更何況去對付如此強大的南晉!”顧空梨站在蘇恆醒的身後,紅着一雙眼,極力的壓抑着那些即將破口而出的真相。
蘇恆醒回頭瞪着她,咬牙切齒:“顧空梨!你是不是犯賤!本王將你捧在手心裡護着,你還想要怎麼樣?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去當別人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不願意當本王的正妃!”
顧空梨睫毛輕顫了顫,好一會才囁嚅着脣角開口:“三王爺,我要的是母儀天下,要的是天下歸一,而你,太弱了,我看不上了。”
“你再說一次。”蘇恆醒真想掐死這個女人,到現在竟然跟他說什麼他弱!
“說多少都一樣,我要的,三王爺給不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我就當是緣份到了盡頭,一別兩寬,各自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