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垂眸,走上前去,獨孤星墨站在長廊裡,朝外面淋雨的顧空梨招手:“小梨,秋雨寒,當心着涼。”
獨孤星墨的南晉是不會下雪的,哪怕是到了深冬,也是陽光與溫度同在,不會像這西鳳, 中秋之後就開始霜凍,一路凍到下大雪,顧空梨在現代曾經見過很多的雪,有上至北極,下致黑龍江,國內國外四走奔走,卻沒有想過,最後留念於西鳳的大雪。
這裡下大雪的時候與那年湖南的雪災很像,也是鋪天蓋地的,那時她去執行任務,差點折在了那雪堆裡,嘖嘖,如今總覺得細思極恐。
顧空梨走回了長廊,白霜立即取了幹帕子給她擦,她一言不發,偶爾看一眼獨孤星墨,獨孤星墨笑笑,吩咐顧空梨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就走了。
顧空梨坐在窗口,瞧着窗外的暴雨突然喃了一句:“白霜,這麼大的雨,你說那兩個孩子會乖乖的躺在那裡…”嗎?問完她才發現這個問題有些多此一舉,她又閉了嘴。
白霜替她擦頭髮,窗外溼潤的雨霧撲了進來,帶着些微的深夜刺骨的涼意。
“小姐,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那南晉陛下的心奴婢看不透,再者,皇上曾經待小姐的好奴婢是都看在眼裡的,如今,不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奴婢聽說,在那鳳玄姬流產的時候,皇上還差點殺了她…”她小心翼翼的瞧着顧空梨,眼眶有些紅。
穀雨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那一瞬間白霜才明白,最令人心疼的,並不是單相思,而是明明就能夠在一起的兩個人,如今卻因着這些坎坎坷坷而不得不分開,男婚女嫁,兩不相干!
只是如今的顧空梨不懂,她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想懂。
愛情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它可以讓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可是,卻也能夠讓人變得失去自我,最終陷入一個難以拯救的漩渦。
顧空梨深深的陷在這個漩渦裡面,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如何抽身離開,所以只能選擇隨波逐流。
夜色涼如井水,圓形的窗櫺上刻畫着的精緻的圖紋在紅色的燭光下透着神秘的味道,屋外有月光傾斜而出,時光將她推向了更遠的遠方而那些重要的人,也離她越來越遠。
很快就到了她大婚的那天,那天整個顧府那是張燈結綵羅鼓宣天,不過,人不怎麼多,因爲許多的人都去了北奧那個巨大的祭天廣場,參加皇帝的登基大典了,顧空梨換了新裝,坐在房間裡,瞧着那個身着紅衣的人有些恍然,白霜站在她的身後,替她舒頭髮,霍辰捧着臉,唉聲嘆氣的來參加她的大婚。
“唉,我本以爲你是我的良人,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夫君竟然要嫁人了,以後當的還是皇后,你說以後見了你是不是還得下跪啊?”她手裡拿着一個精雕細制的簪子把玩,那眉眼間流露出來的卻是濃濃的笑意。
顧空梨垂眸,瞧着手裡拿着的那個玉如意嘴角抽了抽:“從這裡到南晉還有那麼遠的路要走,早早的將
這身衣服穿上幹嘛?繁瑣得跟皇后登基似的。”
那霍辰哭笑不得:“夫君啊,我可巴不得你去把那南晉皇帝的位給他簒了,不過這是一個任重道遠的事情,你還是慎行再慎行吧。”
朝光從屋外折出來,將整個屋子都染上了一抹大紅色,那顧錢站在門口,抹了淚才走了進去,看看顧空梨,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現在,現在你看看,你都快嫁過去了!”
顧空梨垂眸,默了一瞬,忽的擡頭看顧錢:“大婚的路線會經過皇城的祭天廣場吧?”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她嫁她的人,蘇恆醒麼,登基。
顧錢咬了咬牙,又瞪了她兩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記恨着那蘇恆醒!你說!”
顧空梨心口忽的一窒,恨?她顧空梨向來愛恨分明,該恨的,她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可是這一次,她猶豫了,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恨,她只想讓自己更絕望,絕望到有那個資本去離開這個世界。
風拂起她耳邊的發,墨發上戴着的珠光寶飾隨風發出細碎的聲響,顧錢嘆了嘆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動作很輕,生怕碰着她一樣。
顧空梨瞅着顧員外這糾結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你放心,我嫁過去之後你就是國丈了,到時候只要你不做犯法的事情,我都罩着你。”她曾經答應要給顧錢的那十倍,如今早已經實現了,只是,像顧員外這樣一個傾盡他自己所有心血去愛他女兒的人,他值得更好的。
顧錢呸了一聲,那張還能顯現出曾經俊雅的臉有些扭曲:“你老子我要是沒做犯法的事情還用得着你罩?!”
顧空梨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哦了一句:“那你就是做了犯法的事情了?你放心,我這個人向來幫親,到時候沒收了你的家當就成了,至於你麼,本宮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顧錢被她氣了出去,唉,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孩子,怎麼就不能精明一點呢?顧錢自己那麼精明的一個人,顧夫人那般聰慧的一個人,怎麼生出來的顧空梨就是這麼個性子。
顧空梨倒也沒在意,她靠着椅子,將頭上的簪子扯少了幾根,還在吩咐白霜:“你少放兩根,我頭都快被壓沒了。”
白霜拍開她的手,白了她一眼:“你現在知道要少弄兩根簪子了?當初要嫁的時候答應的不是挺快的嗎?”
整個顧府是一片鑼鼓喧囂,喜慶得就快只剩下了紅色了,可惜,顧錢那張臉臭臭的,站在書房的畫像前唉聲嘆氣,是他對不住夫人吶,這一次又要眼睜睜的瞧着這孩子跳進火坑裡了。
顧空梨站在門口,她摸了摸心口,這裡莫名的很難過。
“顧員外,你不是也要離開北奧皇城隱居嗎?我覺得挺好的。”
顧員外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直暴粗口:“你懂個屁!老子做的這一切是誰了啊?你就不能給你老子省心一點!兔崽子,你是這要氣死我是不是!去,趕緊去,
現在就去給我毀婚!”他推桑着顧空梨,顧空梨被他推到了門口,外面是一片大好的陽光,她站在陽光下,忽的將顧員外緊抱着。
“我是真心的,想要保護你的。你就去隱居吧,等我把一切的結束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你在這裡,我會分心的。”如今她已經沒有軟肋了,當然,除了顧員外這一塊。
顧錢想朝她腦門上呼一巴掌,奈何頭上簪子太多隻得作罷,孩子一樣的朝着顧空梨的臉上捏了一把解恨:“你老子還用得着你保護?!”
顧錢現在是一言不合就炸毛,她聽說,以前她娘,也就是顧夫人嫁給他的時候,兩個人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詩情畫意,你跳個舞他彈個琴啊,你靜坐看書他作個畫的啊,可惜連老天的嫉妒這兩個人,硬是收了那顧夫人去。顧空梨除了那一張畫像之外對於顧夫人這個人,沒有半點印象。
那畫中的那個人手執權杖身着紫金華袍的樣子極其威嚴,顧空梨也問過顧員外爲什麼要畫成這個樣子,只是顧員外卻從來沒有開口說過。
那白霜匆匆趕了過來,瞧着這推推桑桑的父女兩急道:“吉時已經到了,快快快,小姐該蓋上蓋頭上轎了。”
顧空梨衣袖子一甩,垂眸瞧着地面上的倒影,小聲道:“我說的是真的,有些事情,根本沒有我們看見的那樣簡單,你給我一點時間,三年,最多三年,我把一切都給你理順。”
她跟着白霜匆匆走了,顧錢站在原地默了一會,忽的笑了,這孩子,到底已經開始長大了,也好。長大了也好。
顧空梨走出去的時候被那一羣身着戰甲的鐵軍嚇了一跳,那些鐵軍站在顧空梨的百步遠,作一條直錢朝着那街道蔓延,顧空梨一腳踏出了門,透過薄薄的蓋頭,見獨孤星墨朝她伸出了手,而在獨孤星墨後面的,是那一個二十四人擡的黃金大轎,他垂眸輕笑:“小梨,朕以半壁江山爲聘,以鐵軍爲你開道,你可願嫁?”
顧空梨擡頭,咧嘴一笑:“你有真心,我就敢賭!”
“自然真心。”獨孤星墨拂了拂衣袍,玉清捧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她,又恭敬的退了下去,顧空梨狐疑的打開一看,那盒子裡面靜靜的躺着一個巴掌大點的小玉印,玉印上盤着一條龍,白色的玉雕得栩栩如生。
白霜與霍辰瞪着那玉傻了一會的眼,霍辰驚呀的喃喃道:“這是…這是代表帝王私人身份的玉印吶,夫…顧姐姐,你可是賺了。”
顧空梨將玉扔回了獨孤星墨的懷裡,轉身徑自走進了轎子裡。
獨孤星墨掃了眼身後的玉清,將那玉印遞給他,跟着顧空梨上了馬車。
顧空梨坐在窗口,她將蓋頭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來,顧空梨眼神有些晃,她問:“能不能,從三王府那裡轉一圈。”
三王府,在那麼多的歲月裡,蘇恆醒與那個三王府是陪她最長的人,如今一切都該有一個新的起點了,玉清垂眸去吩咐馬車車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