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二局

69.二局

見衆人的目光或膽怯或期待地落於龍袍之上,靖安帝微微一笑,“趙愛卿,文愛卿,心中可是有何評判?”

趙太傅和文閣老立刻令身邊的人將手中的短箋呈上。

靖安帝接過短箋後仔細審查,歲月刻攏的眉峰卻越聚越深,他擡頭掃視了二人一眼,目光又於夜梟等人身上逡巡,最後重新又落回了百里思青身上,神情上頗有些舉棋不定。

見他的眸色猶豫,百里思青靜聲道:“兒臣相信父皇最是公平之人。”

聞言,靖安帝隨手將短箋遞給她,“你自己看看吧。”

百里思青草草瞥了眼,上面囊括了趙太傅與文閣老二人所有的意見與評價,態度十分中肯。

只是,結果也出她所料地中庸。

密密麻麻的筆墨上,有對慕子衿琴技的肯定,有對司空煜取意的讚賞,還包括了楚離曄和夜梟的音律卓絕…

大體綜合下來,只有一個意思,那便是——他們也不知該如何取捨。

各有各的好,在他們心中皆無可挑剔。

“高陽,依你看勝出者當爲誰?”靖安帝索性將決斷扔給了她。

百里思青揚眉,“父皇又不是不知兒臣不懂這些。”

她答得乾脆,底下卻一片茫然。

衆男子怔忪,既是高陽公主不懂樂律,那日後如何能琴瑟相和?那今日比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倒不如直接比武來得痛快。

“不過,兒臣雖然不懂,卻大體還是能聽出優劣之分。”百里思青話鋒一轉,盯住慕子衿的方向,“兒臣覺得世子的琴彈得甚妙,聽了十分喜歡。”

聽她這樣講,本該有偏袒嫌疑,但偏生衆人都挑不出毛病來。方纔那雄昂激烈的琴音,即便對上後來的鼓琴相交之音,也未落半成下風。

在場的男兒或多或少都是有那麼些抱負的。胸懷之寬闊,眼界之高瞻,自然大多都傾向於熱血奔騰的樂聲,而對婉轉悠揚的簫聲和淒涼冷瑟的壎音便稍稍顯得有那麼點不取。

慕子衿微微一笑,不枉費他還算“盡心盡力”,只是心底總有那麼分不自在。

若不是在此情形下顧慮良多,他早早便能將司空煜打落河中,忎得他威風地借船使力,還能渡上了岸?

然而少頃,他就自發地消了心底的這份不痛快。

日後百里思青過門,婦唱夫隨,合情合理,他總該隨她喚司空煜一聲“表哥”的。

他可從未忘了,“表哥”自始至終便對他不怎麼待見,若是再結下這個傷面子裡子風頭形象的樑子,於他可是不利地很。

司空煜被慕子衿不期然投來的灼灼目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鳳眸帶情,殷殷含笑…莫非這慕世子今日出門吃錯藥壞了腦子?

他的心裡沒來由地一顫,惡寒頓生,他坐直了脊背,也更加堅定地這樣一個藥罐子,根本配不上百里思青。

上官玥將楚離曄微不可查的失落盡收眼底,不禁生了些惋惜。

他終是明白百里思青的用意,怪不得不許靖安帝帶任何妃嬪,只需這一來,便將衆人的選擇性簡化了。

但凡有血性的男兒,在錚錚鐵音下,誰會喜那軟綿的腔調?

他衝百里思青欣然一笑,便又兀自飲酌起來。

靖安帝見下方噤聲,竟無一人辯駁,於是朗聲開口道:“朕倒是更喜煜兒的鼓聲,波瀾壯闊…”

百里思青突然打斷他,“究竟是父皇選駙馬還是兒臣選?”

底下譁然不解。

靖安帝面上一曬,“自然是你。”

百里思青掀了掀眼皮,“那不該以兒臣的喜好爲先嗎?”

趙太傅立刻起身,抹了把汗,“臣以爲,少將軍與世子不分上下。”

文閣老也起身,“臣附議趙太傅之言,此局少將軍與世子二人同勝。”

靖安帝神色暫緩,“那便如二位愛卿所言吧。”

百里思青也不再反駁,當默許了此結果。

這才第一局,就被慕子衿等人壓得如此難堪,衆男子汗顏的同時,卻還是抱有僥倖的心理,不停地勸說自己還有機會,琴棋書畫,總不會有人能夠全部精通。

可當靖安帝宣佈第二局開始,棋盤擺上後,一個個又都傻了眼。

紫端木雕成的巨大的棋盤上,白子如玉,黑子如墨,錯落分佈而成的赫然是一道已成的棋局。

一百零八子密密佈列,縱橫紋枰,或反撲,或尖侵,或治孤,或殺氣,劫中有劫,死中見生,攻守變化無處不是玄機,妙不可言。

衆人觀摩着,那棋中繁複變化越發凌亂,黑白雙子糾纏散落,全然不成規矩,令人久思難解之下,心中又不禁生出一陣難言的煩躁。

陳公公笑眯眯地望着下首一干激動又不知從何下手的男子,“一個時辰爲限,誰在最短的時間內解了此局,便是誰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