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天之驕女 婚事

剛下了早朝,靖安帝正抵着額頭讓一旁的宮人念報着一些瑣碎的奏摺,旁邊一碗清粥未曾動過。

一聽說百里思青求見,他立刻便讓人退了下去。

他急切地注視着她,眼底淡淡的陰影昭示出昨夜的未眠,“高陽,可有宣過太醫?”

知道他昨夜守在寶儀宮直到早朝,百里思青心中說沒有動容是假的。

此刻望着他的關憂,她首次放下了回京以來的冷嘲熱諷,恭聲道:“兒臣很好,勞父皇掛心了。”

她的心平氣和不似勉強,靖安帝不禁有些怔忪。嘴角的褶皺也變得淺淡了,眸子漸漸微眯成一條線,而後擲地有聲,“你放心,父皇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百里思青眼尖地瞥掃見奏摺旁墨跡未乾的特殊紙張,慢聲道:“兒臣正是爲此事而來。”

靖安帝沉吟,將身前的摺子推開,“你若想親自處置曄皇子,父皇依你。”

不過一個皇子,既敢對大泱的公主下手,就要有承受的能力,“煜兒今晨已經赴往邊關。你且放心的,朕已修好書,若是晉皇膽敢包庇,我泱國的大軍一定踏平晉國!”

他的神色頗爲激動,言辭裡皆是對自己的維護,百里思青咬了咬脣,低聲道:“父皇誤會了,不是曄皇子劫持的兒臣。”

靖安帝蹙首,“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百里思青來時便已經想好,不打算隱瞞道:“是夜梟。”

她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與靖安帝說了一遍,略過了夜梟侮辱她的那一段,只說他尚未得逞,她便被那陌生男子給救了。

靖安帝聽得又驚又怒,“可惡!”

以爲行此低劣手段就能將他的女兒娶回漠國?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連忙起身,走至百里思青的身邊,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肩膀,“不管是誰,父皇都不會讓他…”

“不。”百里思青卻出乎他的意料道:“兒臣想讓父皇暫時不要爲兒臣的事煩心。”

靖安帝不解,“爲何?”

百里思青如實將心底的想法告知於他,“既然被他逃脫了,那我們再抓人便是無憑無據。況且衆目睽睽之下,漠國的車馬早已遠離京城,他大可以抵賴說兒臣污衊他。兒臣就算再有理也落了下乘,一時不慎或許還會挑起兩國紛爭,讓泱國受天下人的詬病。”

“兒臣近日聽說燕軍於邊關無端滋事,可動機未能查明。若我泱國與漠國此時交惡,不可避免會被人趁虛而入。所以,兒臣不希望因兒臣一人而陷我邊關萬千男兒於囹圄之中…”

她說得十分冷靜,說實話,靖安帝沒有料到她會想這麼多,拋卻自己的委屈將利弊分析地如此透徹。

他仔細地觀摩着百里思青的眉眼,總覺得當年如果皇后沒死,估計也不會贊同他後來的瘋狂。

處在一國之君的位置上,他從來都是慎之又慎,唯幾的不理智便是面對心愛的女子和女兒的事情。眼下他與她的女兒站在一起,高瞻遠矚的賢明倒成了滑稽。

他動了幾次嘴脣,彷彿她的倔強任性已經成了昨日,此刻的深明大義一時竟教他這父皇變得啞口無言。

腦中忽然浮現出許多光景來,他恍惚了許久才緩緩嘆道:“若不是陳正警惕,父皇還不知你昨日又悄悄出了宮。”

他的眼中帶了一絲欣慰還有一絲光亮,“也是朕太過縱容你,從小你便不讓我省心。朕一直想着讓你改掉任性,可有什麼辦法呢?你終歸是父皇最愛的女兒……但如今,朕卻覺得高陽長大了。”

他拉住百里思青的手,發現她並沒有掙脫開,便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大掌包裹着纖指,是消逝了兩年的親近,“是父皇考慮不周。”

合格的帝王不應當這般衝動,“或許,如果你是男子,父皇也能輕鬆些……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有什麼可計較的,不是早已做好了決定嗎?他的女兒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明大義,他該欣慰纔是。

“父皇清楚他之所以對你下手,無非就是爲了你的婚事。父皇說過不願讓你遠嫁他國,其實不止是因爲不捨得…”他頓了頓,喟聲道:“罷了罷了,如今你也長大了。上次你當着全天下人的面作出的任性決定,就要爲它負上責任。百里家的人,總不能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百里思青鎖了鎖眉毛,“兒臣知道。”

應是想到了前不久的比試,靖安帝眸色暖了一分,“慕王府對父皇有恩,子衿也算是父皇看着長大的,除了身體之外,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好男兒。”

“或許也是冥冥天意。”他笑了笑,面容染上別樣的溫柔,“你母后懷着你的時候,有一次他進宮,你母后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還曾說笑過若是你是女兒,等長大後就將你許配給他。”

他的話裡帶着一絲懷念,“只可惜……”

他擡起一隻手撫了撫百里思青的髮絲,“父皇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父皇也只是一位平凡的父親。”拋開高貴的身份,他也只是尋常人,也想享受兒繞膝下的天倫之樂。

“既然你意已定,父皇也不能勉強。只是,父皇這裡還有東西要留給你。”

他忽然放開了百里思青,慢慢走回桌案,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道已經準備好的聖旨,而後反身將它交予了她。

百里思青神色一怔,不明所以地接過。

靖安帝笑,“這道聖旨你好生收着吧!他日若是心悔的話,便將它拿出來。就當是父皇再爲你做一次昏君。”

聖旨並不佔重量,不知爲何,百里思青卻如捧了千斤墜般,明晃晃的長軸炫亮了她的眼睛。

靖安帝感慨道:“其實昏不昏君,父皇從來不看中這些,只要你好,便是父皇最大的心願了。從前你母后在這宮裡確實不大開心,不然也不會……”

他停頓了下來,出口的話還是太艱難,便不想再提,“所以,父皇便想讓你過得隨心所欲些,不曾想還是害了你。”

百里思青眼眶微微閃爍,她昂着頭,一瞬不瞬地盯着靖安帝。

“好了,你下去吧!”靖安帝咳嗽了一聲,擺手示意她離開。

百里思青盯着他微僂的身軀,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道:“兒臣告退。”

當她的一隻腳跨出了崇政殿,靖安帝還是忍不住將她叫住,“本來父皇捨不得看你出嫁,可思來想去,若是不能親自爲你主婚,父皇此生難免會留下遺憾。”

許是之前與百里思青的關係一直不得改善,因此他帶着幾分試探幾分詢問道:“待你大婚之日,父皇可否做你的主婚人?”

天下的皇帝坐到他這份上也是驚世駭俗,獨此一家了。從來都是金口玉言說一不二,賜婚便是給了子女最大的顏面,誰曾想還會如此低聲下氣求爲女兒主婚?

百里思青靜默了好一會兒,在靖安帝不抱希望準備放她離去的時候,終於開口道:“如果父皇願意爲兒臣主婚,便是兒臣最大的幸事。”

好久沒有見到她不與他慪氣,今日她的表現本就大大出乎意料,現在好生好語地應了他的請求。靖安帝身形一顫,竟是激動地差點栽倒。

“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便不再言。

百里思青抱着聖旨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所有人無不惶恐跪下,餘光瞄着她手中的聖旨儘可能地思索着裡面的內容。

百里明等人正好進宮,見到她手中的聖旨,精光閃過,一下子攔在了她的前面,“高陽皇妹,這麼巧?”

司空煜昨夜的勞師動衆自然不會逃過他們的耳目,聽說百里思青被人挾持,他們便一早進了宮想來探探虛實。

女子與男子不同,被人劫持可是天大的事,弄不好一輩子的清白就被毀了,看她如何再能擺出嫡公主的倨傲!

百里思青不想搭理他們,立即繞開繼續往前。

百里明陰冷一笑,攔住她的腳步,“高陽皇妹昨日受了驚,竟是口不能言了。”

他瞅了許久也沒有從百里思青身上瞅出一絲一毫的失魂落魄,不免有點失望。見百里思青不冷不熱地回望他,他的眼睛眨了眨,繼而調笑道:“還是高陽皇妹大膽,敢在半夜三更與曄皇子私會。”

他越說越離譜,好似昨夜的挾持只是爲那腌臢之事被人發現後掩人耳目的幌子,“高陽皇妹也真是的,若是與曄皇子兩情相悅的話直接稟了父皇不就行了?父皇定然會爲你下旨賜婚。呃…”

彷彿纔看到百里思青拿着的聖旨般,他驚訝道:“莫非高陽皇妹真如皇兄所測,已經讓父皇下了旨?”

百里成訝笑着上前,伸手就欲將聖旨從百里思青手裡奪出,“大皇兄難道忘了?父皇向來對高陽言聽計從,區區一道聖旨而已,高陽要多少便有多少。來來來,讓皇兄看看,聖旨上都寫了什麼,天賜良緣,還是比翼雙飛?”

百里思青驟然握住了他的爪子,猛地將他的手腕一折,“大皇兄、七皇兄真是閒得慌,要不要本宮稟了父皇,褒賞你們的關心?”

她的力氣大得很,出手又毫不留情,百里成瞬間痛得溢出了眼淚,“你快放手!”

百里思青冷哼一聲放開了他。

百里成頓時捂住了手腕,怒嚎不已。

百里愔惻惻笑道:“高陽皇妹隨意便傷了七皇弟,未免太目無法紀。”

百里思青斜睨他一眼,“七皇兄對聖旨不敬便是對父皇不敬,本宮替父皇教訓七皇兄有何不可?再說,尋常人等,早就被拖下去砍了腦袋!”

聽她此言好似只折了自己的手腕是天大的恩賜般,百里成的心中立刻燃起了滔天怒火,卻無法反駁,“你、你——”

百里思青卻笑了,故意揚了揚耀目的聖旨,“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這裡寫了什麼嗎?那何不去問父皇?”

她知道他們斷然不敢問靖安帝,突然心生惡趣,“指不定這聖旨有關太子之位,幾位皇兄要不要猜猜看呢?”

一直在一旁靜觀的百里曉也不由得心思一動,若說之前他還對它不以爲意,經由百里思青一說,再看那聖旨時的目光已然起了變化。

只是,怎麼可能?“茲事體大,高陽皇妹還是不要信口雌黃的好。”

這便按捺不住了?百里思青看向這位素日還算和善靜靦的皇兄,“方纔七皇兄不也說了,父皇對本宮言聽計從,那本宮想要這太子之位,父皇豈能不允?”

“你!”百里明看着她,儼然似在看一個怪物。太子之位豈能等同兒戲,真是荒唐得可以!

百里思青仿若要將他們的胃口全部吊起來才罷休,眼角一挑,脣邊的笑容隨之擴大,“反正在諸位皇兄眼中,父皇偏心也不是一日兩日,那封本宮爲皇太女又有什麼稀奇的?”

她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聖旨的一角,任由他們的目光聚在上面,苦惱道:“呀!本宮忘了,諸位皇兄對那個破位置也惦記得緊呢!這可怎麼辦呢?”

她雙掌一合,“要不,本宮與父皇說說,將這位置讓給諸位皇兄之一?”

百里愔被她這放肆狷狂的話所驚駭,一時也分不清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有可能嗎?父皇遲遲未立儲君,難不成真的是爲她騰位置?父皇莫非瘋了?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她是故意的!

百里成也似忘了疼痛,傻傻地盯着百里思青,“你要做太子?”

百里思青但笑不答,待欣賞完了他們面上的神色,拔腳而走,“既然諸位皇兄這般好奇,那還是去問父皇吧。”

蝶香和蝶衣剛纔留於殿外並不知道聖旨裡的內容,現下又跟着百里思青回宮,聽了她與百里明等人所說的話,二人說不清是忐忑還是興奮,更多的或是驚駭,“公主,您,您說的是真的嗎?”

皇太女?

蝶香吞了口口水,眼神晶亮且期待地望着百里思青的側臉。

百里思青白了她們一眼,捏着掌心裡的明黃,面色沉靜道:“假的。”

聖旨她還沒有打開過,自然不清楚裡面的內容,可是太子…

她頓覺自己剛纔是瘋了,居然拿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刺激他們,無論如何,這儲君之位也輪不到她來做。

從小她就知道百里明他們都討厭她,或許不止他們,其他的公主,甚至妃嬪都對她不喜。可她用不着所有人都喜歡接納她,她活着就是讓討厭她的人越來越不舒坦。

以前她從沒想過靖安帝有朝一日駕崩後她會如何,百里明他們會不會對她報復,她能不能安然無憂地過完一生。

然而就在剛剛,有一瞬間她竟詭異地思考起了那些,依着那些人對她的憎恨,她肯定了沒有父皇日子她會變得怎樣地不順。

可那些是將來的事情,該發生的總歸會發生,不是她所考慮到便能避免的。她應當過好好地生活,把握住現在的生活纔是,無需想太多。

“走吧!”

“是。”

……

長信宮的海棠花開得分外燦爛,從很遠的一隅便能觸望到大片大片的紅,鋪天蓋地似要將天邊的雲霞湮沒。

百里奚寒正坐在殿中品茗,拂袖、啓脣、下嚥,每一個動作都很緩慢,彷彿是微風中次第綻放的花枝,無比清晰優雅。

素手盈風,彷彿玉輝劃過指尖,晶瑩澄美的色澤,在杯口處挑起一抹清澈的流光。

當那種優雅以一種無心的驚蟄而見,傾城的魅力就會剎時豔羨整個時空。百里思青遠距離地望着他,竟生了不敢打擾之意。

還是百里奚寒看見了她,放下茶杯,先開口喚道:“小青,你來了?”

百里思青只能慢慢走近,“十三皇叔。”

長信宮是先皇爲百里奚寒生母敏太妃精心砌築,生前先皇對敏太妃諸般惜愛,敏太妃喜歡美玉,先皇便讓人採美玉鋪遍宮中。靖安帝日前曾命人將長信宮主殿修葺一新,如今花海徜徉,繚繞輕浮的薄霧令玉宮恍若仙境。

百里奚寒淡淡一笑,示意百里思青自他身旁坐下。

“小青,這是我從泅川帶回來的茶,你嚐嚐。”百里奚一邊說着,伸手從桌上的杯盞中間抽出一隻。

隨着茶水的傾入,一股淡淡的清香不飄過鼻尖,沁入心扉,讓人不由得感覺一陣舒爽,百里思青心境放鬆,“果然是頂級的好東西。”

她緩緩端起了面前冒着熱氣的小盞,杯裡幾片翠綠的茶葉似乎還沒有散開,那茶水澄碧如琥珀,已經是出了茶色。

她正要飲下,百里奚寒卻笑着攔住了她,對上百里思青的疑惑,他用手觸碰茶盞,杯中茶水微微晃動之時,百里思青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只見杯中原本緊縮的茶葉緩緩伸展開來,澄碧的色彩似乎是從舒展的葉心散出,嫋嫋在杯中盪開,如妙曼少女身着的彩紗飄在空中一般,待到茶葉全數散開,杯中原本澄碧的茶水已經換成了碧綠,只看那青翠若滴的顏色便讓人忍不住品嚐。

“這般神奇?”百里思青低頭湊近茶杯,一股清香撲面而來,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便充斥着嗅覺,她頓了一下,淺嘗一口,那濃郁的清香便隨着入喉的清茶散往身體各處,果真是世間極品。

“皇叔的東西永遠都是好的。”百里思青細細品完那一口甘芳清冽的茶,不由得讚歎道。將一杯茶品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味道,那舒心之感從口腔蔓延到脾胃,帶走了人心間所壓的愁緒。

百里奚寒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喜歡就好。”

久違的輕鬆又回來,百里思青捧着空茶盞,彎了彎眼睛,來時沉葛的眸子霎時又恢復了清亮的神色。

從小她便最喜歡與百里奚寒待在一起,說不清爲何,長信宮彷彿有一種安神的魔力,輕而易舉便能將煩憂排空。

“小青,你長大了,心事也變多了。”百里奚寒端視着她,澄澈的眸宇裡蓄滿了溫柔。

不知不覺長大了,那些無憂無慮總會被煩事牽絆住,那些不能解決的便沉澱在心裡,成了心事。

剛剛放空的沉重似又盤旋迴了腦海,百里思青手指轉着杯子,悶聲道:“皇叔,人爲什麼會變呢?”

早時,她便收到了趙茗秋的拜帖,可她卻破天荒地拒絕了她的求見。

她並不想往深入去想夜梟的話,但就算她不願去想,那些東西依舊存在着,擺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拼命地嘲笑着她的無知與蠢鈍。

百里奚寒彷彿能猜透她的煩惱,望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天地萬象,皆隨人心。一個人的心境不同,所看所想自然也不相同。人心這東西,說來也並不奇怪,隨時隨地都在變化着,支配着人所有的舉動,所以,如果做了錯事,或許只是心魔一時作了祟,並不是人的本意。”

百里思青抿脣,“是這樣嗎?”

那麼其他呢?

上官玥自從成了京兆尹之後,便整日地神龍見首不見尾。司空煜走了,她沒來得及去送他,邊關的軍況吃緊,朝臣都惶惶不安。她明明想殺了夜梟,卻不得不按捺不動。陌生男人的身份,她也追查不出。還有那人…

“皇叔,如何才能忘掉一個人?”她的聲音空蕩蕩的,飄忽地厲害,不用心聽根本聽不清。

百里奚寒眼底深處淡淡清芒,映亮她迷茫的眸心,“爲什麼要那麼痛苦地忘記一個人?時間自然會使你忘記。如果時間不可以讓你忘記不應該記住的人,我們失去的歲月又有甚麼意義?”

“小時候我便喜歡坐在這裡看天上的星星,記得母妃曾與我說過,夜空中每顆星星,都是人間消逝的生命……”

百里奚寒突然仰首道:“人留在世間的東西其實很少,一旦生命消逝了,那些過往通通便會散作雲煙,我們又何必浪費時間揣摩?”

百里思青澀然一笑,“如果消逝的生命又回來了呢?”

某日以一種驚擾的姿勢重新出現在你的視線裡,會不會覺得可怕?

百里奚寒握住她的手,似要給她無窮無盡的力量,“坦然面對它。”

“循着本心,有一日,你自能處之泰然,不需要太久時間,也沒有人再能夠阻塞。”

百里思青定定地看着他,一直到很久後,每當她想起這股清澈的力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那樣清晰,也正如他的包容,一直陪伴着她,從未離開。

“我聽說欽天監在選吉日,小青,你要成婚了嗎?”

他輕輕地問道,百里思青點頭,父皇說得對,她要對她一直以來的任性負責。

……

寒雨已消的深夜,官道上數匹快馬迎着無聲夜雨一路疾馳。

四野闃暗,唯見星光微閃,幾道人影一晃即過,急促的馬蹄聲直趨火光層層的城池。待到緊閉的城門前,幾人同時勒馬,黑夜中馬兒驟停的微嘶聲短促響過,復是一片萬籟俱寂。

城頭照下的火光透過輕重夜幕,右邊之人調轉馬頭向後道:“太子,城門已關,咱們還是遲了一步。”

夜梟自星光中擡眸,看向高聳矗立的城牆,簡短地命道:“棄馬入城。”說話時身子已自馬背上飄起,身旁幾名侍從緊隨其後,形如魅影掠向城牆,身手行動,迅捷無聲。

不過半刻,幾人已身處城內,城內依舊一片戒備森嚴,街道之上霎時冷清,有一隊隊士兵巡邏經過,卻並未影響城中正常的秩序。

幾道黑影輕身躲開,悄悄向城中驛站而去,人影落地,未曾發出一絲響動。待到所有人進入驛站後,夜梟輕輕揮手,其他人隨即散開。

屋內的人聽到動靜後立即警醒奔出,一見到邪魅陰沉的男子,歡喜道:“太子,您回來了?”

首當其衝的一人直接扒下自己與他肖像的臉皮,露出一張平凡的面容來。

“連夜啓程!”夜梟冷聲道。他不清楚靖安帝會不會對他下手,在泱國的土地上,他只能退避。

可是扮作他的那名男子卻支支吾吾道:“太子…合歡郡主失蹤了。”

夜梟心頓時一沉,“什麼時候的事情?”

“午時,屬下差人給郡主送飯,卻發現房內沒了郡主的身影。不然屬下等也不會在此驛站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