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璃,你爲什麼這麼肯定?”沒有確切證據,可雲璃卻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顯然不是信口開河。沈夢璐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起來,她有預感,雲璃將要傳達的信息,絕對會令人大吃一驚!
雲璃定定地望了沈夢璐片刻,轉而將視線移到了朱鄞禎身上,一字一句地開口。“因爲……逸蘭和恭王爺有染!並且……當初逸蘭懷的孩子,不是王爺的,而是……恭王爺的!”
逸蘭的孩子是朱鄞褶的?!沈夢璐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板上,徹底地驚呆了!這……朱鄞禎到底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朱鄞禎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起來,他眸光陰鷙地盯着雲璃,眼裡閃爍的怒火幾乎要將人吞沒。
“雲璃,你可知道,亂嚼舌頭根子的下場是什麼?”朱鄞禎低沉的嗓音中佈滿了濃濃的警告。他在警告雲璃,話說出口之前,多過幾遍腦子!
逸蘭懷孕的時候,朱鄞褶遠在番外,二人再怎麼暗渡陳倉,也渡不到那麼遠啊!雲璃要找藉口也應該找個像樣一點的!污衊逸蘭的清白來自保,這樣的手段,令朱鄞禎無比厭惡。
沈夢璐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她收回錯位的下巴,眸光探究地落到雲璃身上。
雲璃將朱鄞禎眼裡的懷疑和厭惡,統統收入眼中,她的心頭一抽,有眼淚不由自主地浮上眼眶。不過很快,她又努力壓下了眼裡的淚花,眼神堅定地望着朱鄞禎。“王爺,妾身所言句句屬實,倘若妾身有半句虛言,妾身甘願受拔舌之刑!”
朱鄞禎的眼眸越發陰鷙起來,他的雙掌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雲璃,你若是膽敢撒謊,本王就將你丟進軍營!”拔舌算什麼,丟進軍營供千人騎萬人壓,纔是最可怕的!
雲璃美眸暴睜,隨即便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眼淚便滾滾落下來。哀莫大於心死!朱鄞禎對自己的冷絕令雲璃徹底心寒了。
雲璃突然就覺得了無生趣了。出賣姐妹本是出於自保,情非得已,可她對朱鄞禎的真心卻被如此無情踐踏,甚至連一分一毫的信任和憐憫都得不到,雲璃覺得自己可悲可笑到了極點。既然朱鄞禎不信她,那就讓她帶着這個醜聞,去對逸蘭懺悔吧!
“就當妾身撒謊吧!妾身也不饒王爺費心了!”雲璃垂着頭,低聲說完這句話,便用力去咬自己的舌頭!
雲璃想咬舌自盡!沈夢璐眼眸一緊,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雲璃的下顎,迫使她鬆開自己的舌頭,不悅地開口。“雲璃,好死不如賴活着!逸蘭告訴你這些,就是爲了讓你在關鍵時候保命用的,你又豈能白費她的一番苦心!”
沈夢璐信她!雲璃愣愣地望着眼含怒氣的沈夢璐,眼淚如大雨落下,“娘娘,妾身……”雲璃無語凝噎,泣不成聲。
“你迴避一下吧!”沈夢璐轉頭望着朱鄞禎,她原本並不打算讓朱鄞禎避嫌,可是現在,事關男人的面子,沈夢璐也有些不忍心看着朱鄞禎受打擊了。
“娘子,我有權力知道真.相!”朱鄞禎苦笑一聲,卻沒有迴避的打算。看雲璃現在的模樣,朱鄞禎也已經知道,雲璃說的不是假話了。
當着沈夢璐的面,被揭穿戴綠帽子的事實雖然丟臉,可是比起撿面子,朱鄞禎更想搞清楚的是事實真.相。如果,逸蘭懷的孩子真的是朱鄞褶的,那就說明一件事情,在朱鄞褶揚言誓不回京的十餘年裡,朱鄞褶卻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潛回京城,四處油走!
而更讓朱鄞禎不得不在意的是,逸蘭懷孕是在姬文華過世四五個月的時候,那時尉欣妍進王府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朱鄞褶在那個時候潛回京城,用意爲何?
“可是……”沈夢璐望着情緒失控的雲璃,有些遲疑。面對朱鄞禎,雲璃會肯坦白嗎?
“娘子,相信爲夫!”朱鄞禎輕輕捏了下沈夢璐的肩。
沈夢璐默默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罷了罷了,既然朱鄞禎這麼有勇氣直面自己被戴綠帽子的現實,那她就給他一個勇敢的機會吧!
“雲璃,你和逸蘭從小就在本王身邊伺候,你們對母后和本王的衷心,本王從未懷疑過。你同逸感情深厚,不是姐妹卻勝於親姐妹。你維護逸蘭的心情,本王理解。不過逸蘭與朱鄞褶有染一事,非同小可,本王希望你對本王坦白。”朱鄞禎走到跪坐在地上嚶嚶哭泣的雲璃面前,神色平靜地望着她。
雲璃依舊埋着頭哭泣,沉默不語。雲璃心中有無限委屈,對朱鄞禎也充滿了怨懟。怨呵,怨朱鄞禎對她們無心無愛,怨自己一顆真心錯付無情郎。
朱鄞禎的眼眸冷了冷,語氣越依舊不變。“雲璃,你不要忘了,你首先是本王的侍婢,其次纔是侍妾!”
侍婢和侍妾,只差一個字,待遇卻千差萬別!可再怎麼差,也逃不開一個侍字。
逸蘭和雲璃,從小就是伺候朱鄞禎的近身侍婢,對朱鄞禎這個主子,只有絕對的服從權。後來姬皇后將她們指給朱鄞禎侍寢的時候,她們一樣對朱鄞禎只有絕對的服從,絕對的取悅,絕對的伺候。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奴婢是沒有資格愛上主子的!她們進了沐王府,下人們都會恭敬地稱她們一聲姨娘,可在朱鄞禎面前,她們永遠只是個奴婢!永遠只是個下人!她們沒有資格對朱鄞禎提任何要求,沒有資格怨恨朱鄞禎對她們無情,甚至,沒有資格覺得委屈,更沒有資格在朱鄞禎面前哭泣流淚!
雲璃對自己的期待和怨懟,朱鄞禎不是沒有知覺,他只是從來不予理會。因爲,他沒有這個責任和義務去安慰一個忘記本分,癡心妄想的奴婢!
雲璃聞言愣住,她止住了哭泣,擡頭錯愕地望着朱鄞禎。朱鄞禎這是在提醒雲璃,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也是在責備她不該無理取鬧!
侍婢!是啊!她們只是侍婢呵!雲璃又想哭又想笑,原本她以爲朱鄞禎說要把她變成軍ji,是她聽過的最殘忍的一句話,可原來,她錯了!原來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是她十幾年的愛戀,只換來一句你只是侍婢!
原來如此呵!她渾渾噩噩過了十幾年,默默期待了十幾年,苦苦思戀了十幾年,卻只是一場笑話!雲璃到此時此刻才終於明白過來,朱鄞禎對她和逸蘭的客氣,是出於尊重。對她們的無情,是因爲不屑!朱鄞禎不屑她們的愛戀,因爲,在他心中,她們從來只是奴婢!她們從來沒有資格對朱鄞禎心存愛戀!
見雲璃的眼神由木然轉爲清明,朱鄞禎再次開了口。“雲璃,逸蘭的孩子,不管是誰的,都是沒有資格生下來的。這一點,你和逸蘭都應該十分清楚。當初就算尉欣妍不使手段,本王一樣會命人打掉逸蘭的胎兒。所以,逸蘭對尉欣妍下毒,說是要爲那個孩子報仇,這一點根本是不合理的!你和逸蘭,都有失偏頗了!”
朱鄞禎的語氣十分冷靜,冷靜到彷彿他陳述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也彷彿,被戴綠帽子的人也並不是他一樣。
“逸蘭懷孕,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本王原以爲,是因爲本王酒醉失態釀成的錯誤。爲此,本王也一直心存內疚,所以這許多年來,本王對你和逸蘭一直禮遇有加,不曾虧待你們半分。可……本王萬萬沒有想到,本王對你們的禮讓,竟然會讓你對本王產生錯誤的期許,本王更沒有想到,逸蘭她……”逸蘭她竟然和朱鄞褶勾.搭上了!並且,連那個令他歉疚的孩子,竟也是朱鄞褶的孽種!朱鄞禎眼裡多了幾分惆悵,臉色卻依舊很平靜。
“雲璃,本王很遺憾,本王不是一個能讓你們託付終身的良人。本王也很遺憾,本王不能得到你們的衷心服從!”朱鄞禎靜靜地凝望着雲璃,這一次他的眼裡,沒有憤怒,沒有厭惡,沒有反感,甚至沒有失望,而只有深深的,深深的惋惜。
雲璃再一次淚流滿面,這一次卻不是因爲委屈,而是因爲朱鄞禎寬容隱忍的內心剖白。愧疚如瘋長的藤蔓,緊緊截住了雲璃的心。雲璃的心再一次痛起來,這一次卻不是爲自己,而是爲朱鄞禎。
“王爺,妾身錯了,請王爺責罰!”雲璃流着淚向朱鄞禎重重地磕了個頭。她錯了,雲璃終於知道,是她錯了。是她不該忘記身份,不該幻想太多,不該包庇逸蘭,讓她一錯再錯。
其實雲璃知道逸蘭和朱鄞褶有染,也是近幾個月的事情。自打朱鄞褶回京以後,逸蘭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了。朱鄞褶剛回京的第一個月,逸蘭走路的姿態,說話的語氣,看人的眼神都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悅。
一開始雲璃並不明白其中的奧妙,一直以爲逸蘭的好心情是因爲沈夢璐出現後,尉欣妍的囂張氣焰被打壓的關係。可直到有一天,雲璃無意間竟撞見逸蘭和朱鄞褶*的場面,當時雲璃整個人都蒙了。
撞見逸蘭和朱鄞褶*,是在姬文華的芝華宮。那日雲璃不慎吃壞肚子,打掃芝華宮的工作,便落到了逸蘭一個人身上。臨近中午,逸蘭遲遲不歸,雲璃擔心是逸蘭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想過去幫忙。結果竟在姬文華的寢殿內,聽到逸蘭不同尋常的*聲和男人的低吼聲。
雲璃立馬就傻了,躲在一邊不敢出聲。起初聽到逸蘭一遍又一遍喚着王爺時,雲璃還以爲和逸蘭翻雲覆雨的是朱鄞禎,她還有些暗惱逸蘭太不厚道。可後來雲璃聽到男人說,“蘭兒你這樣叫,本王會誤以爲你在喊本王的好四弟的!乖,叫本王的名字!”
鄞褶!當逸蘭無限喜悅又無限痛苦似地喊出這兩個字,雲璃只覺得五雷轟頂。普天之下,叫鄞褶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恭親王朱鄞褶!逸蘭居然和朱鄞褶有一腿!
而事後,雲璃向逸蘭求證,逸蘭也沒有否認。
得知逸蘭背叛朱鄞禎時,雲璃也曾對逸蘭氣憤過,甚至想過要向朱鄞禎告密。
可是逸蘭含着眼淚微笑着對雲璃說,“雲璃,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就是和恭王爺在一起的時候。因爲只有在那個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是個被男人呵護,被疼愛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毫無尊嚴,只會伺候人的奴婢!”
逸蘭和雲璃是宮婢的後代,一生下來就已經被打上了奴婢的烙印。且二人自小在宮中長大,一輩子對人卑躬屈膝,毫無尊嚴。逸蘭的心情,雲璃太懂了。逸蘭提到朱鄞褶時,臉上的甜蜜笑容不似作假,所以雲璃妥協了。
雲璃沒有向朱鄞禎告密,只是苦口婆心地勸阻逸蘭不要再執迷不悟和朱鄞褶糾纏不清了。逸蘭也答應了,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候,雲璃也確實沒有再發現逸蘭與朱鄞褶有來往。雲璃便也沒有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雲璃本以爲,逸蘭和朱鄞褶已經斷了聯繫了,可直到她發現逸蘭給尉欣妍下毒一事,雲璃才知道,逸蘭和朱鄞褶*,並非她以爲的只是偶然,逸蘭和朱鄞褶也並沒有斷絕聯繫。相反的,逸蘭非但對朱鄞褶言聽計從,並且他們二人早有淵源,連逸蘭當初懷的孩子,竟也是朱鄞褶的。
“王爺,逸蘭想爲孩子報仇的心情,是真的。”雲璃曾質問過逸蘭,爲什麼要給尉欣妍下毒。逸蘭給她的回答就是,她想給她的孩子報仇!因爲,那是她和朱鄞褶的孩子。
那孩子的真實身世,是逸蘭主動跟雲璃坦白的。並且逸蘭還告訴雲璃,她和朱鄞褶暗渡陳倉,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而是她們還沒進沐王府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早在姬皇后內定將逸蘭和雲璃二人指給朱鄞禎當侍妾開始,朱鄞褶就開始和逸蘭曖.昧不清了。
只不過一開始朱鄞褶對逸蘭只是言語上的挑.逗,偶爾動手動腳也並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可後來逸蘭和雲璃成了朱鄞禎的女人之後,朱鄞褶和逸蘭纔有了實質上的關係。
逸蘭和雲璃雖然爲朱鄞禎侍寢,可是她們的身份,是不允許留下子嗣的,所以每一次事後,朱鄞禎都會做妥善處。可是朱鄞褶不一樣,朱鄞褶和逸蘭芸雨過後,難免有處理不當的時候。那個孩子,就是這樣的產物。
而事實上,那並不是逸蘭第一次懷上朱鄞褶的孩子,先前逸蘭也有過一次意外懷孕的時候,只不過被偷偷處理掉了,沒有聲張。
逸蘭愛朱鄞褶的心情,是認真的!可是,朱鄞褶卻只是拿逸蘭當棋子而已。
這一點,逸蘭也是後來才明白的。可是年少的迷戀,總令人不可自拔,所以,即便知道朱鄞褶是在利用自己,逸蘭還是心甘情願地認了。
如果說逸蘭第一次懷孕,只是意外,那第二次懷孕,則可以說是朱鄞褶故意的。朱鄞褶駐守番族那些年,雖然揚言誓不回京,卻每隔一兩年都會悄悄潛回京城。在姬文華去世那一年,朱鄞褶甚至在京城潛伏了整整半年,逸蘭二次懷孕,就是在那個時候。
“王爺,其實逸蘭和恭王爺有染一事,華妃娘娘她,也是知道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雲璃覺得特別艱難,她甚至不敢看朱鄞禎的表情,怕在他眼裡看到受傷的情緒。
“你說,華妃知道逸蘭和朱鄞褶的事情?”朱鄞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眼底的傷痛一閃而過,而後他的眼眸再次恢復了平靜。
沈夢璐將朱鄞禎轉瞬即逝的傷痛看在眼裡,朱鄞禎平靜的模樣,卻讓她深深地心疼了。逸蘭小產一事,朱鄞禎從來沒跟沈夢璐解釋過。
這是沈夢璐第一次知道朱鄞禎看似對那些女人無情的面具之下,卻有着一顆溫柔多情的心。這也是第一次,沈夢璐對姬文華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厭惡。
姬文華到底做了多少傷害朱鄞禎的事情?沈夢璐突然有種很想將姬文華挖出來,狠狠抽一頓的衝動!
可是現在,比起鞭屍,沈夢璐更想做的是撫平朱鄞禎心頭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