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亮的兒子正在上小學六年級,別看學齡不長,但是讀的學校已經換了兩所了,幹什麼都行,就是學習不行,抽菸喝酒幾乎都學會了,小小的年紀,居然會追女孩兒了,不是給這個同學寫情書,就是邀請那個同學看電影,要不就是泡網吧,已經成爲了嚴重的問題學生。
任小亮經常被老師請去,聆聽老師用訓導學生的口氣訓導他,甚至指着他的鼻子數落他,弄得堂堂的任小亮經常是後背冒汗,最後,老師再也“請”不動他了,只好由樑曉慧出面。
任小亮看了看錶,已經十二點了,兒子今天作業寫不完肯定是不能睡覺的,他走到兒子面前,說道:“兒子,你給爸爸爭口氣行不?你爸爸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就努努力,別給我丟人現眼行不,你只要好好學習,不出什麼差錯,將來我把你送到國外上大學,如果你不努力,別說國外,就是國內也上不了,只能去做小買賣。”
兒子說:“我要做大買賣,我要把老家的木材運到亢州賺錢。”
任小亮一聽,說:“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兒子說:“陳晨的爸爸倒騰木頭就賺了好多錢,說今年春節他們家去海南過,還給他媽買了一個這麼大的寶石戒指。”
任小亮知道,陳晨,是他老鄉陳一冬的孩子,這個老鄉也跟他一樣,是跟着木頭從林區過來的人,原來是工業局副局長,現在是商業局的局長,以他弟弟的名義,一直在做着木材生意,並且衍變出許多小公司。目前,亢州做木材生意的人,都和他們這些從林區遷徙出來的人有關,儘管任小亮沒有直接做木材生意,但是也參與了好幾起木材生意的交易,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倒賣木材掙的錢。由於這些林區過來的人,都有一定的背景,所以,亢州,一時成爲了北方最大的木材集散地。巨大的木材交易量,居然使亢州各個銀行異常繁忙,僅此一項,每天進出亢州的錢就多達近一個億。一時之間,亢州,這個沒有一畝商業林的平原地區,居然囤積了全國五分之一的木材保有量,亢州,也因木材而出名,國道兩邊、城區四周,密密麻麻地擁擠着八九百家大大小小的木材公司。開公司,賣木材,居然成了亢州首選的致富職業。
任小亮聽了兒子的話後吼道:“小小的年紀,你知道個啥,好好上學。”說完,就回屋去了。
樑曉慧見男人看見她娘倆沒有好氣地樣子,心裡就有股無名的火氣往上竄,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總是吵架,她要不是看在孩子沒寫完作業的情況下,估計又會和他吵起來了。
由於剛纔在娜塔莎身上耗盡了力氣,任小亮倒頭便睡着了,等樑曉慧陪孩子寫完作業後,他睡得就跟死豬一樣,還打着呼嚕,氣得樑曉慧抱起被子到別的屋子去睡了。
任小亮一覺睡到了大天亮,他一激靈就起了,都顧得吃早點,洗漱完畢後,便急忙趕到了市委鐘鳴義的辦公室。正好看見鐘鳴義睜着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出來,鐘鳴義看見他後說道:“有事?”
任小亮點點頭。
鐘鳴義說:“屋裡等吧。”說着,自己就徑直往衛生間走去。
任小亮進了鐘鳴義的辦公室,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屋裡等書記。
鐘鳴義進來後,洗着手說道:“這麼早什麼事?”
任小亮說道:“昨天下午您沒在?”
“嗯,我去省裡辦事去了,夜裡回來的,怎麼了?”鐘鳴義擦着手說道。
“江市長在南城調研基金會,我們都參加了。”
“哦,我知道,他在常委會上說過。”
“他表揚了南城,批評了北城,說北城行政干預過多,還說領導的條子勝過一切,不能把基金會當做錢權交易的工具,更不能被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當做發財致富的手段等等,反正說了許多過頭的話。”任小亮說。
“哦,他真的這樣講的?”鐘鳴義問道。
“這還有假,而且責令北城基金會限期整改,整改期間,只辦理存儲業務,停止審批一切貸款。”
鐘鳴義坐在辦公桌前,颳着鬍子,他閉着眼不說話。
任小亮看着他,又試探着說:“酒廠那筆貸款我開始是準備分兩筆給,剛給了第一筆,本來第二筆也會在頭春節給的,還沒來得及給呢,就開了這麼一個會,還要整改……”
鐘鳴義仍然閉着眼在刮鬍子,半天才說:“怎麼個整改法?”
“完善貸款手續,嚴格集體審批制,實行放貸負責制等等吧。”
鐘鳴義想了想說:“嗯,他要求的沒錯。”
任小亮摸不清鐘鳴義是什麼意思,看着他沒說話。
等鐘鳴義刮完了鬍子,說道:“把規章制度建立健全沒有壞處,整改工作要做,業務也要開展,不然就失去基金會特有的作用了,有些事情你們自己掌握,畢竟基金會是你們北城的,上邊不宜干預太多。”
儘管鐘鳴義沒有把話說明,但是任小亮完全領會了鐘鳴義的意思,話不多,卻給了任小亮定心丸。快到上班的時間了,任小亮說:“您趕緊去吃早飯吧,我也去上班了,跟您彙報完後我心裡也就踏實了。”說着,起身就要走。
鐘鳴義說:“小亮,那個房子年前辦了過戶吧,該多少錢我給,這樣她住着心裡踏實。”
任小亮怔了一下,說道:“看您說的,錢的事您放心,我已經跟有關部門打了招呼,這段事情太忙,沒顧上,年前辦緊張了點。”任小亮心說,真他媽的黑,一點都不含蓄。
鐘鳴義說:“是這樣,彭長宜現在正在四處跑關係,張市長也到了退二線的年齡,江帆想在基層提拔一名副市長,對於副市長人選,我有自己的考慮,提彭長宜當副市長一個最大的瓶頸就是他沒有基層黨委一把手的經驗,所以我想讓彭長宜在基層再鍛鍊幾年,增加一些黨委工作的經驗,這次去錦安,我已經跟錦安的個別領導透露過這個意思,如果順利的話,人代會過後就可以運作這事。”
任小亮驚呆了,他完全沒有料到鐘鳴義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原來,鐘鳴義的心裡早就有副市長的人選,儘管他沒有明說讓任小亮來當這個副市長,但是話裡話外已經非常明確了,讓彭長宜增加黨委工作經驗,無非就是讓他當北城的黨委書記,那麼作爲現任北城黨委書記的任小亮,就是這個副市長的候選人了。
但是,多年的從政經驗高興他,凡是不可過分樂觀,而且鐘鳴義也沒說這個副市長讓他幹,他低頭想了想,平靜的說道:“長宜工作方法多,特別對於一些硬性工作,還是比較有經驗的,江市長很看好他。”
“是啊,我來到亢州,一直想調幹部,但是一直沒動,也是爲了穩定。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一開班子會坐下,看看兩邊班子成員,沒有一個自己知近的人,心裡也犯堵。既然有機會,誰都希望自己人能上位,這個私心哪怕是中央領導都有。所以,這個副市長的位置我想給你留着,彭長宜我也不虧待他,你上來後,讓他接你。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而且符合組織法。”鐘鳴義見任小亮態度不積極,才進一步跟他明確了自己的意思。
市委書記的話已經挑明,如果自己再裝傻充愣就顯得有些不識時務了,任小亮趕忙點頭哈腰的說道:“鍾書記,謝謝,謝謝您,太感謝了!您的知遇之恩小亮沒齒難忘!”
鐘鳴義笑了一下,在任小亮的印象中,鐘鳴義很少有笑的時候。
任小亮繼續表態:“小亮一直不敢有這份奢望,只想着北城能給鍾書記當好北城的家,給書記管好北城的事,沒想到您……您心裡居然一直想着小亮,希望小亮進步,我,我太感謝了!”
鐘鳴義說:“如果你能接上錦安的關係就在年前跑跑,如果接不上不跑也沒關係,年後再說也行。”
任小亮想了想,他還的確接不上錦安的關係,就把心一橫說道:“鍾書記,小亮隻身一人從東北林區過來的,除去亢州,沒有任何關係,這件事我就拜託您了,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小亮的主您做。”
鐘鳴義很滿意任小亮的態度,就說:“那好,錦安的關係不跑也沒關係,人代會過後,我再正式向錦安市委申請。”
“可是江市長如果一心一意要讓彭長宜上來的話怎麼辦……”任小亮擔心的說道。
鐘鳴義不耐煩的站起來,說道:“管人事的是我,況且我的道理很充分,錦安市委首先徵求我這個班長的意見,這是規矩,是誰也改不了的規矩,如果我班長不待見的人是進不了兩個班子裡來的。”鐘鳴義堅定的說道。
任小亮也趕緊站起來,他激動的握着鐘鳴義的手,說道:“小亮明白,小亮明白。這樣,我先回去,不成我下下功夫,再找找房管所,讓他們特事特辦。”
鐘鳴義揮了一下手,沒有說話。
任小亮知道自己該告辭了,他激動的臉都紅了,轉身向門口走去,還不時的回頭衝鐘鳴義點頭哈腰的再見,幾乎把門邊的臉盆架撞翻,他一看是鐘鳴義剛纔的洗臉水,就手端起,走了出來,把鐘鳴義的洗臉水倒到水池後,又把臉盆放在水管下,接了小半盆清水,回到鐘鳴義辦公室,把臉盆放在架子上後,又點頭哈腰的說道:“鍾書記,您忙,我回去了。”
鐘鳴義正在低頭看着什麼,聽他這麼說說,就擡頭看看他,點點頭。
任小亮輕輕的給書記帶上門後,走了出來。眼下正是上班的時間,他怕別人看見自己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就從旁邊的小樓梯下樓。坐進車裡,他沒有立刻發動車,而是平靜了好半天,纔打火加油,車子慢慢的駛出市委大樓,剛出市委大樓,就看見朱國慶的車進來了,任小亮衝朱國慶按了一下喇叭。
任小亮沒有直接回單位,而是把車駛上了開發區大道,這裡幾乎看不見其它車輛,自從這條大道建好後,這裡便成了練車場,任小亮就是從這裡練的起步停車。
他把車停在路邊,掏出一根菸點着,猛吸了一口後,就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滿臉都露出了笑容。此時,恐怕神仙都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成爲副市長的人選了,只是……他突然想起什麼,感覺把沒有抽完的煙扔出車外,放下手剎,駕車向前開去,他要趕緊去辦房產過戶手續,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在年前把這事辦好。
自從平息了張良家屬後,關於這個小洋樓,任小亮跟張懷探討過房產手續的問題,張懷的意思是個人辦個人的,別集中在一個時間辦,免得讓別人心生猜忌,另外,不要聲張。於是,他開車直接來到了房管所,徑直走進了房管所所長的辦公室,沒敲門就進去了。
這個房管所的所長也姓任,年紀比任小亮大,剛剛上班,正在低頭喝水,看見任小亮進來了,趕緊站起跟他握手,說道:“任書記,什麼事您親自跑來了,打個電話就行了。”
任小亮的目光就落在了房管所所長的頭頂上,這次他是故意不看對方的眼睛,說道:“任所長,有事求你來了,說着,不等主人讓坐,就坐了下來。”
這個任所長趕緊給他倒水,把水杯放在他的面前,說道:“任書記有什麼吩咐?”
“還是那個房子的事,求你幫忙,看怎麼辦,我想年前就辦了。”
任所長說:“上次就跟您說了,辦房產證要有土地證或者宅基使用證,不然……”
任小亮笑笑,喝了一口水,然後從包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到他的桌上,說道:“咱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任字,這樣,需要什麼手續老兄您幫忙去辦,實不相瞞,我年前太忙,這是一點小意思,是讓你去打發土地局那幫小夥計的,我不便於出面,辦成後,你老兄我會單獨酬謝的。”
任所長趕忙站起,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個信封就要往他的手裡塞,說道:“這就見外了,既然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任字,你這樣……”
任小亮接過那個信封,放在那摞報紙下,打斷他的話,說:“別爭了,我知道辦事的難度,這錢不是給你的,是你老兄幫我去跑土地局的手續的,如果不夠,你再給我打電話。就這樣,我還有事,走了。”說着,夾起包就走了。
任所長趕緊送他下樓梯,任小亮回頭說道:“老兄別送了,抓緊給老弟辦事去吧。”那個任所長這才止住腳步。
回到單位後,任小亮就把師小青找來了,要她馬上召集有關人員開會,落實江市長的指示精神,找差距,堵漏洞。正說着,賈東方來電話了,他在電話裡不客氣地說道:“任書記,我可是過不去年了,你真要看兄弟的笑話嗎?”
任小亮說:“再等等吧,昨天下午市長給我們開了會,凍結一切貸款,要北城限期整改。”
“我聽說了,任書記,不是兄弟怨你,你說你要是早點把錢給了我,何至於……”
任小亮打心裡反感他,但是還不能得罪他,不等他說完就說道:“下來再說,我正在和師主任說你的事。”不等賈東方說話,任小亮就掛了電話,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要錢的人都瘋了,市長又來了這麼一出,師主任,你趕快行動,該開會開會,該彙報彙報,這麼下去恐怕咱們這個年也過不踏實。”
師小青沒動,而是淺淺的笑了一下,說道:“任書記,要不東方申請的款子批了吧?”
任小亮一愣,隨後就明白了,肯定是賈東方到她哪兒公關去了,就說道:“怎麼給?市長剛剛開了會。”
師小青說:“我們可以把放貸手續的日期提前,我看他總是找您,您也很爲難。”
任小亮心說,這個女人膽子很大,而且是蔫大膽!但是師小青說給,任小亮當然就沒有後顧之憂,反正審批簽字的是她,但是嘴上卻說:“這樣行嗎?”
師小青說:“行,即便江市長知道了也沒事,我們是在整改之前放出去的。”
任小亮說:“那好吧,給他多少?”
“他要三百萬。”
任小亮一聽,張大了嘴,說道:“不行,不能給那麼多,你就說年前資金緊張,給不了那麼多。”
“給多少?”
“一百五十萬。”
“他肯定不會滿意,這一百五十萬放在他的公司,什麼事都不頂。”師小青說道。
任小亮想這個賈東方肯定也在師小青身上沒少下本錢,不然師小青不會這麼替他說話,想了想就說:“這樣,給他二百萬吧,都給他才合適呢,我們年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師小青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二百萬吧。”
師小青走了以後,任小亮陷入了沉思,其實,他不是不想給賈東方這筆貸款,他只是想殺殺他的銳氣,別以爲你送了一個小妞,送了一套房子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不懂規矩,我就是要讓你難受難受,讓你知道求人的滋味。
正在想着賈東方的時候,雅娟給任小亮打來了電話,她說:“任書記,我是雅娟,說話方便嗎?”
任小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雅娟啊,身體好了嗎?”
“好了,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上班就給您打電話,我嫂子又催我了,任書記,您看是不是第二筆貸款……”
任小亮可以跟賈東方置氣,可以跟賈東方玩心眼,但是他卻不敢搪塞雅娟,這個雅娟可是書記的心尖,要是得罪了她,就等於得罪了書記,他任小亮之所以千方百計地討好雅娟,還不是要討好市委書記嗎?所以,不等雅娟說完,他就說道:“雅娟,出現一點小情況,不過沒關係,過幾天,你的事我想着呢。”
“出現什麼情況了?”雅娟問道。
“這個,昨天下午開的會,市長讓我們限期對基金會整改,嚴格審批制度,杜絕人情貸款,不過你的事放心,我想着呢,我早上剛找了書記。”
“哦,書記回來了?”
“是的,聽說他昨晚很晚纔回來。”
“嗯,任書記,您放心,我嫂子說等年後各個超市的款接回來後,首先還咱們基金會的貸款,年前各個地方都要鋪貨,資金一時週轉不開,才……”
雅娟這話任小亮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他心說,這年頭,誰使貸款的時候都是信誓旦旦,一旦貸款到手,沒一個主動歸還的。但是他不能對雅娟說這些,就說道:“我知道,我會盡快解決,你放心。”
“那就謝謝任書記了。”說着,雅娟就掛了電話。
放下雅娟的電話,任小亮趕忙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就見院裡已經沒了師小青的車,他就趕緊給師小青辦公室打了電話,連着打了兩起,師小青才接聽了電話。
任小亮說:“是不是剛進門?”
師小青說道:“是啊,任書記有事?”
“剛纔我忘了,酒廠那筆貸款也批了吧,這個關係你知道是誰的,大頭子過問這事了。”
“好的,手續也按剛纔咱們說的那樣走?”
“是啊,還能有什麼辦法?”任小亮嘆了一口氣。
下午,房管所的任所長找到了任小亮,告訴他,中午請了土地局有關人員吃飯,其他人打點的差不多了,就是還要土地局主一位主管副局長簽字,另外還要補交一些費用,任小亮說:“交多少,我給你。”
任所長說:“這個他們還要具體覈算,我這次來跟您說的意思是,那個主管副局長還是您自己去公關吧,只有他簽了字,我們才能往下運作,才能涉及到交費用的事。”
任小亮想了想,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存摺,說道:“這上面有幾萬塊錢,就存在門口信用社,活期的,你去取出來,繼續辦這事,我說了我不出面,全權交給你老兄,你看夠嗎?”
任所長一看,非常高興,說道:“夠了夠了,我再努努力,興許那個主管副局長大筆一揮,補交的費用也就免了呢。”
任小亮心裡明鏡知道這個所長敲了自己一筆,但是眼下自己的確不便出面做這事,就說:“一切有勞老兄你了,房產證的名字寫邢雅娟。”他一邊說着,一邊扯下一張檯曆紙,在空白處寫上了“邢雅娟”的名字。
其實,有一個情況這個任所長沒有告訴任小亮,那就是,這幾棟小洋樓在前一階段已經辦了手續,只有任小亮沒辦,當然是常務副市長張懷暗地操作的,所以,任小亮再辦這事,也就沒那麼困難了,任所長之所以跟他講了一堆困難,無非就是想多敲他一些錢而已。
再說雅娟放下任小亮的電話後,見丁一從外面進來了,就說道:“小丁,那天的確有些對不住你……所以……所以我請你吃飯。”
丁一說:“你哪天對不住我了?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其實丁一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雅娟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天害你深更半夜地回去,我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你中午要是沒事的話,咱姐倆正好呆會。”
丁一笑了,說道:“你說得是那天呀,我都忘了,你不用跟我客氣,你身體剛好,還是中午回去休息吧,再說,我中午也有事。”
雅娟說:“放心,我已經好了,你中午有什麼事?”
“嶽主任中午有點事,她想讓我去她家吃飯……”
“哦?聽說她正在給你介紹對象,你見了嗎?”
嶽主任,值班室主任嶽素芬,她的確想給丁一介紹對象,但是丁一一直說不找當兵的,所以也沒見,不過這次嶽素芬又準備給他介紹對象,不是當兵的,據說是閬諸市人,家也在閬諸市,人也在閬諸市,丁一推脫着,說自己目前不想考慮個人的事,嶽素芬就想年前安排他們見面,今天中午,嶽素芬就是想請丁一到家裡吃飯,順便跟她說見面的事。她聽雅娟這樣問,就說道:“嶽主任熱心,她怕我嫁不出去,所以一直在給我四處張羅對象的事,呵呵。”
雅娟說道:“有合適的就定了吧,也不小了,千萬別跟我學,人啊,這心一大,離幸福就遠了。”說着,雅娟的眼裡就有了淚光。
丁一趕忙說:“你人漂亮,聰明,肯定會找到幸福的。”
雅娟擦了擦眼淚,說道:“小丁,你不瞭解我,我已經沒有資格享受幸福了。”說着,眼淚又流了出來。
丁一感覺雅娟有很深的心事,就從包裡給她拿了紙巾,遞到她的手上。
雅娟擦着不斷流出的眼淚,說道:“你和嶽主任定好了嗎?”
丁一覺得雅娟不想自己離開,想讓自己陪她,就說道:“沒定死,要不我把她推了,明天再去她家?”
雅娟點點頭,說道:“我很難過,真的。”說着,就用紙巾擦着眼淚。
丁一說:“好的,我陪你,我去跟嶽主任說,讓她改天。”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走了出去,她來到了嶽素芬的辦公室,跟她說:“嶽姐,改天我再去您家吧,今天中午有點事,走不開。”
本來就沒定死的事,嶽素芬也不好強求,就說:“好吧,你先去忙,別忘了我跟你說的事。”
丁一衝着她笑了,說:“謝謝嶽姐。”說着,就回到了辦公室。
雅娟睜着紅紅的眼睛,說道:“推了嗎?”
丁一笑了,說:“推了,雅娟姐,今天我請你,慶祝你大病痊癒。”
雅娟說:“咱倆別爭了,走吧。”
雅娟從包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鏡子,拿出粉撲,往臉上撲了兩下,又往脣上塗了一點口紅,她問丁一:“這樣是不是顯得氣色好些?”
丁一點點頭,儘管化妝品暫時能讓雅娟的氣色好些,但是仍掩飾不住她面色的蒼白和憔悴,她說道:“雅娟姐,你該多休息幾天。”
“唉,在家休息也不踏實,還有許多事等着我。”
丁一知道她說的許多事,不是工作上的事,因爲她不上班局裡自然會有人頂替,她說的事,應該是她嫂子酒廠的事。於是丁一便問道:“酒廠的事你懂嗎?爲什麼你哥嫂要交給你?”
雅娟笑了,說道:“傻丫頭,酒廠的事我當然不懂,但是可以幫助他們搞搞外圍的關係,比如推銷酒,比如跟銀行借貸款,這些,我不幫助她誰幫助啊,自家的企業,總不好袖手旁觀吧。再說酒廠有專人打理,哥嫂也經常來,他們昨天晚上才從亢州走,年前,嫂子在北京的公司也很忙,老家的廠子也離不開哥哥,所以,我能幫什麼就幫什麼。”
雅娟說得在情在理,丁一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咱們這兒的酒廠開始生產了嗎?”
“呵呵,還是記者呢,連這都不知道,早就在生產,一刻都沒停,這裡主要是灌裝和包裝,年前比較忙,天天走貨,嫂子忙得兩頭跑。”
丁一說:“那就好,你嫂子的確能幹。”
雅娟苦笑了一下,說道:“是啊,她太能幹了,我有時就說她,除了工作還有樂趣嗎?她說有,還有數錢的樂趣。”
“呵呵,有意思。”丁一笑着說道。
“咱們走吧。”雅娟站起身。
倆人穿好外套,丁一從衣架上摘下雅娟的紅圍巾,說道:“你新買了圍巾,沒見你圍過。”
雅娟說:“早就買了,覺得太豔麗,一直沒圍,這兩天我氣色不好,圍上紅圍巾是不是能提提氣?”說着,就把這條質地很好的羊絨圍巾圍在脖子上,還故意讓丁一看。
丁一說:“嗯,好多了。”說着,摘下了自己那條銀灰色的圍巾,圍上。
外面很冷,天上飄起了雪花,眼下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她倆走出單位辦公樓,來到國道邊,邊走邊回頭張望有沒有出租車。
雪下得越來越大,路上的車輛都在減速慢行,丁一不住的回頭往後看,她希望儘快有出租車來,畢竟雅娟剛剛大病初癒。但是雅娟顯然不這麼想,她笑着說:“彆着急,來了咱們就坐,不來咱倆就在雪中漫步,呵呵,滿天的雪花,再配上我這紅圍巾,是不是特別漂亮?”
的確如她所說,漫天飛舞的潔白的雪花中,雅娟頭上的紅圍巾晃來晃去,分外的醒目和妖嬈。這時,副局長李立開着一輛舊桑塔納停在他們旁邊,他衝她們摁了一下喇叭,丁一和雅娟回頭,李立探出腦袋說:“上車。”
雅娟衝李立擺擺手,說:“謝謝李局,不用了,我們走着挺好的……”
丁一一聽,不等她說完,就拽着她的胳膊,來到車前,拉開了後車門,讓雅娟先上。
雅娟嘴裡還在說:“不用,咱們走着多好……”
丁一往裡推了她一下,說道:“快進去,別逞強了,你剛好點,別找事了。”然後,自己緊隨她坐了進去。
李立回頭說:“你們去哪兒?”
雅娟說:“給我們放在大樓旁邊就行。”
李立說:“我去金盾酒店,你們去哪兒我可以送你們。”
雅娟說:“那我們也去那裡吧。”
李立說:“你們參加哪起兒?”
丁一說:“我們哪起兒也不是,就我倆。”
李立笑了,說道:“夠腐 敗的,你們倆人吃飯就敢去金盾?”
“金盾也可以吃一碗手擀麪呀。”雅娟說道。
李立說:“你別逗了,要一碗手擀麪,人家纔不理你哪?你以爲那是街頭小店?”
“我看見江市長就要過一碗手擀麪吃。”雅娟反駁道。
李立笑了,說:“你怎麼能和江市長比,他吃手擀麪,是換口味,別說是手擀麪,就是想吃一碟小鹹菜,金盾也得想辦法給他弄到。”
“呵呵,也是。”雅娟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