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心想,江帆送的相機不會低於五千元錢,朋友送的又是他喜歡的那種,肯定要高於五千元,那麼這個刀魚再名貴也貴不到這個數,很明顯江帆是有意開玩笑,就說:“刀魚有那麼貴嗎?”
“呵呵,沒那麼貴,現在能到一千多一斤吧,而且越來越少了,市面上很少見了,估計是小圓孝敬老爹想方設法搞到的。稀缺的東西,花多少錢都吃不到,哈哈,老同志絕不會想到,有人惦記着分他一杯羹哪?”
彭長宜也笑了,看了看錶,說道:“我先去辦壽禮,完了我再跟您聯繫。”說着,幾步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回到辦公室後,拿起手包,看看裡面的錢,又看看那張信用卡,自從來到市政府上班後,他包裡的錢明顯多了起來,這錢不是爲自己預備的,是爲領導預備的,有時候跟江帆或者別的市領導出去吃飯,有人請客還好說,就怕領導請客時心血來潮,不去定點飯店吃飯,這種情況下大多要付現金的,領導是不能幹結賬這種事的,有時候他就得去結賬,儘管回來要報銷,錢也要自己先墊付,所以,他的包是萬萬不能斷錢的。
出了大門,彭長宜跟老顧說:“去北京。”
老顧看了儀表盤上的時鐘,就加大了油門。
一個多小時後,彭長宜來到了坐落在王府井大街上的北京百貨大樓,彭長宜對這個百貨大樓情有獨鍾,不僅因爲它是北京建國後建造的第一座大型百貨商場,還因爲這裡出了一位全國著名的勞動模範——張秉貴,比較一番後,他認爲這裡的服務態度是最好的,所以每次進京購物都首選百貨大樓。
他徑直來到精品男裝區,這裡幾乎薈萃了當時所有的中外品牌的男裝,彭長宜來到了皮爾?卡丹男裝前,這個品牌當時在國內的知名度很高,是最早進入中國的男裝品牌,他的版型儘管守舊,但還是非常適合王家棟這個年紀的人穿的,內斂、沉穩、莊重、大方。彭長宜跟服務員介紹了王家棟的身材和腰圍,選了一套三粒扣的藏藍色西裝,他本想再給他配好襯衣和領帶,但是他想自己禮物的價格,絕不能超過江帆,想了想就作罷了。他還想給部長夫人選件禮物,一是時間來不及,二是江帆都沒送她禮物,自己還是不要討巧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想到這裡,拎着個大袋子就大步走了出來。
坐上車後,他看看錶,已經五點了,他說:“老顧,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開快點。”
別看老顧上了年紀,開車可是比年輕人還狂野,他是出了名的喜歡開快車的主兒,彭長宜有個毛病,他開車不暈車,一旦坐車有些暈,所以老顧始終都不敢開快車,這會兒聽彭長宜這麼一說,他咧嘴笑了,一顆剛鑲的假牙閃着金屬的光澤。彭長宜一看,又擔心的說道:“你可別太快了,把我弄頭暈了晚上吃不下飯了。”
老顧笑了,說道:“不會的。”說着,右腳就用了力氣。
等他們下了高速,進入亢州市區 的時候,江帆打來了電話,說道:“長宜,去了那麼久,你現在在哪兒?”
彭長宜說:“在路上,咱們在他家門口聚齊吧。”彭長宜想不能讓市長等自己,那就不好了,說道:“老顧,快!”
到了自己地界,老顧對各條路熟悉的瞭如指掌,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次一次的猛踩剎車,一次一次的夢踩油門,當到了王家棟家的平房小院時,彭長宜面如土灰,心裡難受的要命,彭長宜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怎麼暈車他也不吐,所以就比別的暈車的人顯得更難受。
老顧下了車,給他拉開車門,說道:“透透氣吧。”說着,伸出手,扶彭長宜下了車,彭長宜一連深深吸了幾口涼氣後,心裡纔好受些。他看了一眼,部長家門前沒有車,連王圓的車都不在,估計他來得應該不晚。
江帆也到了,彭長宜就讓老顧回去了。江帆看了看彭長宜手裡的西服袋子,就知道他跑北京去了,笑着說:“難怪這麼長時間。”江帆看彭長宜搖晃了一下身子,就說道:“怎麼了?是不是又暈車了?”
彭長宜有氣無力的說道:“怕您等的着急,開得快了點。”
江帆說:“我多等會也不要緊啊 ,吃飯的事早點晚點怎麼了?”
說着,他們就推開了虛掩着的雙扇木門,進了院子。
這個小院,還是亢州市委最早的福利房,跟彭長宜他們院子的格局一樣,就是沒有他們的房子寬敞,也沒有那麼多的間數,北房是四間,東西配房各兩間,王圓早就買了樓房,但是老倆不搬,弄的王圓也沒轍,王圓不止一次抱怨,樓房暖氣費年年交,這兒也要交取暖費。夏天,這個院子的確不錯,前幾年,王家棟找到了後面中直單位的家屬樓,接通了他們的暖氣,就不用自己燒了,這樣一來,他們就更不搬家了。
這個小院,彭長宜來過無數次,他見東房亮着燈,玻璃上都是霧氣,知道那裡有人在做飯。這時,江帆衝着裡面大聲說道:“蹭飯的來了——”
這一嗓子過後,部長夫人從裡面出來了,她打開了門燈,這纔看清來人,連忙說道:“哎呀,江市長來了!”說着,就衝裡面喊道:“老王,江市長和長宜來了。”
王家棟顯然沒料到他們倆來,怔了怔說道:“你們怎麼來了?怎不提前說聲?”說着,就把他們倆往北屋裡讓。
王家棟家儘管佈置的很簡樸,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少,他們進了屋,剛坐下,就見裡面書房的門開了,樊文良從裡面出來。
江帆便把手裡的盒子放在茶几上,屁股剛捱到沙發,冷不丁看見了樊文良,他噌地又站了起來,握着樊文良的手說:“我敢打賭,您這次絕不是路過。”
樊文良笑了,跟他倆一一握手,說道:“的確是路過,只不過是有意識的路過。”
“哈哈。”王家棟高興的大笑,忙讓大家坐下。
彭長宜沒敢坐,他充當了茶童,給領導們開始沏水。
江帆坐下後,問道:“您到了多大會兒了,也沒見您的車?”
樊文良笑着說:“司機開走了,洗車去了。”
江帆想,今天既不是週末,也不是假日,樊文良肯定是去省城送禮路過,就說道:“那您肯定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吧?”
樊文良看着王家棟,笑了笑,說道:“知道,這幾年都是我陪他吃長壽麪,哪怕在食堂吃飯,也要吃麪條。”
彭長宜一聽,說道:“太慚愧了,我趕緊幫廚去,將功補過。”說完,扭頭就出去了。
彭長宜說完就跑進東屋的廚房,背後傳來江帆他們的大笑。
原來,樊文良的確是去省裡着,節前拜訪上級領導和各個有關部門,似乎是地方官場的常態。他在省城呆了三天,今天特地回到亢州,給王家棟過生日。
江帆說:“我是聽小圓說的,不過我可不是奔着麪條來的,我是奔着刀魚來的。”
王家棟又是哈哈大笑,王家棟說:“領導們坐,我去廚房看看,馬上就開飯。”
彭長宜搬進來一個摺疊的大圓桌,椅子凳子的擺了一圈。這張大桌子擺在中間,幾乎把客廳的位置全都佔去了,江帆說:“咱們還是入座吧。”說着,就請樊文良上座。
樊文良說:“今天壽星應該坐中間。”
江帆說:“王書記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在這兒,他肯定不會上座。來吧。”
樊文良笑笑,也不客氣,就坐在了上座,江帆坐在他的左側。右側位置給王家棟留着。
彭長宜往桌上開始擺餐具,是非常講究的餐具,擺了八份。江帆說:“倒是家裡開飯店的,餐具都這麼講究。”
這時,王家棟端着菜進來了,說道:“就這個桌子現從他那裡搬來的,餐具都是我的珍藏,是我今年去景德鎮買回來的。”
彭長宜也端上兩盤菜,王家棟轉身問樊文良:“咱們喝什麼酒?”
樊文良扭了一下身子,看着江帆,慢條斯理的說道:“客隨主便,給什麼喝什麼。”
“我同意。”江帆笑着說道。
王家棟說道:“那就喝您帶來的酒?”
樊文良說:“我帶來的是茅臺,你家的還是茅臺,哪個都行。”
王家棟顛兒顛兒的跑進書房,拿出了樊書記帶來的兩瓶茅臺酒,放在桌上。
樊文良說:“一瓶一瓶的來,敢情是在你們家你不怕。”
王家棟非常聽話地拿下一瓶,說道:“行了吧?”
衆人又都“哈哈”大笑起來。
彭長宜打開酒瓶,給每隻杯裡都倒滿了酒,樊文良說:“你也不問問,都是誰喝你就倒?”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我估計這第一杯都會喝吧?”
“如果有人不喝你就代喝。”樊文良說道。
彭長宜看了看手裡的酒瓶,說道:“茅臺誰不喝?”
樊文良笑了。
王家棟擡頭看了看錶,說道:“他媽的,這小子怎麼還不回來?”
樊文良說:“你敢大聲罵嗎?”
王家棟笑了,說:“今天這個日子不敢。”
“恐怕哪天你都不敢吧?”樊文良揭他的短。
正說着,王圓從外面進來,後面還跟着雯雯和樊文良的司機。江帆這才明白彭長宜爲什麼擺八份餐具了,肯定是得到了主人的暗示。
王圓進來後就摘掉了眼鏡,眯着眼跟幾位叔叔握手,握完手後,纔開始用衣角擦眼鏡,雯雯也隨着王圓挨個叫了一遍。
樊文良看着雯雯懷裡抱着的禮物,就開玩笑的說道:“雯雯,給未來老公公買地是什麼禮物?”
雯雯的臉通紅,她把一個包裝盒放在沙發的扶手上打開,裡面是一件駝色的羊絨衫和一件紅色的羊絨衫。
樊文良故意問道:“怎麼兩件?”
雯雯說:“紅色的是給阿姨的,駝色的是給叔叔的。”
這時,王圓母親進來了,她說道:“這孩子,瞎花什麼錢,買一份還不行,還買兩份。”
江帆笑了,說道:“那是雯雯孝敬您的,來,看看我的禮物。”他說着,從茶几上拿起那個盒子,打開,是一款尼康牌照相機。
王圓一陣驚喜,他伸手拿過相機,看了看,說道:“我爸用不了這麼高級的相機,他不會用。”
王家棟一下搶了過來,說道:“你江叔兒教我用,我早就說了,要跟他學攝影。”
大家又是鬨堂大笑。
彭長宜這時也把自己給王家棟買的西裝舉起來說道:“我買的西服,這套衣服穿在身上,再加上雯雯買的那件紅色羊絨衫,整個一個標準的紳士。”
“哈哈。”大家又都笑了。
樊文良說:“輪到我了。”他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掏出兩張卡,說道:“這是梅大夫給你們老倆的禮物,北京部隊總醫院的兩張特級體檢卡,持有這種體檢卡的人,可以得到醫院的全程服務,而且會有清一色的據說是給國家領導人看病的醫生們的服務,上面有各個科室專家的簽字,你們老倆也享受一回國家領導人的待遇吧。”
王家棟雙手接過來,高興地說道:“太感謝了,感謝大家捧場,今天是我有生以來過的最熱鬧的一次生日,平時,也就是一碗麪條就打發了,有的時候更慘,連麪條都吃不上。今天我可是翻身了,不但能吃到麪條,還收到了這麼多昂貴的禮物,高興,太高興了,不過僅此一次,生日不能總過,五十歲過一次,一百歲時再過一次,來,都端杯,我攜我們一家四口,敬大家。”說着,放下體檢卡,雙手捧起酒杯,看得出,王家棟的確很激動
一杯酒下肚後,王家棟開始招呼大家吃菜。樊文良說:“江市長,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檢驗王書記的廚藝,一有時間就給我打電話,向我炫耀,說他又學做了什麼什麼菜,自己感覺非常良好,非常得意,所以我今天也是來驗證一下,看看到底像不像他吹噓的那樣。”
王圓趕快說:“像那樣,像那樣,非常像那樣,我覺得我爸爸做的比飯店的好吃多了,首先他不用味精提味,完全靠對火後的掌握把菜做香,這可是真功夫,是特級廚師都不具備的功夫啊!自從我爸開始下廚以來,我都不願在飯店吃飯了。”
“嗯,有人捧臭腳就行。”樊文良說道。
王家棟說:“什麼叫捧臭腳?事實如此嗎?這樣,你們先嚐嘗這刀魚。來,你們倆給你們的叔叔每人夾一條。”他衝着王圓和雯雯說道。
“自己來,自己來。”
大家說着,就紛紛伸筷,江帆小心的給樊文良夾了一條,王圓給江帆和彭長宜各夾了一條,雯雯給王圓的母親夾了一條。
王圓自己夾了一條,說道:“不瞞叔叔們說,我今天也是奔着這江刀回來的。”
樊文良說:“是真的江刀嗎?”
王圓說:“絕對是正宗的江刀,是我江陰一個朋友弄來的,今天上午空運過來的,現在長江水域都限制捕撈江刀了。”
江帆說:“再不限制捕撈就絕種了,越來越少了。”
王圓說:“對,我這個朋友的父親過生日,他們特地租了船去捕撈長江刀魚,出去一天,就捕到了七條,這次不錯,很幸運,一天捕撈到十多條,十多條都給我運過來了。”
樊文良嚐了一口,說:“的確鮮、嫩。”
江帆聞了聞,說道:“聞着不錯,沒有作料的過分味道,不知吃着怎麼樣。”
王家棟說道:“這長江刀魚的確如樊書記和江市長說的那樣,越來越少了,許多人用湖刀和河刀冒充江刀,它的鮮美不是一般水產品所能比擬的,是長江三鮮之一。”
“都有哪三鮮?”彭長宜問道。
“長江三鮮有河豚、刀魚和鰣魚,河豚和鰣魚都快滅絕了,這刀魚也懸了。”王家棟說道。
樊文良仔細吃着,說:“你這是怎麼做的?”
“清蒸,越是新鮮的魚類,越不需要額外的配料和複雜的烹製,清蒸無疑是保持原味的最佳方式,我這裡僅僅放了鹽和姜,連料酒都沒放,淋上少許豬板油,非常軟嫩、鮮香。
彭長宜看了看江帆,就見他一手用小勺壓住魚頭,另一隻手把魚小心的提起來,然後筷子就從魚頭下把魚肉順着魚骨剔了下來,這樣就省去了摘刺的麻煩,而且魚骨完整,大家看呆了,王圓說:“江叔兒吃的好優雅!”
於是,衆人就都學着江帆的樣子吃。
樊文良吃完一條後說:“小圓,這種魚你搞到多少?”
“一共十三條,可能我爸都做了吧?”
“嗯,都做了。”
樊文良笑了,說:“就這十三條魚還是坐飛機來的?”
“是,瓜子不飽是我的孝心,差不多八條一市斤吧。”
“唉,養個有本事的兒子也是一種享受啊!”樊文良感慨的說道。
“呵呵,您別這麼說呀,我可比上您家公子,他是做學問的,我做不了學問,只能淪爲做點小生意,拍拍老爹馬屁,讓他少罵我兩句。”王圓乖巧地說道。
“家棟啊,你好福氣啊,過不了一兩年,享受天倫之樂,皇上都比不了你啊!”說完,看了雯雯一眼。
雯雯臉就紅了,低着頭吃刀魚。
王家棟說:“我的脾氣您知道,欣賞我,我就多幹,不欣賞我,我少幹,甚至不幹,沒事琢磨廚藝,到家露兩手,討討老伴兒和孩子們歡心,怡然自得,的確很美。陶淵明怎麼說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樊文良端起酒杯,說道:“來,老夥計,爲了你這份怡然自得的胸懷,我們大家敬你。”
大家隨樊文良一起舉杯,跟王家棟碰杯後幹了。
老伴兒這時說:“我總說他這段時間不務正業,到家摁着個菜譜就是一通瞎琢磨,炒個菜也要琢磨一番,我就說他玩物喪志,你們猜他怎麼說?”
“怎麼說?”江帆問道。
“他說,玩物喪志那是志小,志大者,那叫玩物養志。”老伴兒學着王家棟的口氣說道。
王圓帶頭鼓起掌來,他站起身,端着杯,拉起雯雯,說道:“爸耶爸,您真是我的老爸,您這句話,太對了,我堅決擁護。我先不敬各位叔叔們,爲了您這句話,兒子敬你。”說着,就要跟爸爸碰杯。
王家棟說:“混蛋,哪有先敬我的道理?先敬叔叔們。”
樊文良說:“人家孩子都說了,是因爲你這句話才敬你,想必是你這句話跟他產生共鳴了。”
王家棟端起杯,說:“雯雯別喝了。”
王圓說:“不行,她得跟我一同敬您。”
“那還有你媽呢?”
“行,媽,您也一起來,我這叫要想喝好,就先把我自己撂倒。”
他的話有引來一陣笑聲。
江帆站起來,端起酒杯,看了彭長宜一眼,彭長宜也立刻端起酒杯,站了起來。江帆說:“王書記,我和長宜敬您,今天我倆是聞着刀魚的味來的,希望您經常回家露兩手,那樣我們也就有更多的機會品嚐到王氏私家菜了。”
王家棟也站起,說道:“做飯的都有一個心理,就是希望他的廚藝有人來鑑賞,我巴不得你們經常來呢,喝點小酒,聊會天,神仙過的日子啊,謝謝江市長。”說着,三隻杯子碰在一起。
王家棟坐下後說:“吃菜,吃菜,嚐嚐我弄的蒜泥白肉,可比小圓的酒店地道多了。”
“對對對。”王圓又趕緊附和,說道:“自從吃了我老爹的蒜泥白肉,再吃酒店的,哎呦,天地之別。”
樊文良不動聲色的說:“瞧你們這一老一小吹的。”
王家棟說:“不是吹,這樣,您先嚐嘗。”
樊文良說:“你先講講怎麼個不同法,我再吃。”
王家棟說:“其實,這蒜泥白肉是最考量廚師手藝的一道菜,不具備特二級的廚師,都做不好。”
“呦,這麼說,你具備了特二級的水準了?”
“比特二還高。”王家棟說道。
“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
王家棟說:“真的,你們別認爲是我在自吹自擂,我是一早趕到早市,特地去選的新鮮的豬肉。好的白肉首先在選肉上,要選後腿肉,也就是屁股下腿上那一塊,兩刀以後的寶刀肉。要兩煮兩漂,肉煮第一次斷血後要立刻撈出放在冷水裡,然後再煮,再放進冷水裡漂,之後再去邊角,達到熱吃熱片的效果。別看我說的簡單,肉的老嫩,浸冷水時間的長短,回熱的火候等等,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了的,比炒個熱菜複雜多了。還有這紅油蒜汁也是很有講究的,紅油,講究的要用成都牧馬山的二荊條,曬乾,石杵研磨碎,要用菜油,咱們北方沒有吃菜油的習慣,菜籽炒香後,用土油坊的壓榨方法,榨出的油才地道。我已經把這些都省略了,因爲我沒法搞到這樣的菜油,但是小圓那裡有正宗的二荊條辣椒,我用咱們土油坊榨的花生油發紅油,熱炸大蔥和花椒,把大蔥和花椒撈走,再放一些發好的紅油,在紅油裡放點核桃碎、花生碎,最後在蘸上蒜泥,對了,還有這蒜泥,蒜泥一定要用獨頭蒜,這道菜中,獨頭蒜是亮點,拍碎,海鮮醬油,淋上小磨香油,嘿嘿,吃去吧,真正的肥而不膩!”
彭長宜說:“我不吃,光聽您講,就流口水了。”
於是,衆人的筷子就又都伸向了白肉。王家棟知道梅大夫控制樊文良的飲食,就給他夾了一塊薄薄的肉片,說道:“趁着梅大夫不在,您開開葷。”
樊文良沒有立刻把這片肉放進嘴裡,而是夾起,對着燈光看,說道:“江市長,你看這刀功也是非常不錯的,用薄如蟬翼來來形容,應該不過分。”
江帆也夾起一片白肉仔細的看,說道:“把刀磨鋒利一些,然後十分鐘切一片,我也會。”
“呵呵。”王家棟笑了,說道:“目前我這刀功不敢誇海口,畢竟沒有切過一百斤土豆,這盤裡的肉片,都是我挑選出來最薄的,還有好多不合格的我沒用。”
“哈哈,終於謙虛一回。”樊文良說着,把這塊白肉放進嘴裡,吃完後,跟江帆說:“江市長,不錯,真的不錯,再來一塊。”說着,自己又去夾了一塊。
見大家喜歡吃,王家棟更高興了,他說:“這道菜非常適合男士吃,蒜味濃厚,肥而不膩。自從我迷上廚藝後,我就經常在想一個問題,你說一個十多頁的菜譜,冷熱葷素、湯菜點心,這一個酒店得做出多少道菜?中國有句老話,叫‘嘗鼎一臠,而足知全味’,天天去飯店吃飯,最頭痛的就是不知點什麼菜吃,就是因爲飯店的菜已經沒有吸引力了,說的不好聽一點,全是味精的味道。”
哪知,他說完後,王圓說話了:“爸,您別呀?照您這理論,我這飯店就開不下去了。”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中途,王圓由於還有事,他和雯雯分別敬了在座的酒後就回酒店了。望着他們倆出去的背影,樊文良問:“什麼時候給他們辦喜事。
王家棟說:“我也不知道,年輕人的事,我不攙和,不參加意見,一切由他們自己,我到時出錢就是了。”
“呵呵,人家王圓用你出錢?”
王家棟說:“不用更好。”
“盧輝怎麼樣?”樊文良突然問道。
“唉——怎麼說呢?這人啊,如果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可能也不顯什麼,一旦有了出頭之日,就認爲自己以前白活了,爲什麼白活了,就是因爲沒有伯樂,總認爲自己是金子,總有一種過去甚至是長時間被埋沒的痛苦,反應到言談舉止上的就有些、有些那個了……”王家棟正措着詞,話還沒說完,他的呼機就響了。
老伴兒說:“從來都不把呼機帶回家,怎麼今天帶回來了?”
王家棟沒有理她,起身從衣架的外套裡掏出呼機,看了一眼,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信息:祝您生日快樂,小卓。
每年的這天,王家棟都會收到她同樣的問候,一成不變,永遠都是這句話。儘管王家棟從來都不給她回覆,但是等她的信息好像成爲他生日中不可或缺的一項內容。這個世界上,年年記起他生日的,除去老伴兒,恐怕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