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鬼都怕的人

彭長宜衝着沈芳大喝一聲,嚇得沈芳一哆嗦,下面的話就沒敢說出來。

“你讓我耳根清淨點行不行,這種話你還拿回家說,還嫌我聽的不夠多是吧?”說完,摔門出去了。

沈芳也覺得自己過分了,這話刺激了男人,看着沒有動筷的飯菜,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了。

娜娜說:“爸爸又值班去了?”

沈芳呆呆的說道:“是啊,工作比咱們重要。”

當彭長宜趕到單位後,劉忠早就集合好了人等在院子裡。彭長宜就和劉忠、田衝等人進了老胡的傳達室。

彭長宜問:“情況都知道了?”

劉忠說:“接到信息員的電話,人早就嚥氣了,他們家裡瞞着老周,不跟老周說真話,就等着半夜悄悄埋呢。”

“機關幹部誰包北關?”

田衝說“我跟婦聯的侯主任。”

“多叫着幾個女同志。”彭長宜往院裡看了一下,侯麗霞和柳泉以及計劃生育辦公室那幾個女的都在。

劉忠說:“我跟信息員瞭解了一點情況,老周媳婦在孃家排老小,上面還有三個孃家哥哥。老岳母當家,由於老周是村主任,老人病危始終都沒告訴老周兩口子,後來看老人實在不行了,才把老周家屬騙回去,偷偷看了老爹最後一眼。老岳母跟閨女說,不許跟老周說人已經嚥氣了,並把老周家屬扣下了。老周見媳婦回孃家後總也不回來,就找去了,這才發現老岳父病了,看樣子要不行了,而且發現幾個舅子行動詭秘,老周由此判定他們打算偷埋。這纔給你、給田主任打了電話。”

彭長宜說:“你剛纔說是老太太當家?”

“對,老太太七十多歲了,始終把着家庭經濟大權,三個兒子都沒分家,還都在一塊過日子,這個老太太不好對付,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能人。”

彭長宜跟劉忠和田衝稍微商量了一下,說道:“事不遲疑,田主任你跟殯儀館聯繫車輛”

田衝說:“車輛馬上到。”

彭長宜說:“殯儀館的車到了後先別進村,讓他們把放哀樂的音響關了,在村頭待命。”

田衝說:“我去安排。”說着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跟劉忠說:“咱們先去老周家,跟老周商量一下,另外做好搶屍的準備,起屍隊的人來了嗎?”

“來了。”

“機關幹部分兩組,女的負責他們的家屬,男的負責老周那幾個大舅子,老太太我對付。”

劉忠笑了,說道:“你對付老太太有一套。”

彭長宜沒有笑,剛纔沈芳那幾句話搞的他心情很不好,他說:“派出所通知了嗎?”

“通知了,他們在所裡待命呢,咱們出發的時候通知他們一下就行了。”

“馬上集合吧。”彭長宜說道。

劉忠走了出去,大聲喊道:“都出來,集合了,集合了。”

彭長宜剛要出門,老胡叫住了他,從抽屜掏出一個紙包,和一小瓶二鍋頭,說道:“是不是還沒吃飯?這個帶上。”

彭長宜接過紙包,知道里面是花生米,說道:“花生米我帶上,酒就不要了。”

老胡說:“晚上見死人,膽小了就喝幾口。”

彭長宜笑了,說道:“現在死人都怕我,就是鬼見了我都繞着走。哈哈。”

老胡也笑了。

簡短的戰前動員後,機關幹部二十多人,上了兩輛麪包車,便向北關村挺進。在北城口,派出所兩輛警車也等在路邊,見他們的車過來了,就尾隨在他們後面。

兩三分鐘,就到了北關村頭。

村主任老周正等在路邊,焦急的張望。彭長宜讓老週上了車。

老周其實並不老,四十歲,因爲人長的老,頭髮過早的斑白,機關幹部就跟他叫老周。這個老周在北城村幹部中,應該是能力不錯,也很敬業的人,但是他有個先天弱點,就是怕老丈母孃。老周從小就是個孤兒,是老丈母孃收養了他,最後把唯一一個姑娘嫁給了他,他對老丈母孃言聽計從。在農村,哪聽說過老丈母孃打姑爺的,可是老周經常挨丈母孃的打,他有的時候還把這當做一美,逢人便說,今兒又捱打了。似乎小的時候沒有機會挨爹媽的打,老丈母孃打他,反而讓他找到了母愛。

老週上來後不等彭長宜問話,他就說:“怎麼現在纔來?坑都挖好了,馬上就要往出擡人了?”

彭長宜說:“接到你電話前後也就是二十多分鐘,我們還怎麼快?不說你沒成色,自己家人工作都做不好,怎麼做羣衆的工作,還埋怨我們!”

老周嘿嘿一樂,說道:“我不就是這麼一點缺陷嗎?”

田衝說:“老周,這次你可不能當孬種,該硬得硬,不然你永遠都在他們家低三下四。”

“低三下四我到不怕,又不是跟外人。我擔心的是老丈母孃受不了,畢竟她也那麼大歲數了。”

“受不了怎麼着,死了一塊發送。”這時後面有個機關幹部說道。

彭長宜衝後喝道:“怎麼說話哪?再拿老周不當外人也不能這麼說話,沒規矩!”

後面的人不再吱聲。

老周並不在意,他說:“誰家死人我都不怕,我就怕老泰山死。前幾天我就嘀咕,病的這麼重,怎麼忽然就說快好了,而且我老婆也說不要緊了,甚至兩天都沒回孃家去。昨天我還說去看看去呢,老婆死活不讓,說好了,不用擔心,原來是老丈母孃放的煙霧彈,真狡猾。”

彭長宜笑了,說:“你老丈母孃不讓你知道,就是想偷埋。”

“他們拿我當賊防着哪。”老周苦笑了一下。

彭長宜拍了一下老周的肩膀,說道:“理解你。這次不用你出面,你見機行事就行了。”

很快就到了老周岳母家。彭長宜讓派出所的人和起屍工等在外面,他帶着機關幹部就進了院。如果在以往,村裡誰家死了老人,那是非常熱鬧的,張羅的,幫忙的早就上了。可是最近殯葬改革叫的比較響,有點的想法的人都想不聲張,伺機偷埋,所以,有的家死了親人都不敢哭。但是安插在各村裡的信息員和村幹部,總是能提前知道信息,工作隊及時進入做工作,也就沒有發生一起偷埋的。

院子裡,站着兩個人,是老周的兩個大舅子。他們見到來人後,很不滿的看着妹夫,老周說:“沒辦法,我不能不報。即便我不報,也會有人報的。”

兩個舅子沒有搭理他,而是要攔彭長宜,不讓他們進屋。孫其等人早就搶在前頭,提前擋住了這哥倆。

進屋後,就見正對着門口,早就搭好了一個木板牀,女眷們正跪在炕上給老人擦身上,穿衣服。她們不敢大聲哭,只能小聲啜泣着,忽然看見區辦事處來了這麼多人,就都停了下來。

這時,就聽有人說道:“你們該幹麼就幹什麼,今天我到要看看,誰敢動老頭子一下!”

彭長宜回頭一看,纔看見裡屋的們開了,一個小老太太,倒揹着手走了出來。她個子不高,齊耳短髮,人很精神,利落,從外貌看,這個老太太沒有什麼滲人的地方,但是你只要看見了她那雙眼睛,就知道這個老太太不好惹。老太太的眼睛不大,有些三角型,非常犀利,兩道柳眉向上挑着,就像隨時準備刺向敵人的匕首一樣。

彭長宜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個善茬兒,就說道:“大娘好,我們來……”

“不用介紹,我知道你姓彭,是內鬼把你們引來的,是不是?”老太太的目光刺向老周。

老周趕忙上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媽,不怪我,我就是不說政府也會知道的……”

老周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倒揹着的一隻手就抽了出來,彭長宜看見她的手裡拿着一根很長的菸袋,老周看見老太太把菸袋亮出來了,知道事不好,就趕緊躲到了彭長宜的後面。

這時,老周的媳婦趕忙跑過來,攙着老太太說道:“媽——區辦事處的人在呢,您就給他留點面子吧?”

閨女剛說完,老太太的菸袋就衝着閨女砸了下來,幸虧有防備,趕緊躲開,那還是躲慢了,菸袋鍋就砸在她的肩上。閨女哭了,揉着肩膀說道:“您這是幹嘛呀?”

“幹嘛?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不讓大他,就打你!”說着,又要擡手。

侯麗霞和柳泉趕緊向前,勸說老太太。老太太沖着她們囔道:“誰讓你們進來的?還有沒有王法?敢私闖民宅?兔崽子們都哪兒去了?把他們給我轟出去!”

三個兒子連侄男孫女的都從外面進來了,但是他們動不了手,因爲機關幹部人數多,很快就把他們分開圍住了。這個戰術也是這段時間從實戰中摸索出來的,很好使,即便對方手裡拿着傢伙他都施展不開。

老太太急了,立着眉毛衝着彭長宜囔道:“我限你們三分鐘滾出我的家,不然我就碰死在你們面前。”

彭長宜笑了,走到老人面前,說道:“您啊,消消氣,容我說幾句話,我們再滾不遲。”他一邊說着,一邊就往老太太身邊走去,連靠再擠再擁,眼看就要到裡屋門口了。老太太冷不丁就抽出菸袋,照着彭長宜的腦袋就砸。多虧彭長宜個子高,菸袋鍋沒砸在腦袋上,砸在肩上,彭長宜疼的一咧嘴,誇張的說道:“我的娘啊,疼死我了!”

老周趕緊上前,說道:“媽,您可別打他,他是政府的大官,打了他兒子就得蹲監獄。”

“放屁,少糊弄我。我再打他兩下我也進不了監獄。”老太太大聲囔囔着。

彭長宜一聽,這個老太太一點都不糊塗,心想,你只要不糊塗,我就能把你拿下。他呲牙裂嘴的捂着肩膀說道:“大娘,真下手啊。”邊說還邊往裡擠老太太。老太太一步步的後退着,被他擠進了裡屋,她一生氣,又舉起了菸袋,但是發現彭長宜這次居然沒躲,畢竟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女,已經捱了一煙鍋了,老太太就不好再打他了。

彭長宜嬉皮笑臉的說道:“您老要是還不解氣,就接着打,我保證不躲不閃。”

老周夫婦唯恐老太太再打彭長宜,就緊跟了進來,侯麗霞和兩外兩個機關幹部跟了進來。

外面,劉忠和田衝他們在做老太太三個兒子的工作,柳泉和其他幾個計生辦的女同志在做女眷們的工作。

至此,彭長宜徹底把老太太隔離開來,他攙着老太太做到牀沿說道:“大娘,您也打了,您也罵了,該聽我說兩句了。”

“不聽,你們趕緊滾出我家。”老太太急了。

“媽,您聽聽彭主任怎麼說?”

“怎麼說?他嘴裡能吐出象牙不成?”

彭長宜心想這個老太太太不好對付了,就說道:“我還沒張嘴,您就給我定性了,萬一我吐的不是象牙,是金牙哪?”

周圍的人都笑了,老太太也差點沒笑出來,就說道:“你什麼牙都別吐,想吐的話給我咽回去,吐到馬路上去,別吐我家。就知道你們是夜貓子進宅,沒按好心。”

“大娘,您別罵了,省省力氣,您看,我們也來了,今個這事您總是罵人也解決不了問題。”

“今個這問題你解決不了!”老太太乾脆的說道。

“我怎麼解決不了?”

“我跟你明說,老頭子從小給地主抗長活,沒過一天好日子,拉扯起這麼一大片兒女,他不容易,就是燒我,也不能燒他。”老太太眼睛紅了。

彭長宜說:“您這話不對!”

老太太眼睛一立,說道:“怎不對了?”

“給地主扛過長活、吃過苦,就不火化了?1956年在中央工作會議上,毛主席、朱委員長、劉少奇、周總理,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位國家領導人帶頭簽字,聲明自己死後火化,而且不留遺體、不留骨灰,他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大爺只是養了一家子人,他們卻解放了全中國,人家怎麼都火化了,還不留骨灰。”

“我就知道你一開口,就會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我沒有文化,講不過你,但是我有一定之歸。我老頭子,必須土埋。”老太太咬牙切齒的說道。

“呵呵,土埋也行,但您得說出理由。能駁倒我,我去給老爺子打坑去。”

老太太嘴脣哆嗦着,說道:“我想跟他併骨,你們把他燒了,我還跟誰併骨去。”說着,就大聲哭開了。

她這一哭可是不要緊,外面立刻就想起了一片哭聲。

彭長宜一看這個老太太要耍,就往外看了一眼,給侯麗霞使了個眼色。侯麗霞就出去了。然後跟老太太說道:“大娘,您想想,如今國家建設步伐這麼快,今天挖個管道,明天修條馬路,後天建個大樓,就是埋在地下,三天兩頭倒騰您,您也會不安生,火葬了,可以先把大爺的骨灰盒保存起來,您要想併骨,就葬在公墓裡,那樣多安生。”

老周看見老太太哭了,自己的眼淚也不停的滾了出來,他嘴裡連聲說道:“媽,我給你們買公墓,到時把你們並在一塊。”

老太太哭着說:“那公墓太貴了,你買得起?”

老周撲通跪下了,說道:“兒子買的起,兒子發誓,買得起,我不用他們出錢。”

女兒也哭着過來給老人擦眼淚。

老人看了一眼彭長宜,就說道:“你們比國民黨還厲害,公墓公墓,就是公共的,爲什麼還跟老百姓要錢?真是沒王法了!”

彭長宜撲哧笑了,說道:“公共汽車也是公共的,您老上車不還得買票嗎?”

老太太恨死眼前這個人了,從來她說話沒人駁過她,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這時,劉忠進來了,說道:“彭主任,不好了,這個村又發現了一例,現在正在往墳地擡人。”

彭長宜看着老周,老周衝他搖搖頭。

劉忠說:“街北李裁縫的母親。”

“哦?難怪李裁縫的老婆上咱們家來了兩趟,肯定是看咱們家燒不燒,這會看到區辦事處來人了,想趁火打劫,偷偷把人埋了。”老周媳婦說道。

彭長宜立刻跟劉忠說道:“帶人把屍體搶回來,埋了的話馬上起屍。”

劉忠看了看外面,說道:“那……這邊……”

彭長宜知道他的意思,說道:“外面怎麼樣了?”

“已經穿好壽衣好了。”劉忠說道。

彭長宜站起來說道:“大娘,今天怎麼都對不住您老人家,您也聽到了,村裡人都在看着您哪,您是幹部家屬,得起帶頭作用。沒有時間了,老爺子的屍體我們得帶走,改天我給您賠罪來。”說着,走了出去,衝着外面喊道:“進來擡人!”

立刻,僱來的兩個起屍工就擡着擔架進來了,機關幹部早就把老太太的兒子們隔開了,派出所的人也跟在後頭。老太太的那些兒媳婦也不好阻攔,事實上她們也不想攔,因爲,如果土埋的話,要交5000塊錢的土地補償費,這在當時的農村是不小的數目,儘管還沒有分家,但是家裡的底子她們都明白,而且還有三個上學的孩子,化肥、農藥、籽種都需要錢。如果火化,不但一分錢不花,而且還能得500塊錢。這個賬她們十分清楚。

老太太一聽,見大勢已去,她大叫了一聲,人就昏了過去。

老周家屬大哭了起來,連忙去掐媽媽的人中。

彭長宜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跟老周說道:“老周,對不起了,我們趕緊去那邊。”

老周擦着眼淚說道:“我領你們去吧。”

“不用,你照顧這裡吧。”

等彭長宜走出裡屋,外屋炕上的屍體早就被擡走了,老人的三個兒子紅着眼,看着彭長宜。彭長宜沒有時間理他們,轉身就往出走。

孫其這時看見老太太其中一個兒子抄起窗臺上一隻空瓶子,剛要掄起來砸向彭長宜,孫其就大喝一聲:“放下,不放下就銬起你!”

彭長宜回頭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外面派出所的人聽到孫其的聲音,就往裡擠,面對着國家暴力機器,這三個兒子終究沒敢採取任何過激行爲。

彭長宜走出來,看到殯儀館的靈車已經待命,兩個民工已經把屍體擡進車裡。彭長宜坐上面包車,帶着大隊人馬直奔村外開去。出了村頭,劉忠說道:“信息員跟我說墳地就在萬馬河的西邊。”

大隊人馬出了村頭,駛上國道,快到信息員說的墳地時,彭長宜打開步話機,命令後面的警車拉響警報。立刻,兩輛警車上的警報器同時響起,尖銳的聲音撕破夜空。

到了橋邊,彭長宜跳下車,帶頭向地裡走去。

剛剛澆過返青水的麥地,鬆軟泥濘,衆人見彭長宜都走在前頭,就誰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墳地,那裡有十來個人正在往裡埋土,看起來已經下葬了。

彭長宜到了近前,沒有廢話,說道:“把屍體起出來,是你們起還是我們起!”

這夥人沒有停下,繼續抓緊往裡埋着土。

彭長宜火了,大喊一聲:“把他們趕一邊去!”

立刻,派出所的民警和機關幹部一哄而上,就把這夥人趕到了一邊。

其中一個小夥子帶着哭腔說道:“不許動我奶奶,你們趕動我就跟你們玩命!”

四個民警和司法科的人一聽這話就向他圍過去,那個小夥子掄起鐵杴就朝一個民警揮來。不等他的鐵杴落地,就有一個瘦小的民警趁他不注意,將他撲倒,其他的人上去摁住了他。彭長宜這纔看清,這個民警是陳樂。

另外幾個死者家屬也和幹部們動起了手,但敵不過這邊人多,他們的鐵杴就都到了民警和機關幹部們的手裡。

這邊兩個民工和機關幹部就開始挖土。本來他們也埋多少土,很快就把棺材挖了出來,兩名民工跳下坑,把兩根繩子拴好,和另外兩名機關幹部就把棺材擡了出來。劉忠等人護送着棺材一路小跑,就朝路邊的靈車跑去。隨後大隊人馬撤離。

這時,有一個男人說道:“你們怎麼跟土匪一樣,二話不說,到這裡又是打人又是挖墳,就不怕斷子絕孫嗎?”

彭長宜一聽就來氣了,他已經失去了講道理的耐心,把剛纔在老周丈母孃家受的氣全都撒在這裡,厲聲說道:“講什麼道理,你懂道理嗎?”

那人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懂道理?”

“懂道理還偷埋,宣傳車大喇叭傳單,你敢說你沒聽到沒看到?今天跟你沒道理可講,明天到區辦事處,接受處罰!”說完,帶着人就離開了。

那個人被噎得說不出話,半天才衝着他們背影說道:“就會欺負我們小民,村主任家的燒了嗎?”

彭長宜懶得搭理他,繼續往前走。

後面有人說道:“你跟着過來,看看靈車裡是什麼?”

那個人不再言語了。

上了車,彭長宜讓田衝給北關村的書記打個電話,讓他帶着兩家的家屬來殯儀館簽字。打了半天都不通,田衝說:“要不還給老周打吧。”

彭長宜說:“別給他打了,繼續給書記打。”

當田衝再打時,電話就通了。田衝就跟村支書說明了情況,那個書記大吃一驚,說道:“一夜死了兩個?我怎麼不知道?”

田衝調侃着說道:“等你知道就晚了。”

由於信息員身份具有隱秘性,有的跟村幹部彙報,有的就不彙報,直接跟區辦事處領導小組彙報,這樣也不至於將來受到報復。

書記一聽,趕緊說道:“好好好,我馬上起牀,馬上帶人到殯儀館。”

彭長宜他們到了殯儀館後,不大一會,書記的摩托車帶着兩名死者的家屬趕到,彭長宜他們在現場看着家屬們辦了火化手續後,又監督着把屍體送進火化室才離開。

幾名女同志在車上已經睡着了,彭長宜一看,她們兩腳滿是泥巴,狼狽極了。

田衝大喊了一聲:“嗨!醒醒。”

侯麗霞閉着眼說道:“叫喚什麼?”

田衝說道:“你們在這個地方睡,也不怕被鬼抓去。”

柳泉說道:“要抓也得撿你這樣的抓,塊大,肉多。”

大家都笑了。由於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天天跟屍體打交道,這幾個女同志的膽子早就練大了,見了屍體就跟平常物一樣,一點都不害怕。

彭長宜說:“大家醒醒,我可是沒吃飯哪,剛端起飯碗就放下了。你們要是不餓就接着睡,我一會到飯店得來碗紅燒牛肉。”

他這一說,大家都睜開了眼睛,紛紛說道:“我們都沒吃。”

彭長宜哈哈笑了,因爲機關幹部中有回族的,他就跟劉忠說道:“給回民飯店打個電話,預備三桌。”

劉忠說:“是不是關門了?”

“關門也得讓他開開,弟兄們今天這麼辛苦,還有餓着肚子的。”

田衝說:“你聽他們的哪,都吃了。”

大家都說:“沒吃,還沒來得及吃,就被你們叫來了。”

計生辦一個女同志說道:“我吃了,但是又餓了。”

侯麗霞說道:“大部分都沒吃,你們男的到家吃現成的,都沒吃上,更何況我們這些女同志,回到家還得現做。”

彭長宜說:“那好,女同志今天一人二兩酒,男同志半斤。”

柳泉說道:“讓我們喝二兩,你們喝半斤,太不公平了吧?”

劉忠說:“那你喝半斤,我喝二兩。”

侯麗霞說道:“你承認自己是娘們就行。”

衆人都哈哈大笑了。

劉忠就給回民飯店打了電話,還好,他們還沒下班,劉忠就說安排三桌,馬上到。然後他又用步話機通知其他車輛。

這時,派出所兩輛車回話,說他們都不去了,還有人要回去值班。劉忠就說好吧,你們把出勤人員名單記好。

說完,派出所兩輛警車閃着警燈就趕上他們,司機衝他們摁了一下喇叭,然後加速,向前駛去。

彭長宜說道:“劉主任,明天給大家一人買雙雨鞋吧?”

劉忠說:“去年防汛的時候都買過了。”

彭長宜笑了,“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

立刻,後面就有一個女同志說道:“就是,主任都發話了你怎麼那麼摳門啊?”

劉忠說:“我不是想能省個兒就省個兒嗎?”

侯麗霞憤憤的說道:“省你個頭!一人再買把手電,這黑燈瞎火的多不方便。”

大家都笑了。

這時,農委主任說道:“我在這個單位工作了二十多年了,頭一次感到,這麼難的工作居然大家都樂意幹,而且一有情況,沒有打退堂鼓的,這些女同志拋家舍業也高興,看來還是彭主任領導有方,多麼難做的工作也不難了。”

彭長宜說道:“什麼領導有方啊,是兄弟姐妹們捧場。”

開車的老顧說道:“我也是這麼認爲,感覺自個都年輕了,也不困,也不累,也不怕,嘻嘻哈哈就把事辦了。”

侯麗霞說:“這倒是,剛纔出來的時候,我那口子還說我,又跟彭長宜瘋去!也不看看自個什麼歲數了?”

“哈哈。”大家一聽就都笑了。

劉忠說道:“崔老兄這樣說你不對,我們加班加點乾的是革命工作,怎麼叫瘋那?他就不怕到時我們給他提意見?”

田衝說:“我聽出來了,這崔書記不是反對你幹工作,他是反對你跟我們在一塊,我們都這麼年輕,尤其是彭主任更年輕,怕你心野了,以後伺候不了你,滿足不了你了。”

侯麗霞一聽,掄起手裡的提包就向他打去,說道:“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

彭長宜忽然想起了什麼,就把手伸到屁股周圍來回摸,因爲侯麗霞坐在他的旁邊,見他的手摸來摸去的,就打了他一下,說道:“瞎摸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沒摸你,我是在找東西,明明放在這兒一個紙包,怎麼不見了?”

侯麗霞說:“別摸了,早沒影兒了。”

彭長宜說道:“都給我吃了?”

侯麗霞說道:“不吃還給你剩下?你瞧瞧這車上的人,哪個長着好心眼,還給留下,見了吃的都跟狼一樣。”

老顧說道:“彭主任,你沒見那陣仗呢,看見你那包花生米,就跟八天沒吃飯一樣,就差連包裝紙一塊吃了。”

又都鬨堂大笑。

田衝說道:“這個老胡還真是,別看他一個看大門的,來這麼長時間了,沒見他把誰放眼裡過,還就是看着咱們彭主任順眼。”

侯麗霞說道:“你少說這個,他去年住院,你們誰去看人家了,還不是彭主任兩口子照顧他,這叫人心換人心。”

彭長宜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孤身一人,也挺不容易的。”

劉忠說:“我感覺這個老胡不簡單,有一天我去他屋打電話,正看見他打開一個布包,裡面彆着的全是軍功章,其中還有一個一等功呢?比你我都強,咱倆當了那麼多年的兵,我就立過三等功。”

田衝說:“我就沒立過功。”

這時,半天沒說話的柳泉說道:“彭主任,你猜我今天在老周丈母孃家看見了什麼?”

彭長宜一愣,說道:“什麼?”

“薄膜西瓜苗。”

彭長宜有些不理解。

柳泉繼續說道:“你們都在屋裡,我後來出來了,就看見在房根兒有一個暖棚,我問他們家人這是什麼,他家老三說是新育的西瓜苗。我問他怎麼育的,他說是嫁接的,用冬瓜苗嫁接的。我就讓他找了個手電,鑽到裡面看了一眼,別說,還真像那麼回事。”

彭長宜說:“我不懂。”

柳泉說:“我也是在農院的時候學過,但是咱們這個地方我還真沒發現,他是第一個。因爲大田裡的西瓜不能重茬,也就是今年種了明年就不能種了,重茬西瓜幾乎沒什麼產量不說,還易得病蟲害。分田到戶後,一家就那麼一點地,不重茬種的話沒有地可種,這樣就研究出了用冬瓜和葫蘆嫁接西瓜的辦法,嫁接後的西瓜不但可以重茬種植,還能增加產量,提高本身抗病能力。”

“用冬瓜嫁接?口感怎麼樣?”彭長宜反問到,他忽然想起丁一給他們吃的大棚西瓜。

柳泉說道:“口感肯定不如傳統西瓜地道,但是如果你不是瓜農是吃不出來其中的差別的。關健是它產量高,一塊地裡可以連年種植。經濟價值就大多了。”

“你認爲這個嫁接西瓜有推廣價值?”

“太有了。”

“你聽說過大棚種的袖珍西瓜嗎,黃瓤的?”

“嗯,聽說過,農院早就試驗成功了。”

“那你說我們用大棚可不可以搞出來?”

“當然可以,上次您跟我說了之後,我就想如果大棚種西瓜的話,會比種菜效益高,春節要是上市的話,您都不敢想它會是多少錢一斤。”

“行,等咱們這段工作告一段落後,你琢磨琢磨大棚西瓜這事。”

“好。”

這時,後面的一個小夥子說道:“求求你們別說吃的了行嗎?我都餓死了。”

“哈哈。”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等彭長宜他們吃完飯,回到單位後,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開水工早就給他們燒好了開水和洗澡水,彭長宜洗完澡後,倒頭便睡。

隨着這項工作的深入和全省的普遍開展,老百姓逐漸認識到了火化的意義,即便認識不那麼深刻,最起碼也能接受了這件事,從心裡和行動上沒有那麼大的牴觸情緒了。到後期就都紛紛主動火化。因爲他們的確嚐到了主動火化的好處,不僅可以免除全部的火化費用,還能得到一個免費的骨灰盒,更具有誘惑力的是還能得到區政府獎勵的500元錢。別的地方最高才給300元。

沒有了東衝西殺,機關幹部們還有點不適應了,總想找點事幹。劉忠就說:“怎麼一天不出去就有點抓耳撓腮的?”

彭長宜說:“這是好事啊,我們天天追雞趕蛋的好啊?”

劉忠說:“那倒是,不過工作量下來了,往出支的錢卻多了。老百姓都主動火化了,咱們的錢也就出去了。”

彭長宜說道:“我願意多花錢也不願天天挖墳掘墓。”

“那到是,就是這點人總磨叨,願意跟你下鄉,一天不出去就覺得白過。”

彭長宜笑了,說:“這哪兒跟哪兒呀?對了,今天任書記跟我說,讓咱們以後注意方式方法,有人到市委反映咱們態度野蠻,工作方法粗暴,讓咱們以後注意工作方法,跟羣衆搞好關係。”

第37章 向礦山開炮第50章 覆巢之下無完卵第123章 遠離亢州的纏綿第20章 星夜送她回家第78章 解放軍真摳門第226章 打擊太大第38章 達摩克利斯之劍第8章 生意人就可以到處留情嗎第52章 打黑行動指揮所第66章 隔窗相望第97章 就這樣錯過…第68章 引起副書記的注意第79章 謀劃人事佈局正文374一睹明星風采第31章 侄子賭博被停職327 智鬥狗仔隊第114章 在書記辦公室坐冷板凳第14章 天生的大美女第26章 深夜來的不速之客第62章 科學界最難解的謎358 優雅的一家人第56章 上輩子欠她的第79章 速戰速決第22章 你快成精了第22章 毫無顧忌刺激他第81章 送給老師的禮物第173章 承諾第16章 選擇性記憶第260章 意外邂逅第11章 常委會上的巔峰較量2第123章 那個人值得你去等嗎379 斯人已去第21章 女孩子的事別人是不能問的第26章 彭長宜第一次刁難丁一第42章 再提當年借種生子案第27章 有了她清晨都變美好了第159章 因爲你是騙子第114章 跟你在一起不餓第158章 少了喝彩的人第259章 彭長宜又進了一小步130 .130再次密見江帆第171章 對手過招第8章 生意人就可以到處留情嗎第28章 江帆跟彭長宜交底第59章 爸爸和女人約會第120章 不知道什麼叫退縮第65章 最美的女主播第97章 就這樣錯過…第69章 邂逅小學妹第23章 一同出席婚禮第71章 讓我們緊密相連第117章 顯而易見的曖昧第83章 倆人談到了寶寶第243章 鐵律第128章 人死爲大第77章 生平第一次喝酒第105章 被搜走的孕期日記第257章 直播出現錯誤第87章 你必須保證我下次還懷雙胞胎第43章 公開場合相見第58章 家裡驚現重禮第7章 要認真地傍大款第56章 勸他成家第37章 風雪火鍋情第86章 在刀尖上起舞第121章 一個人的戰鬥第167章 向她伸出黑手第19章 非常之舉第11章 前所未有的行動第82章 北國的雪第250章 冤家來訪第40章 訓斥舒晴第17章 樊文良的嫉妒第44章 手抄本第49章 武裝械鬥第113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第123章 遠離亢州的纏綿第49章 夜襲舒晴第90章 另有企第37章 吻她時的顧慮第27章 失眠之夜第73章 常委會上有人發難第253章 夫妻之間有了距離第209章 人事工作暫時凍結第34章 從來沒練過的活兒第109章 贏了官司丟了人第17章 樊文良的嫉妒地89章 官場天才第54章 一個女人的意外來電第285章 使出了最後力氣第105章 丁一的疑慮第7章 特殊任務第63章 不同尋常的電話第105章 丁一的疑慮第52章 常委會被中斷第228章 江帆回省任職第75章 攤牌的前奏第198章 逐漸靠近的兩顆心第238章 稀世珍寶第91章 病中的美好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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