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有些不知所措,說道:“沒事,過不下去就不要勉強,離了也好,再慢慢找。”
沈芳說:“再也不找了,我就守着我女兒過了,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包括你……”
彭長宜剛在心裡表揚了沈芳,不想過去那個沈芳又回來了,彭長宜又好氣又笑地說道:“怎麼把我連上了?你們離婚和我有關係嗎?”
“當然有,姓康的說娜娜一直不接受他,就是你挑唆的,他還說,你從來都沒拿正眼看過他,還說……”
“他這是拿着不是當理說,我看不看他,和你們離婚有什麼關係,他這是掩蓋自己不軌的事實。你不該讓他天天出去跳舞!”
聽到這裡,沈芳愣住了,說道:“你知道他不軌?”
彭長宜一怔,硬着頭皮說道:“好多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彭長宜,你混蛋,你知道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成心看我笑話是不是?”
彭長宜心裡懊悔自己,明明知道沈芳這個脾氣,還跟他說這話幹嘛,就說道:“你也別怪罪我,我彭長宜在你面前從來就都不是好人,你敢說姓康的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如果你想罵我出出氣的話,你儘管罵,只要你心裡好受、痛快就行,但別把什麼不沾邊的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好不好?”
說道這裡,沈芳不吱聲了,半天,她從哽噎着說:“對不起,你說的對,他儘管跟我結婚了,但一直都沒斷了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我早就不想跟她過了,就想等娜娜考完學再離婚,結果在娜娜考試那天,他居然把女人帶回家了,他以爲我送完娜娜就去上班了,沒想到我又回來了,就這樣,我堅持了兩天,然後就跟他離了……”
彭長宜說:“我之前聽說,他不跟你離,讓你給他一筆錢,是這樣嗎?”
“是的,爲了儘快得到解脫,我給了一萬塊錢……”
“你傻呀?他給這個家帶什麼來了,你憑什麼給他錢?早就應該拿棍子揍跑他,還給他錢,他可真是小名叫白糖,長得甜!我算看中了,你沈芳就是跟我的本事,原來你誰都惹不起。”
沈芳說:“就是,就是,都是你害的我……”
彭長宜很生氣,說道:“那錢給了嗎?”
“給了,不給他不這麼痛快走。”
彭長宜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這話埋怨你一點道理都沒有,事情已經過去了,過去就過去吧,好好平靜一下,以後再找可要把眼睛擦亮點,別挑什麼長相了,能踏踏實實跟你過後半輩子的人就行了,長得差一點也沒關係,只要心地好就行了。”
“我再也不找了,好好伺候孩子……”
“好了,別當着孩子說這些了。這樣,娜娜也考完試了,你們娘倆出去散散心吧,費用我出。”
“再說吧,你們那個舒晴說,讓她報名學英語。”
“跟你說的?”
“沒有,娜娜前幾天給她打電話着,是她跟娜娜說的。”
娜娜給舒晴打電話,舒晴沒跟自己說,彭長宜說道:“那也用不了一個暑假,你要是出去,我從北京這邊給你找個旅遊團。”
“不了,過兩天我把家裡裝修一下,房間裡到處都是他的香水味,我現在一想起他我就反胃。”
彭長宜知道沈芳有潔癖,老康將女人帶回家,她是無法忍受的,裝修房子也在情理之中,他說:“那你們住哪兒?”
沈芳說:“住我媽家,明天我就去找裝修公司,這個房子,自打住進來也有十年了,也該裝修裝修了。”
彭長宜不再說什麼了。
就在七一的前兩天,也是星期五的這天,班裡組織了趣味橫生的運動會,這些平時高高在上的領導們,盡情地釋放着自己還提時代的熱情,許多老領導大汗淋漓,參加着一個又一個比賽,毫不按規則進行,最後簡直就成了他們釋放熱情和精力的玩樂場,煥發了青春和快樂。最後,許多老領導都累得倒在地上,然後捧腹大笑……
彭長宜最適合這樣的氣氛,他異常活躍,簡直成了班裡的活寶。
但是,當上午的運動會接近尾聲的時候,彭長宜接到了一個電話。
由於彭長宜參與了運動會的組織工作,他的手機上午一直開着,等他剛剛把“趕豬跑”和“螃蟹唄西瓜”用的籃球、紅磚等比賽工具搬到比賽場地的時候,兜裡的電話響了。
他直起腰,在運動服上擦了擦手,這才從兜裡掏出電話,一看是江帆打來的,他就是一怔,江帆很少白天給他打電話,大部分都是晚上給他,他轉到了一棵樹蔭下,接通了電話。
“市長,您好啊——”
這時,那個商同學跑過來,從彭長宜的手裡要過哨子,又跑向了運動場。
江帆鄭重其事地說道:“長宜,怎麼這麼亂?你在上課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們正在娛樂,慶祝七一。”
江帆說:“長宜,王主任家屬走了,你是不是不知道?”
彭長宜就是一愣,同時感到就是頭皮一陣發麻,他驚訝地說:“我不知道,今天上午由於有活動,我的手機一直開機,沒人跟我說啊?什麼時候?”
江帆料定彭長宜也不知道,不然他剛纔接電話就不是那樣一種快樂的情緒了,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剛纔給樊部長打電話,想跟他諮詢個問題,結果他沒在辦公室,我又給他的秘書打了一個電話,他秘書說部長有事出去了,我又給樊部長的手機打了一個,一問,才知道他正在回亢州的路上。”
彭長宜納悶了,樊部長都知道,怎麼他居然不知道?就說道:“我怎麼不知道?樊部長怎麼知道的?”
江帆說:“是小圓早上給梅大夫打的電話,想送北京搶救,梅大夫婉言勸阻了小圓,讓他接受事實,別再折騰老人了,這個時候,她能安靜地離去,是最好的選擇。她說你就是送北京來,又是切管又是上呼吸機,白賺讓病人受罪,而且,沒有必要。後來,梅大夫又給王圓打電話詢問他媽媽的情況,才知道人已經走了。梅大夫把這一情況告訴了樊部長,樊部長就放下工作,去亢州了。你不知道,估計是王主任不讓告訴你。”
彭長宜說:“那您說怎麼辦?”
江帆說:“我已經在去北京接你的路上了,到了後,我給你打電話,你請一中午假,下午耽誤不了你上課。”
“行,我馬上就去請假。”
彭長宜合上電話後,有些發呆。他之所以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肯定是部長封鎖了老伴兒去世的消息,不然寇京海也會給自己打電話的。想想自己曾經無數次去部長家蹭飯,部長夫人都是熱情招待他的情景,他的眼睛就是一陣發酸。
彭長宜看清了班主任趙主任的位置後,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說道:“趙主任,我有事跟您說。”
趙主任一看彭長宜剛纔還是興高采烈,突然臉上的表情就變得肅穆起來,就離開座位,來到旁邊,說道:“什麼事?”
彭長宜使勁眨着眼睛,說道:“我……可能參加不完活動了,家裡一位非常可敬的阿姨去世了,我怎麼也得回去看看,下午頭上課的時候我爭取趕回來。”
趙主任一看,彭長宜的眼睛紅潤了,就說道:“下午是去禮堂看崑曲表演,如果你離不開,就不用回來了,明後天是雙休日,你週一別誤了正常上課就行。”
彭長宜一聽,趕忙拱起雙手說道:“太感謝了!那我先退場了。”
趙主任看着彭長宜的樣子,說道:“小彭,節哀。”
彭長宜紅着眼睛,衝她點點頭,沒有說話,扭頭就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有的同學就叫:“小彭,你幹嘛去?”
彭長宜衝他們揚了揚手。
又有同學說道:“比賽還沒完,你要當逃兵嗎——”
這時,趙主任好像說了一句什麼,大家就都不再往回叫他了。
彭長宜回到宿舍後,快速衝了個澡,換上一身正裝,藏藍色西褲,短袖白襯衣,拿過自己常背的單肩包,檢查了一下錢物,準備好後,戴上大墨鏡,就開始往外走。
他就站在黨校大門口等江帆。
在等江帆的過程中,彭長宜不停地看錶,已經到了黨校食堂開飯的時間了,江帆肯定也沒有吃午飯,他這樣想着,就來到一家西式快餐店,買了兩份快餐和兩杯冰鎮可樂,他一邊吃,一邊等江帆。等他吃完一個漢堡,又將一袋薯條吃完後,江帆給他打來電話,說已到黨校門口了。
彭長宜說了聲:“就來。”拎起給江帆買的快餐,就大步走出去,他一眼就看見了江帆的車,停在黨校大門口的不遠處。
彭長宜小跑着來到跟前,拉開江帆這邊的車門,說道:“市長,我開,您吃點東西。”
江帆一看,就解了安全帶,下了車,彭長宜就坐了進去,繫好安全帶,等江帆也坐穩後,他便開着江帆的車向前駛去。
江帆摳開前面的雜物箱,從裡面掏出一塊小方巾,又拿過一瓶礦泉水,將毛巾浸溼,一邊擦着手一邊說道:“你還沒有接到報信的電話?”
彭長宜摘下墨鏡,注視着前方,說道:“是的。”
江帆擦完手後,就開始吃漢堡。邊吃邊說:“估計是老同志有意向你隱瞞了消息。”
彭長宜說:“嗯,應該是。”
江帆說:“病了這麼長時間了,也算是個不錯的奇蹟了。”
彭長宜說:“這倒是真的,如果放在一般的家庭,也早就不行了。”
“他們家裡的人也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彭長宜說:“有是有,但是冷不丁人就這麼沒了,心裡也肯定不好受。”
江帆說:“那是肯定的。”
正在這時,彭長宜的電話震動起來,是一條信息。彭長宜一手把這方向盤,一手掏出電話。但此時,路上的車很多,他不敢大意,就將手機遞給江帆,說道:“您給我看看。”
江帆笑着說:“沒有秘密吧?”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就是有,您也看得。”
江帆接過手機,打開,見顯示的人名是沈芳,就說道:“沈芳來的,她說:部長夫人已去世。”江帆合上手機,說道:“目前爲止,這是你收到的第一條信息吧?”
彭長宜笑着點點頭。
江帆又說:“看來,小沈對你還是不錯的。”
彭長宜說:“我想到了,她應該會很快得到消息,因爲沈芳媽媽是從醫院退休的,但是她離崗不離位,醫院有什麼事都瞞不過她,還經常攙和醫院的事,隔長不短的就請一些中層來家裡吃飯,有時候連護士都請。”
江帆笑了,說道:“你這個前岳母水平不低啊?”
彭長宜說:“除去讓當權者討厭以外,什麼作用都沒有,退就是退了,就不該再幹涉醫院的是是非非了。這是想不開的表現。”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一個角色結束了,還會有另外一個角色興起,迴歸家庭,也是不錯的選擇。”
正說着,又一條信息發了過來,江帆這才主動拿起彭長宜的電話,打開,說道:“還是沈芳:樊書記來了。”
彭長宜說:“您給她回一條,問問她怎麼知道的?”
江帆就回道:你怎麼知道。
很快,沈芳回道:“我媽媽告訴我的,讓我通知你早點回來。”
江帆哈哈笑了,說道:“長宜,真是知妻莫如夫啊。”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就知道是她媽媽的主意,沈芳想不到這一層,另外她早就不跟部長一家人聯繫了。”
“哦?爲什麼?”
彭長宜說:“就是當年她跟袁小姶一塊寒磣小丁,被雯雯聽到,雯雯跟她吵了幾句,從此,她就不跟雯雯說話了,雯雯生孩子她都沒去醫院看望。”
江帆沒有說話。
彭長宜這才意識到,他的話,勾起了江帆對往事的回憶,就說道:“這麼長時間,您還是很在意啊?”
江帆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她爲我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折磨,我什麼時候想起來,心都會難受啊——”
彭長宜說:“呵呵,總算守得雲開見日出了,好在那都成爲歷史了。”
“是的。”江帆突然說道:“長宜,你怎麼着呢,對了,我前兩天去省裡辦事,順便到發改委跟老申坐了一會,他說我第二故鄉的同志剛走,我問是誰,他說清平的孟客。前一天是亢州的朱國慶,這幾天,亢州找他快找瘋了。我這才知道,他們是爲了工貿園區去的。”
“哦——”彭長宜這纔想到,江帆曾經在省發改委呆過幾個月的時間,而且申廣瑞就是從閬諸市委書記的任上調到省裡去的。他就說道:“他沒說這個項目進行得怎麼樣了?”
江帆說:“你要是真關心的話,我就給你打電話問問,反正當時夠嗆。”
彭長宜說:“不問了,省得遭猜疑。能批固然是好,對亢州未來還是有好處的。”
江帆說:“你能這樣想很難得。”
彭長宜緊緊地握着方向盤,伸直了胳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爲什麼我對這項工作不再幹涉了,原因就在這裡,如果能批,畢竟是好事,儘管工作冒進了,但對亢州的經濟發展還是有推動作用的,還有一點就是,我出來學習了,不再攙和工作上的事了,免得別人不待見。”
江帆點點頭,說道:“嗯,也對。我中午和申廣瑞到飯店吃飯,你猜我看見了誰?”
“誰?”
“你們那個舒教授和孟客。”
彭長宜心就是一動。
江帆繼續說:“我們去的晚,剛剛在飯店坐下,我去洗漱間,就看見舒晴和孟客已經吃完出來了,我沒有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知道江帆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用意,就故作輕鬆地說:“嗯,舒晴曾經是我和孟客在黨校的老師,舒晴頭走的時候,孟客特地去亢州請過舒晴,給她送行。可能是他來省裡辦事,順便找到了舒晴。”
江帆聽他這麼說,就沒再繼續舒晴他們的話題,就說道:“長宜,考慮過往別處調調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這哪是隨咱們的意志爲轉移的事情啊!”
江帆剛要說什麼,這時彭長宜的電話響了,江帆給他打開,遞給了他,彭長宜接了過來。
是寇京海。寇京海說:“長宜,開着機哪!我本來想給你發信息,後來想還是碰碰運氣吧。王主任家屬去世了,我正在往他家趕。”
彭長宜說:“是的,我也是剛剛聽說,也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