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譽面露微笑,陳倩道:“你又在想什麼?”
陳譽當然不可能坦白告訴她自己正在想象朱智平日裡面的慘狀,便道:“我在想,人的行爲是慾望支配的,如果忽然改變了平時的某些習慣,那必定是有所圖謀,有所企求。”
說完,看了看人羣正中間還在講話的蘇彬。
陳倩道:“雖然本姑娘不一定贊同你的論調,但不可否認,我也不喜歡他。”
這時,蘇彬已經基本將該講完的臺上話都講完了,最後道:“大家可以到紅玉姐剛纔說的地方用餐,然後迎接下午這次史無前例的維權行動!當然,待會我會展示一些個人蒐集的材料,感興趣的朋友可以來找我,謝謝!”
說完,他從凳子上下來,徑直走到旁邊的另一個大房間裡。
一部分記者如他所說的出屋,到旁邊幾百米遠的一個大祠堂裡面吃午飯,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來,跟着蘇彬走入那個房間。
陳倩臉帶鄙夷的看着他們,口中道:“還真給你說中了!”
徐達一頭霧水的道:“什麼啊?”
陳倩客氣的道:“這纔是蘇彬的主要目的,個人蒐集的資料?真是投我們所好啊,難怪這麼熱心的請我們過來,報道當然重要,但對於個人來說,恐怕其他事情更重要!”
陳倩雖然解釋了,但徐達還是沒聽明白,於是對這些行業有所瞭解的安娜耐心的道:“徐達,陳倩的意思是:你們村的這位蘇彬可能靠這次機會來賺錢,我們看看就知道了。”
說完,幾人各懷心思,也尾隨着衆人走了進去。
跟剛纔那大廳相比,這裡窄小了不少,只有二十多平方,裡面僅僅有幾張凳子。不過牆角上可以看到一些顯示出物體輪廓形狀的灰塵和污垢。看樣子,這房間平時也是堆放了不少物品,現在是臨時清空出來。
現在,蘇彬依然站在正中間的位置,不過身邊空無一物,顯然低調了很多。
那些跟進來的記者跟剛纔相比,臉上少了很多嚴肅。多了不少隨意。
蘇彬見人已經進來了,又親自清點了一下在場的人,忽然走過去,對其中的唯一一個非記者身份的徐達道:“徐達,你出去幫忙招待下那些去吃飯的記者吧!”
等他臉帶無奈的離開後,蘇彬馬上把那暗紅色的房門關上。然後才道:“好了,現在我是以一個普通村民的身份來跟大家交流。下面的話請大家保密,反正做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第三者不要有什麼想法,也希望不要出現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沒問題吧?”
說完這句似乎沒頭沒腦的話,看了下面的人沒有流露出不解和質疑之色。他才滿意的繼續道:“OK,我開門見山了:我手上有上次事件中的兩份錄像,以及三名被帶走村民的一些珍貴錄音材料,你們誰有興趣的,可以跟我直接開價,我一份只賣一人……”
話剛說完,立刻有記者圍過去,問明資料的詳細內容。以及具體的價格。
雙方都神色自若,就好象菜市場買菜一樣,賣家極力的推銷自己的東西有多好,買家則冷靜的不斷還價……
陳倩見狀,不無自嘲的對安娜兩人道:“媒體界的陰暗面,都展露無遺了。”
安娜長期參與公共活動,雖然對此也有一定了解。不過還是問道:“這樣做不危險嗎?難道就沒有正直的記者曝光這些行爲嗎?”
說完還看了陳倩一眼,其中的含義很明顯。
陳倩苦笑道:“不用這麼看着我,我入行的第一天,電臺的總編輯就跟我強調過這個事情。媒體這一行行有行規,有些事情看不慣,可以不做,但不能破壞了,不然就等於和這個圈子對立了,會被排斥,以後要再拿到某些材料就不容易了。當時他說的還比較隱晦,知道我自己經歷過一些事情,才知道他指的就是這種赤裸裸的金錢交易,也逐漸明白,作爲一名記者,重要的是獲得材料的真實性和稀缺性,至於獲得的途徑,只要不是違法違規的,那麼就……”
說到後面沒有再繼續,好象是找不到合適的用詞,隔了一會兒才道:“畢竟,大家幹這一行的壓力很大,誰手裡有了獨家的東西,誰就就是勝利者,誰就會獲得更多的收益和榮譽。所以沒人能保證自己將來某天不會運用這種有悖於道德公義的途徑,很可悲,很可笑,是吧?”
安娜道:“其實不止是中國,其他很多國家也是這樣子的,這是一種通病,你不用自責,也不關你的事。”
陳倩看着那前面熱烈的買賣場景,搖頭道:“不,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過去沒有,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我寧願靠自己深入每個採訪對象,即使是冒着各種危險去獲得,也好過通過這種手段來獲取。哪天真的跑不動,做不下去就不做唄!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女人也一樣!”
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氣勢非凡,讓周圍的一些人也產生了不同的反應。
有人臉有愧色的退到一邊,低下頭,似乎不想讓人看清自己的臉。
也有人臉色自若的繼續和蘇彬交談,就當完全沒聽到一樣。
還有人不滿的嘟噥道:“不買就別妨礙我們,裝什麼裝?!”
見到這種情景,陳倩出奇的沒有動氣,有些無力的道:“這種情況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以前還和他們爭吵,後來發現完全是多餘的,做無用功,有一句話叫什麼來着……”
陳譽開口道:“道不同,不相爲謀。”
陳倩聽完,第一次用欣賞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嗯,不錯。如果不是剛纔想讓徐達見識一下,或者說是想看看蘇彬手裡究竟有什麼料,我是不會跟進來的!所謂的“鮑魚之肆”,指的就是這種地方吧!”
安娜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從大房間裡面出來,幾人都感覺外面的空氣似乎也清新了許多。
徐達還在門外等着,見狀就問道:“蘇彬在裡面搞什麼鬼?沒有做什麼壞事吧?”
陳倩笑着道:“你認爲他會做怎樣的壞事呢?”
徐達撓了撓頭,道:“不知道,不過他這人歷來跟我們走不到一起的,我只是不希望他做出一些有損我們江安村形象的事情。”
陳倩認真的道:“我真覺得,你當帶頭人,會比他好很多。諾,這個給你。”
說完把一個小巧的筆蓋似的耳塞狀東西送到他手裡,道:“等有空把這個東西交到你們的勝哥手裡,就知道蘇彬剛纔做了什麼事情了。”
安娜帶着疑問道:“這是?”
陳倩微笑道:“雖然我現在沒有以前那麼盲目衝動了,不過剛纔還是情不自禁的在房間的角落裡放了點有趣的東西。嗯——假如有人在房間裡不小心遺落了一個小小錄音機,他應該不知道會是誰的,也不會對我有什麼不利影響了……這個是連帶着的接收和記錄器,可以在脫離錄音機本體的情況下,完整的錄下周圍環境十米內總共兩個小時的聲音,插上電腦就可以讀取了……相信你們勝哥聽了之後,會對蘇彬的人品和動機有一個更新的認識。”
是的,正如安娜所說的,本性難移,看不慣的東西始終看不慣。儘管她現在收斂了不少,但不代表默認和支持這種行爲,只是反對和表達的方式更加巧妙罷了!
徐達重重的點頭道:“沒問題!我一定交給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