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方寸停止了講述,望着山腳海天相接處,不說話了。
莊重也看向那道湛藍的長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譁,這時候一陣風吹來,吹動花園中的葉子嘩啦啦作響,似是夜的低語。
而方寸則在風吹過之後,驀然轉過頭,衝着莊重伸出了右手。
手掌攤開,藉着月光,莊重看見在方寸的掌心躺着一把鑰匙。
“這是什麼?老傢伙,難道你在某處藏了寶貝?現在找到了有錢女兒覺得用不着了,所以良心發現要傳給徒弟?”莊重訝然道。
方寸卻沒理會莊重的玩笑,而是異常認真的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嗎?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它知道。”
“它知道?”莊重愣了。
“對。這把鑰匙是我撿到你的時候,在你身上發現的。我當時以爲是你父母留下的一個信物,好讓你們日後相見有個憑證。但是現在看來,這不是什麼憑證。而是藏着你身世秘密的謎題,至於答案是什麼,需要你親自去揭開。”方寸道。
莊重依舊愕然看着這把鑰匙,有點沒反應過來。
鑰匙是金屬製成,看顏色,應該是黃銅。即便歷經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一點鏽蝕的痕跡,反而反射着幽幽月華。
這顯然不是方寸保管細心,而是鑰匙的鍛造工藝十分的精良。
一般家庭顯然不會有這種鑰匙的,他們用的都是鐵鎖,鑰匙用不了幾年就會生鏽。而大富之家似乎也不會用這種鑰匙,因爲不夠氣派。
這把鑰匙,倒是很像某種保險箱所用。
“不用猜了,我已經找人看過了。這是一把瑞銀的保險箱鑰匙。”方寸看出莊重的疑惑,直接道。
“瑞士銀行?怎麼會?”莊重不相信的道。
要知道,二十幾年前,國內根本就沒有幾個人能接觸到瑞士銀行,這種鑰匙在當時的華夏很少見,怎麼可能出現在莊重身上呢?
除非……莊重的父母來自國外或者說有一定的經濟基礎!
“怎麼不會?師父雖然老了,但是沒昏頭啊。我找了一個在國外工作了三十年的鎖匠看過,是他告訴我的,這很有可能是一把瑞銀的保險箱鑰匙。對了,我當時還特地把他說的話記了下來。”方寸說着,從身上摸索半天,才摸出一張油紙袋包着的紙張。
顯然,方寸一直在很小心保管這個東西,生怕自己記差了哪怕一絲一毫的信息,導致了莊重判斷失誤。對莊重的疼愛之情,由此可見。
莊重狐疑的接過那張紙,卻見紙的最上方是一個草圖,畫的卻是一個保險箱粗略構造。
而草圖的下方則是一段文字解釋。
“每一個保險箱都只配有一把鑰匙,通常也存在一條後備鑰匙。你現在看到的是瑞士聯合銀行在1923-1934年間廣泛使用的保險箱鎖頭。二戰結束後就更換了,不過也有一部分得以保存下來繼續使用。這種鎖頭看起來與普通銀行的雙重鎖無異,有兩個鎖眼,一個供客戶的鑰匙,一個供銀行的鑰匙。實際上,裡面還隱藏了第三個鎖眼,只有用特製的鑰匙才能開啓。這第三個鎖眼將鎖牢牢固定在保險箱上,哪怕你開啓了鎖頭,也無法將鎖從保險箱上取走,防止了偷鎖複製鑰匙的可能性。”
“這種由黃銅製成的鎖頭,堅固耐用。無論經過多久年歲,只要仔細拭擦,在燈光照射下,從各個角度都看到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這個有96年曆史的瑞士聯邦銀行託管箱,一直不對外租用。至於裡面有什麼,只有天知道。上個世紀,這款保險箱是最受律師、商人和收藏家歡迎的一款。小巧精緻,提着它,就像平時你提着一隻公文箱那樣簡便。你這把鑰匙,應該就是那時候從瑞銀裡流傳出來的。”
“你別小看這種鎖頭,它可是相當堅固,深知可以抵抗炸彈。但是別以爲這一定重如砧板,其實它僅1.35kg,淑女也可輕易提起。每一個鎖眼都是激光切割,使得每把鎖都獨一無二。可以說,這是手工製造的一個巔峰,之後,就進入了信息時代,這種純機械類的保險箱就很少見了。”
恍若一段對話,方寸忠實的將那個鎖匠的話全都記錄了下來,都沒有進行一點修改,甚至都沒進行人稱上的轉換。
從此中就能看出當時方寸多麼重視這段信息。因爲它關係着莊重的身世,方寸不敢,也不忍出錯。
看着紙張上的字跡,莊重鼻頭微微有點泛酸,輕輕開口,對方寸道一聲:“師父,謝謝。”
方寸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莊重的肩頭。
“鑰匙跟這張紙都給你,你不是說你要去美國嗎?正好可以取道瑞士,去找到這個保險箱,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關於你身世的東西。”方寸把鑰匙塞進莊重手心,道。
說完,方寸就悠悠道一聲“月明星稀,大道缺一吶”,轉身回了屋裡。
只剩下莊重一人靜靜站在夜風中,似乎陷入了深思。
當晚,莊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臥室的,只知道他的心一晚上沒有平靜下來。
最終,他想到了自己對陳漠言說的話,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就是死,至少也要死個明白。
於是莊重坦然,沉沉入睡。
翌日,方寸卻是已經跟陳頤相處的異常默契了,兩人甚至都聯手準備了一桌早餐。當然,主力還是陳頤。方寸的手藝莊重那是知道,簡直慘不忍睹。
吃過早餐,陳漠言去上班了,而陳頤也應約去跟姐妹們逛街,順便幫方寸買點換洗衣服。
莊重則被方寸叫到一旁,詳細問起了莊重電話中說的事情,陳頤母女到底怎麼得罪了玄門中人。
左右閒着也是無事,莊重索性當成一個評書故事給方寸演繹了一番,當然,故事裡面莊重的形象那是無限拔高了。
“巴頌?這人卻是沒有聽過,應當是近二十年裡崛起的降頭師。聽你的意思,似乎是有人聘請了他來對付阿頤母女啊。那後來呢?那個巴頌怎麼樣了?”方寸想了下,道。
莊重見自己評書效果不錯,於是繼續繪聲繪色的講了下去。
當莊重講到他遇見了孤易師徒的時候,卻見方寸的老臉紅了。莊重不由腹誹,果然自己猜的沒錯,這老傢伙跟孤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而當莊重講到最後不下雷淵大陣,殺死了巴頌。而梅花釣叟也死於巴頌之手的時候,方寸不由臉上現出一抹敬重,慨然道:“像他這種看透了天機的人,能夠不顧危險毅然赴死,就憑這一點就值得我去祭拜一番。他的墓地在哪?你反正也閒的沒事,就陪我去一趟吧。”
莊重點點頭,其實他對梅花釣叟一直心存愧疚,見方寸提議,不由欣然同意。
兩人買了一些水果香燭,打車往梅花釣叟安葬的地方而去。
在國安調查完畢,莊重就將梅花釣叟的屍體領了回來,然後選擇了海邊一處種滿了梅花的園林公墓,將他埋葬在了那裡。
老人一生愛梅花,即使走的時候也應該梅花開滿路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