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血腥氣息瀰漫整片戰地,胃裡不斷翻涌,蘇清歌不覺的深深皺起眉頭,閉上眼睛儘量不去看那些浸泡在血水裡的屍體。
沈離岸看到她的樣子,用力從鎧甲內撕開一片乾淨的布,摺疊起來覆在她的鼻子下,低沉的聲音在兩人間緩緩發出。
“戰場的味道多是如此,你不習慣也是自然的,不要去看他們,沒事,有我在。”沈離岸的話如同神靈許下的一個保佑,看着他高大的身軀,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頭,蘇清歌抿了抿嘴脣,伸手接過帶有他身體上獨特氣息的布料,順從的捂住鼻子。
濃烈的血腥惡臭味道果然淡了許多,蘇清歌擡頭看他,銀色的盔甲沾滿了鮮紅的血液,結實的手臂上也不斷冒出血液,蘇清歌心底一驚,看着他擔憂開口。
“你手臂受傷了?嚴不嚴重?”蘇清歌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剛剛只顧着自己了,全然沒有看到他的情況。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沈離岸微微扯動嘴角,搖了搖頭,擡頭看向昏暗的天邊。“天色要沉了,我們不能待在這裡,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纔會來接應,還好我認識軍營的路,來,上來,我揹你,我們先慢慢往回走。”
這裡的血腥氣息太重,又橫屍遍野的,晚上一定更顯的陰森恐怖,他倒沒什麼可怕的,只是,蘇清歌畢竟是個姑娘家,無論如何,他也要儘早帶她離開這個森然之地。
沈離岸剛一起身,即刻又被蘇清歌拉了下去,他整條手臂上的白衣都被染成刺眼的紅,蘇清歌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下一刻,快速從衣服裡拿出一塊乾淨的白帕,緊緊的纏上沈離岸的傷口處。
“受傷了需要止血,纔不至於讓傷口更加惡化。”蘇清歌低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四周顯得格外清晰,沈岸離眼底一頓,一絲不明的情緒快速閃過。
低頭看着她認真仔細的包紮好傷口,才利落的站起身,緊接着將她慢慢扶起,蹲下身子。
“上來,我揹你。”戰地到軍營的路起伏顛簸,他身爲一個男人,怎能讓女人徒腳步行。
“我自己可以走的,你還受着傷,怎麼能再辛苦勞累。”蘇清歌擔心他的傷勢,搖頭拒絕。眼看天就要黑了,蘇清歌不由得心底暗暗擔心。
這種地方血氣慎重,晚上常常會引來野獸出沒,可四周一片光禿禿的草地,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真的好危險。
“不礙事,這裡地勢複雜,我說過要保護你,就一定會帶你出去,不讓你受一點傷害。”沈離岸語氣篤定,和平時風流浪子的樣子大不相同,不等蘇清歌反應過來,已經移過去將她的身子摟住,牢牢背在背上,才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蘇清歌身體緊緊貼在他寬大的背上,鼻尖充斥着一股熟悉的體香味道,隨着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滿滿向前移動。
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充斥着整個身體,連同對那些噁心屍體的恐懼感也逐漸消失不見,蘇清歌將臉貼在他的背上,眨着眼睛靜靜看漫天的星辰,低低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色中緩緩響起。
“小時候,祖母也抱着我回家,那時候的天空,也是這麼多的星星。”思緒回到曾經,蘇清歌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祖母?
”聽到背上之人的聲音,沈離岸低低默唸出聲,半疑惑的迴應她的話。
“對啊,小時候我貪玩,每次都被爹爹下命令禁足,每次我想出去的時候,祖母都會抱着我在整個蘇府轉一圈,然後抱着我坐在湖邊看星星。”提前兒時記憶,蘇清歌一陣愉悅,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絲懷念。
“你知道嗎,祖母給我說,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死去的人,他們的靈魂會一直在天上,保佑着地上想要保護的親人,如果哪顆星星落了,那麼那個靈魂就重新投胎,落在地上再次轉化爲人,過完一生。”蘇清歌的聲音在靜靜的夜裡格外柔軟,沈離岸背上一僵,嘴角也不由的微微揚起。
“這種民間傳說你也相信?沒聽過另一句話嗎,人死如燈滅,斷氣了,這一生也就結束了。”沈離岸一邊小心看着腳下坑坑窪窪的路,一邊回頭揚聲嘲諷她。
“你懂什麼,祖母說的是很早以前的祖先們傳下來的,怎麼會不對。”蘇清歌聞言豎着眉毛反駁他,隨即又懶懶的趴在他的背上。
“呵。”沈離岸輕呵一聲,不想與一個小女子相較量,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隱隱約約浮現着一團火光。
斜眼看了看背上的女人,沈離岸眼底狡詐一滑,轉頭壓低聲音對蘇清歌開口。
“哎,你看到沒有,前面好像有一團亮亮的東西向我們飄過來了。”話剛說完,蘇清歌就擡起頭向他所說的方向看去,一看到那團火光,當即緊緊閉着眼睛,摟着沈離岸的脖子大叫出聲。
“啊啊啊……那是什麼東西,嗚嗚嗚沈岸離你不準放開我……”耳邊一陣尖銳的尖叫聲,沈離岸痛苦極致,連忙將腦袋離她遠一點免得被震聾,奈何脖子被她死命的抱着動彈不得。
“喂,你先放開我啊,這樣我還沒帶你回到軍營,就被你給勒死了。”沈離岸一邊穩了穩她的身體,一邊吃力的扭轉脖子。
蘇清歌一聽,兩隻胳膊鬆了一點,卻依舊禁錮着他不肯遠離,怕生生的看着遠處越來越近的東西,不禁閉着眼睛不斷哭訴。
“嗚嗚你看你看,那個東西越來越多了,這個地方這麼陰寒,它們不會是那些屍體幻化成的惡鬼吧,難道那個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鬼火麼,嗚嗚我還很年輕的,我還沒有嫁人,我不想死啊……”蘇清歌從小和祖母在一起待了很長時間,意識裡非常懼怕鬼魂之類,如今這個情況,當即緊閉眼睛死活趴在沈離岸的後背上不肯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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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岸嘴角微微抽搐,一張臉瞬間黑下去,他還以爲這個女人有多能耐呢,平時大大咧咧囂張跋扈的,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個弱點。
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喊叫聲,接着稀稀疏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片刻之後,終於清晰的傳進蘇清歌的耳朵裡。
“沈將軍……沈將軍……”喊叫聲越來越近,蘇清歌瞬間一啷,低頭看着身下的男人,眼底一片驚訝。
“你聽到了沒有,有人在叫沈將軍!”蘇清歌話語剛出,全身一頓,再次擡頭向聲源看過去,不遠處十幾和火光映入眼睛,陸陸續續的叫喊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沈將軍,沈離岸!
蘇清歌恍然大悟,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鬼火,而是軍營的戰士們在找她們,蘇清歌一陣狂喜,突然
感覺身下微微顫抖的身體,下意識看下去,沈離岸抿着嘴角笑的格外開懷。
“沈離岸!”蘇清歌怒了,擡身狠狠的瞪着他。“你竟然敢騙我!”
可惡,明明知道她懼怕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還專門引導看她笑話,蘇清歌怒氣沖天,若不是他還有點用處可以揹着她,此刻真想把身下的人大卸八塊。
“哈哈,我可沒有說那是什麼鬼火,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人來接應我們了,是你自己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沈離岸沒皮沒臉的將問題全部推回蘇清歌身上,沒等她再次開口,已經對着遠處的燈火揚聲。
“我在這裡。”遠處的人羣聽到聲音,立即加快了腳步,不過片刻,便拉着馬匹趕了過來,宋易安看到面前的沈離岸,也立即從馬上翻身而下,和一衆士兵單膝跪在地下。
“屬下來遲,望將軍責罰。”一陣陣壯烈的聲音響起,趴在沈離岸背上的蘇清歌終於恢復了點膽量,饒有興趣的看着地上的一幫人。
“好了,都起來吧。”沈離岸隨意開口,衆人一聽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一個個都起身上前,看到他們大將軍身上的姑娘時,一個個都啷了一下。
“去給我拉一匹馬過來。”沒等衆人看夠,沈岸離臉色已經陰沉下來,沉着聲音開口。
“是。”有人慌忙跑過去拉了一匹馬過來,沈離岸接過繮繩,將身上的女人放下,伸手一把將她抱上馬背,緊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馬,不顧周圍一衆士兵,揚起馬鞭重重打向馬背,抱着懷裡的女人揚長而去。
有了馬兒的速度,蘇清歌很快便看到了軍營裡遠遠燃燒着的戰國,激動的不住往前,謝天謝地,總算是回到軍營了。
闖進營地,沈離岸熟練的拉動繮繩,從那馬背上翻身而下,接着將蘇清歌抱下來,帳篷口早已有人趕過來接應,沈離岸一如既往的揚脣。
“將軍,朝廷來了命令,要您明日趕回京城面聖。”軍師一臉隱隱擔憂,還是急急趕過來將上面的命令和聖旨如數交到沈離岸手中。
沈離岸握着手中金黃色的綢布,面上的凝重一閃而過,不過一瞬間,又恢復成面無表情,轉身對身邊的蘇清歌淡然開口。
“你先去帳房休息一下,我辦完事後找你。”看到沈離岸瞬間變凝重的面孔,蘇清歌自知他有正事,點了點頭,轉身向自己的帳房走去。
看了看她的背影,沈離岸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捏着手中的東西大步邁向軍事帳房。
“怎麼回事?”一進門,沈離岸就皺着眉頭看向軍師,臉上一向的玩世不恭全然消失。
如今他剛剛打完一仗,很多事情來不及處理,陣守重地也沒有安排細密,朝廷竟然要他這個時候趕回京中,頓了頓,沈離岸再次開口問軍師。
“是不是京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爲何會有這麼急的通告。
“京中一切安好,並未出事。”軍師臉色凝重的回答。“許是皇上聽到將軍勝仗,過於高興,纔會迫切想要見到將軍,予以封賞?”
“如此倒是好了。”沈離岸輕哼一聲,解下身上的鎧甲,只留一襲白衣。“既然如此,你準備一下,明日我便回京。”說完不等軍師允諾,徑直冷着臉離開了帳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