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記憶一點點涌上腦海,當年爲了殲滅整個於府,他確實以另一個身份在那裡待了許久,識得一位小姑娘,並且每天從她口中得到於府的地勢和情報。
那日晚上,全然實行計劃,他本想救出那個小姑娘,卻不曾想她小小的瑟縮躲在黑暗角落,血光沖天,身後藏着無數眼睛。
他接到命令,於府的人要盡數滅盡,上到九十奴僕,下到無知孩童,一個活口不能留,爲了目的,爲了顧全大局,他只能揚刀結束她的生命。
時隔數年,他楚驚寒身上揹負的命運數也數不過來,又怎會時時刻刻記住一個小姑娘,而卻不曾想到,那個小姑娘會記住他一輩子,用另一個面孔和身份,只爲殺他。
胸口處的疼痛更加濃烈,楚驚寒閉上眼睛微微喘氣,許久才睜眼,看了看牀邊僅有的一人,緩緩開口。
“蘇清歌人呢,昨日,還發生了什麼事?”他感覺的到,除了胸口處的傷口劇烈疼痛以外,手臂,後背也一陣一陣的灼燙,可她推開他之後的事情,他竟一點都想不起來。
“皇上,昨日屬下趕到之時,蘇清歌已將您推開,想要逃脫,屬下與她單打中碰倒了燈籠,牢房失火,沈離岸將她救走了,火勢太大,顧及皇上性命,屬下只好放棄追殺冒火將皇上救出,屬下來遲,還請皇上贖罪。”宋阿末後退兩步低頭靜靜跪地,心甘情願等着楚驚寒的懲罰。
其實宋阿末自己心底也是有些懊悔的,若她昨天去遲一步,保不定蘇清歌那個女人會致楚驚寒於死地,即使這樣,她還是去遲了一步,昨日,只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吧蘇清歌的命拿下,可惜了。
“無妨。”楚驚寒眯了眯眼睛,清冷的聲音在整個內殿響起,透着淡淡的堅定。“就算沈離岸將她帶到天涯海角,她也還會回來的,只要蘇清歌沒死,她的心裡,就永遠都是朕一個人。”楚驚寒微微勾起嘴角,眼底閃過絲絲不明的情緒,語氣之中盡是堅定。
“皇上……這……”宋阿末震驚片刻,定定看着楚驚寒,遲疑開口。
蘇清歌憎恨楚驚寒到了極致的地步,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來還楚驚寒的命,如今終於報了仇,更暴露了身份,怎麼會再次回來,就算是她要回來,沈離岸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可楚驚寒的一番話使宋阿末大驚失色,莫不是受到這般大的重擊,楚驚寒他,心智已經……
“朕早就在她的身體裡下了癡情蠱,如今算來,藥效也該發作了,沈離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蘇清歌的心裡,從此也只能愛我楚驚寒一個人。”楚驚寒長舒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層層笑意。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麼多年前欠給蘇清歌的那條命,他還給她就是了。
昨日胸口按了她一刀,刀身刺入的深度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若是有心臟,恐怕連那顆跳動的心臟也會刺透吧,楚驚寒伸手輕輕覆上左邊胸膛,緩緩閉上眼睛。
如今,這致命的一刀,就當是他楚驚寒還了當年欠下她的一條命,從此往後,他只是楚驚寒,她也只是蘇清歌,更是她楚驚寒的皇后,天下人之母。
“什麼?”宋阿末大
爲震驚,不敢相信的看着楚驚寒,胸腔處的心臟直砰砰跳動,眼底迅速染上一抹複雜的情緒。
他竟然給蘇清歌下了癡情蠱,癡情……蘇清歌時刻意圖接近他,想要奪取他的性命,可他楚驚寒,竟然毫不在意的給蘇清歌下癡情蠱。
他就當真這般和蘇清歌在一起嗎,哪怕是用蠱蟲來控制,也要和那個女人廝守一生?
“阿末,你這幾天就留意京城內的情況,一旦發現蘇清歌的身影,立刻給我送回宮。”楚驚寒一手摸着胸口的傷,一邊低沉着聲音下達命令。
“皇上,恕屬下多嘴一句,蘇清歌對您的憎恨濃烈非常,就算是可以用蠱蟲控制,也難保沈離岸不會帶她解了那蠱毒,更何況,蘇清歌之前可是有意接近皇上,並且在大牢中一心想致皇上於死地,那把匕首便是她的證據。”宋阿末頓了頓,再次低聲開口。
“太醫說過,那把匕首刺入的深度足以致命十次,若不是皇上身體特殊,心臟長在右邊,恐怕早就已經……”宋阿末當即住了嘴,不敢往下說,其實初次聽到這個消息,她心裡也是一陣後怕,若是楚驚寒真的有了什麼意外,她定會拿蘇清歌的人頭來做祭祀。
可即使楚驚寒脫離了微笑,蘇清歌對他所做的一切,她也是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她,只要有她宋阿末在,就沒有人可以傷害楚驚寒半分。
“朕的事情朕心裡自有把握,你不必擔心,也不用多言,只管照着朕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楚驚寒淡然打斷她的話,擡起手臂細細的看,被大火燒傷的地方一塊暗紅一塊焦黑,形狀可怕非常,連他自己也不想去看。
不過,他楚驚寒不在意,只要蘇清歌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一切,他都不在意。
“是,屬下明白。”宋阿末萬分不情願,還是低頭點頭,君王命令不得違抗,她當然懂這個道理。
只是,蘇清歌的命,她非要不可。
腦海裡突然閃過雲繡的面孔,宋阿末咬了咬嘴脣,再次跪地開口。
“皇上,屬下還有一事稟報。”這件事情本該昨天就告訴楚驚寒的,不料他一心想着蘇清歌,之後又發生了種種事情,才推遲到了現在,不過,想想雲繡還在宮中的雲亭居,那就還不算太晚。
“說吧。”楚驚寒緩緩拉下中衣袖子,蓋住一片可怕的燒痕,低聲開口允准。
“昨日屬下意外發現一件事情,雲繡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背叛了您,轉而投奔到蘇清歌身邊,而且暗中幫助蘇清歌脫身,不止一次。”宋阿末緊緊低着頭,將知道的一切如實講出來,等候楚驚寒的發令。
其實她早就動了殺掉雲繡之心,只是楚驚寒辦事講究證據,她身爲他的部下,沒有楚驚寒的命令,斷然不會擅自行動。
“哦?雲繡?”楚驚寒眼睛微眯,聲音淡然,聽不出絲毫起伏,只是雲繡兩個字唸的稍稍用力,顯然暗藏某樣情緒。
這幾個月來,他早就看出了雲繡的不同,他之所以閉口不提,只是希望雲繡自己好好想想,明白正反,可現在看來,是他當初多想了。
“既然這樣,把她帶到朕的面前,畢竟是曾經跟過朕一段時間,朕
就親自聽聽她的解釋。”楚驚寒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宋阿末,緩緩閉上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宋阿末抿嘴擡眼,再次偷偷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召來左右侍奉的奴才在大殿外看守,才放心的向雲亭居走去。
雲繡一身潔白紗裙,隨意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之上,頭上簡單挽着髮鬢,左側兩朵潔白的海棠花格外淡雅,及腰的髮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低頭看着石桌上展開的畫像,眉間隱隱浮現着淡淡的笑意。
畫中的男人一頭黑髮高高紮起,眉目俊朗非常,雙眸如同黑夜中的星辰,嘴脣彎彎上揚,神色之中盡是溫柔。
耳邊隱隱傳來一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雲繡早已意料到,低頭深深看了看畫中之人,伸手小心翼翼的將畫卷好收進袖口之中,才站起身向門外看去。
宋阿末帶着一干侍衛直闖雲亭居,在離雲繡三丈之外時停住了腳步,一臉挑釁的看向她。
“怎麼,是不是沒有想到,皇帝依舊是這宮中的皇帝?”宋阿末輕哼一聲,看着她嘲諷的笑。
“我早就說過,他就是註定的王,無論是你,還是蘇清歌,還是那個沈離岸,都休想動他分毫,同樣我也告訴你,蘇清歌昨日的計劃已經失敗了,而且她的神志也被皇上控制了,不就的將來,你會看到蘇清歌心甘情願的入這深宮之中,成爲皇上寵幸的一位卑賤妃子,哦錯了,我剛剛意識到,你可能沒有將來了,背叛帝王者,只能殺。”
宋阿末輕笑出聲,一身利落的行裝和雲繡輕柔的打扮截然不同,可雲繡的身手,卻遠在宋阿末之上,這也是爲什麼宋阿末會帶一干侍衛來的原因了。
“哦?蘇清歌若是真的入了這皇宮,宋阿末,你可怎麼辦呢?”雲繡臉上依舊是傾國傾城的笑容,潔白的沙衣在風中輕輕飄浮,如同她臉上毫無畏懼的笑容一般。
“這個輪不到你來管,我告訴你,就算那個女人入了皇宮,她也只能是一個日日思念皇上而得不到聖寵的人,所有背叛皇上,對他不利的人,我都會看着你們一個個慢慢痛苦下去。”宋阿末眼底一狠,已然沒有了剛剛的樣子。
就算蘇清歌能在段時間內得到楚驚寒的聖寵,她也相信,不出一年,那個女人便會失寵,即便她不會,她宋阿末也要讓她嘗受痛苦。
“呵呵,阿末,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我一同跟在楚驚寒左右到現在,你的心思我再瞭解不過了,你喜歡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可是爲什麼我會聽說,這一國之後的位置會留給蘇清歌呢,一國之後意味着什麼你清楚嗎?這個位置可是唯一的,更確切的來說,蘇清歌現在也是一衆江山的的皇后了,她的權力,可凌駕在你之上,懂麼?”
雲繡笑的不屑,擡頭看了看樹上潔白如雪的海棠花,伸手輕輕摘下兩朵,捏在手中隨意把玩。
“你看看你現在,不過是楚驚寒身邊的一個護衛,想必,也從來沒有穿過綾羅綢緞吧?像你這樣,又怎能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呢,恐怕他連正眼看你都不曾有過吧?”雲繡嘴角始終上揚,聲音輕柔像是盛夏微風,而發出的每一個字,卻是一根根細針,深深插入宋阿末的心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