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告訴我,皇上從未來過新房,對嗎?”枯坐乾等之餘,讓凌曦的意識有些渾沌,她不確定地再問。
“小姐……”
“碧兒,你們下去歇着吧,我繼續等。”凌曦輕扯虛弱的微笑。
她不笨,都等了那麼久,只有一個答案——皇上不會來了。
想必衍哥哥根本不願娶她,而是礙於姑母的命令才娶她的。
雖然早有預感,但真的如此,卻還是令她無端心痛。
“小姐——”碧兒還想說些什麼,勸退主子。
“別說了,你早點歇息。”
“小姐,碧兒就在桌邊歇着,有什麼吩咐儘管出聲。”無法打消主子的念頭,碧兒只好退一步。
“嗯。”
凌曦輕點螓首,漾開一抹要碧兒放心的淺笑。
已剩半柱的龍鳳燭,依舊燃着紅焰。
不經意地,輕躍的燦麗火光下,滾下滴滴凝淚。
寒夜不掌孤燈,一片靜寂。
她無法入眠,落坐於銅鏡前,仰面望向窗外月華,清冷一片。
手緊緊握着那隻華貴的鳳釵,宛如要嵌進內裡去。
她忽然隨手一扔,將它甩在了血紅的地毯上。
伏在案上,微微哭泣,身子不住顫抖着。 良久之後,她倏地站起身來,驚慌失措地趴在地毯上四處尋覓,一陣亂摸之後,手指突然碰到一個細小的硬物,她心頭一喜,抓起它,緊緊握在手裡,這是衍哥哥前幾日派人送來的,她本以爲……
臉上的淚更加肆意縱橫,因爲眷戀,所以心未死,情難了。
樓下的一片合歡幽芬淡淡,打開窗,一陣冷香隨即撲入滿室。
他佇立窗邊,臉上掩藏的悽楚,在這靜謐的夜裡,毫不掩飾地顯露出來,那雙墨玉清澈的眼眸裡淌過無邊的憂鬱。
自從她墜崖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傷就從未真正地好過,一天覆一天,沒有在時光中漸漸好轉,卻越來越病人膏肓。
“皇上——”
侍衛黎遠忽然敲門而入,面色看上去十分焦急,低低沉沉的稟道,
“貴妃娘娘正在……”
拓承衍沉吟了片到,眼裡滿是歉疚,只想着她,卻無意間傷害了另一個人,他這一生恐怕都要欠她了
嘆了一口氣,淡然地回道,
“隨她吧。”
“是,皇上。”
退去時,黎遠無意瞥一眼案桌上的純白絲帶,眼裡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黯淡之色。
凡漪,何時你才能回來我身邊?
夜深露重,孤燈不明,一室清冷。
薛媽將藥輕輕地放於案上,躬身而退。自那夜倆人不歡而散,袁昊覺就再未回來過。算來是七日,還是八日,凌曦已記不得了。每日臥觀天明又日落,日子長得叫人心裡直哆嗦。熬人的不只歲月,還有等待。
腳傷只這幾日倒好了不少,不只自己就是秦卿也着實驚歎,看來他的藥的確好。只有這每日一碗幫助她恢復記憶的藥,讓她躊躇。
只待藥涼,她才伸出纖纖玉手拂袖將它倒入腳邊的一株山茶花內。難爲它喝了幾天的藥倒長得極好,含羞待放的一片粉嫩醉了人的眼。
只是不知它服藥後可否記起它的前世,若不曾那當真可惜了秦卿的一片苦心。“吱咯”的開門聲徐徐得響起,他一身紫衣,棱角分明的俊容出現在門前。黑褐的眼眸掃過她適才倒藥的玉手,有了片刻停頓,轉瞬移開。
她垂首,放下碗,一手撐着坐榻努力單腳站起,一瘸一拐地步向內室。身體被他騰空抱起,她羞惱地以粉嫩的拳頭捶打他緊貼的胸膛,淚水啪嗒啪嗒直落,浸溼了衣衫。
想是累極了,手撲在他的身上,不再動彈。擡首對上他微微含笑的黑瞳,這些天的委屈與怨氣一下奔涌出來,勾上他的脖子細細碎碎地哭將起來。
他擁緊她,好似她是一顆珍寶失而復得般寶貴。夜色低垂,更聲陣陣,她縮在他的懷裡沉沉入眠,無暇的芙蓉面上幾道擾人的淚痕,看得他一陣陣糾心。那清瘦的臉頰波動了他的心絃,滿心滿眼都是愛憐。
他以指腹溫柔小心地摩挲過她的睫毛,她的眼,她小巧的鼻,最後停駐在她盈潤飽滿的脣上。
心中涌進一陣無法抑制的欣喜,她終是又在他懷裡了。哪怕她只能給自己帶來片刻的溫暖,他也不願放手,不是又何妨,只要她愛他就好。
清輝滿地,月色如水,今晚終於能成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