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凡漪任拓承衍一路拉着她來到承乾殿。大殿清冷一片,一股酒氣撲鼻而來,幾個酒壺零星地散落在地上、案上。

鬆開她的手,拓承衍徑直走向案几,隨手抓住一個酒壺後,轉身坐在案几前的臺階上。 佈滿血絲的黑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受傷似的望向了別處,擡頭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你不在聖女宮好好呆着,跑出來幹什麼?”他沙啞的聲音彷彿帶着無際的滄桑。

凡漪難得地走近他,和他並身坐在了冰冷的臺階上,“想來見你!”

他握壺的手不着痕跡地一顫,心中某一個已死寂的角落又翻騰起來。

只是他每每低估了凡漪欠扁的能力,因爲她的下一句話立馬粉碎了他剛剛準備悸動的心。

“因爲你就要處斬瑰凝了,我不得不來見你。” 她平淡地說着,根本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他已微微變色的俊顏。

“你來見我就爲了替她求情?” 我原以爲……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出口,爲了他僅存的自尊。

“她該死!”他恨恨地、咬牙切齒地說道。凡漪想如果說自己是塊肉,恐怕也已被他咬得粉碎了。

“她有什麼錯,錯的只是我!拓承衍,放了她吧!” 醞釀了一整晚的說詞,最後還是選了個最普通,最疏遠的。

他不回答,只是悶悶地喝着酒。

大概喝了大半壺後,他轉頭凝視着她,醉眼迷離地好似已有些醉了,握壺的手顫顫悠悠,散落了一些酒在他的錦袍上。

凡漪抽出絲帕輕輕地、仔細地擦拭着。 他靜靜地端詳着她,眉眼有了笑意,“凡漪,你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對不對?” “你醉了!”

他抓住她擦拭的手貼到胸口,“不,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告訴我,你可曾,哪怕有一點喜歡過我。”

凡漪如水的眼眸,望向他的俊顏,想起青蔥歲月裡,那個陪伴着自己的男孩,想起那些孤獨歲月裡,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默默地付出,心的某一角變得暖了。

隨之而來的是,隨記憶一起想起的那個出逃的夜晚,老婦人的警告,於是她違背心意地說到:“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嗎,”

他專注地看着,緊張地等待着答案,但心裡隱隱地有不好的預感。“這輩子,我不會愛上你,即使你爲我變成傻子。”

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碎了,散落一地,心汩汩地冒着血。 凡漪不去看他失落的臉,俯身撿拾着地上酒壺的碎片。

突然襲來的力道緊緊地鉗住了她的雙臂,疼得她流出了淚水。

“凡漪,難道我這麼多年默默的守候,還不及他給你的幾個月嗎?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難道就因爲我如此愛你嗎?”

疼痛逼出了她更多的淚水,她極力忍受着,不出聲亦不開口求饒。

他終是不忍,鬆開了她,回身揮拳砸向身後的案几,案几應聲斷開,幾滴血滴落在上面。那天,在他瘋狂摔東西的巨大聲響中,凡漪落荒而逃,不知是害怕,還是心虛。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拓承衍發這麼大火。這是她頭一回懼怕他,她感覺自從回來,她的心再也硬不起來,冷不起來了,可能是心變暖的緣故,於是又想起了那個下雨的夜晚,想起了 袁昊覺溫柔的笑,淚又不自覺地流下來。

美人並非無淚,只是值得她流淚的人未出現罷了。如今她才深深體會到,她這一生的淚,恐怕都要爲他而流,只是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白晝已然變短,很快一天就要過去,想是冬日也將來臨,苦寒的冬天每每是她最難熬的日子。

憶起往昔拓承衍與她圍爐拌嘴的日子,好似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時間殘酷,人又何嘗不是。

凡漪常想,如若沒有那次逃亡的沒頂之災,她是不是就愛上他了,會嗎?真的會嗎?不懂愛時,她從不糾結這些問題,但如今,她的確很糾結。

秋去冬來,歲月荏苒,一切彷彿又恢復了安寧。

凌曦不再來窺探,太后不再來威脅,就連常來的拓承衍也銷聲匿跡。不過這裡也不如往日安靜,有聒噪的瑰凝在,再冷清的聖女宮也變了味道。

自那日被放出來,她就跟了凡漪,結束了爲期不長的密探生涯,一半是因了皇上的命令,另一半是出於她的愧疚。

當然她也有自己不能說的秘密,回來後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那個人,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總有一根小蟲鑽心般難受,甚至不能想,想起來,就是一陣錐心的痛。

夜晚睡不着的時候,她問凡漪,是不是司徒南坤對她下了蠱,不然爲什麼會如此難受,凡漪不回答她,因着她也承受着這錐心之痛。她本想告訴她,不是蠱,是愛,可想着告訴她也是徒增煩惱,便沒說,無知也好,無知最起碼不累。

瑰凝的話很多,大多時候是她在說,凡漪在聽,偶爾說到有趣的地方,她便赧然一笑,彷彿又回到了在南朝軍營的時候。

不知,他可好,還是那樣孤獨嗎?還……在等他的凌曦嗎?輕輕地觸了觸眼角,淚都流乾了,再也無淚可流。

轉眼冬天就到了,零星的雪花,飄飄撒撒地飄飛,地上有了一層薄薄的霧色。

拓承衍命人送來的山茶,依然開得極好,妖冶的紅色配上淡淡的白色,好似水墨丹青,說不出得脫俗雅緻。

但凡漪看着它們,沒有一絲喜悅。只是那天,瑰凝帶來的一個消息讓她驚喜——袁昊覺來了。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這個消息中清醒過來,她始終覺得這是一場夢。她讓瑰凝狠狠地掐了她一下,是疼的,看來不是夢,他真的來了。

她雀躍着,無法抑制心中的欣喜。迫不及待地衝出了聖女宮,瑰凝在身後不住地追趕着,可憐她一個練過武的人,此時竟落了下峰。

一路毫無阻擋的出來,她竟一點也沒有懷疑。只怪她如今滿心滿腦都是那個愛的人。 她甚至不用猜就知道,他人此時在哪。

拖曳着白裙一路來到蓮花池,那一身紫衣,長身玉立的人就在那,近了,她卻不敢靠近了,扶着廊柱,平復着急劇喘息的心胸。

她隔着一段距離,遙遙地望向他,彷彿又回到了兒時的初遇。

日夜思念的人,如今就在咫尺,她卻沒了上前的勇氣,她緩緩地踱向他,一步一步緩慢且慌亂,他的身形動了動,轉過身,碧譚般的黑幽眸子逡到她,眼裡僅是陌生,他邁步而來……她的心狂跳不已,等待他靠近。

他來到身邊,衝她微微頷首,然後錯身而過。

凡漪的心一下冰凍到了極點,無邊的失望攜着沒頂之勢傾然而來,淚水若洪水洶涌而出,無聲無息。

他似乎感覺到異樣,又退步回來,目睹她洶涌的淚,“姑娘,你沒事吧?”說完掏出一方絲帕遞給她。

凡漪顫抖地接過,並不住地搖頭,只是說不出一句話。

擡起朦朧的淚眼望向他,淚流得更兇。他亦不走,攙扶着她搖搖欲墜的單薄身子,任她哭泣,淚水和鼻涕沾了他一身也未在意。

只是心卻莫名地疼了起來,她哭得越兇,他的心疼得更甚。他不去深究心痛的來源,只歸根於自己是個男人,憐香惜玉罷了。

不知哭了多久,再沒了淚水,凡漪才抹了抹殘留的淚痕,脈脈含情地看了他一眼,揮開他的手臂轉身去了。

她竟忘了,是她下了蠱,封了他的記憶,相逢不過路人。她從未想過,她有一天竟成了他的路人,而這一切竟都是她一手釀成的。她步履不穩,跌跌撞撞地沿着遊廊失魂落魄地遠去。

袁昊覺目視她遠去的背影,心中說不出地傷感,他不明白,這個容色傾城的女孩,到底有怎樣傷心的事,令她哭得如此悽慘,哭得他的心痛欲裂。他一路思踱着回了驛館。

凡漪還未到宮門口,就遠遠地看見拓承衍杵在那裡。

話說自打她回宮, 這位可是頭一次來,難道心魔除了,那可不得不佩服他的度量,然而此時凡漪不想過多地跟他糾纏,徑直越過他進了門。

他亦不攔着,只是自身後悠悠地飄了句話:“我當你們多相愛的,也不過如此,才幾個月不見就忘得乾淨了,難爲你經年累月地念着……”

凡漪聽到“忘得乾淨”一句,臉色突變,,突然一股猩紅涌到喉間,一口鮮血噴在地下。

拓承衍見此情狀,顫聲道:“你……你……”急忙伸手欲扶,不想她跟着又是一口吐在胸口,白衣上赤血殷然。

地上赫然出現一片血花,再看人,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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