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惠在觸摸過藍天之後，回去想了很久。他竟然覺得他兒子說的有道理。
晚間，柳澤惠找到了李真：“李院長，我想請問一下你的看法？”
李真呵呵一笑，只說了四個字：“民富國強。”
“民在前，國在後？”柳澤惠有些驚訝。
“對，民在前，國在後。所以民富而國強。我曾經走過很多地方，調查過很多地方的經濟情況。我發現這麼一個有趣的現象。”
“還請李院長指點迷津。”柳澤惠誠懇的說。
李真坦言：“在整個九州，所有的城市之中，都可以歸納爲兩種現象。第一種現象是官府有錢，而老百姓沒錢。第二種情況是，官府沒錢，但老百姓有錢。我說只是相對而言的現象。”
柳澤惠下意識豎起了耳朵：“對，是存在這麼一種現象。但是我其實很難想得通，這其中有什麼區別，差異在哪裡？我想，差異不會只是在表面上吧，不會只是老百姓窮與富的區別吧？”
“不止。”
李真站了起來，說：“老百姓沒錢的地方，從整體而言，那個地方上沒有生氣。”
“生氣？”
“便是生機的意思。”
“我……無法理解這個意思。”
李真說：“老百姓窮的地方，官府有錢。城市有錢，但這一切對於百姓其實沒有代入感，城市再有錢和他們無關。所以我認爲，只是我認爲，在這種情況之下，根據概率學，當地百姓會出現一種自暴自棄的心理。會覺得大家都沒錢，所以我有沒有錢也無所謂這樣的心理。對於個人而言，這種心理會造就一個人沒有衝勁，沒有向上爬的動力。但是歸納爲整體之後，這個現象就會造成整個城市沒有生機，城市沒有發展的動力。整體而言，城市沒有……沒有一種精氣神。”
柳澤惠的表態並不明顯，只是點點頭：“有點道理。”
李真又說：“再看看另一個例子。官府窮，但百姓有錢。你知道百姓有錢會出現一種什麼概率麼？”
“什麼概率？”
“在有錢的基數上，商人就會多，做生意的就會多。”
“這又有什麼關係？不同城市有不同的格調。”
“要算進去的。商人多，對這個城市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什麼影響？”
“第一個是整體的攀比心，大家都有錢了，就想比比誰更有錢。這個商人今天花一萬幣去買個虛榮，明天另一個商人就會花兩萬幣去買。就是要比誰更有錢。而商人越多的地方，這種現象就越多。”
柳澤惠苦笑道：“這種行爲不好啊。攀比心和虛榮心，貪婪心，早就被文科大學者說過，是人類最大的弊端。”
“攀比、虛榮、貪婪。這是人性之三大弊端。但是，這卻也是人類進步的根源。你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人類沒有攀比心，貪婪心。人類都是得過且過之人，沒有任何野心。那麼現在的社會將處在什麼樣的地位？整個社會一片死氣沉沉，沒有人想要勞作，沒有人想要進步。國家不會想要進步，大家都茹毛飲血，吃飽不餓就可以了。誰還想要去追求更高的層面？”
李真說完，柳澤惠猛然驚出一身冷汗。
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和自己的世界觀產生巨大沖突的東西——人性。
有哲學家教育整個世界，人類要善良啊，要真善美啊。人類不能有攀比心，不能貪婪啊。每天都教育這個世界。
整個國家的格調就是如此，老師給學生們上課也是這樣的論調：大家不要互相攀比。攀比是不對的。
這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消極。
而事實上，這樣的消極卻沒有任何的市場，因爲它違背了人性。
柳澤惠忽然覺得，之前的論調似乎都不對。
他醒悟了，他能想象到。如果人類沒有貪婪心，沒有攀比心的話。那麼從個人角度而言是一種失敗，我看見你好，我不羨慕，我無所謂。我還是該咋咋地，愛咋咋地。那麼這個人，他是否就會成爲一個消極的懶漢？
如果整個國家如此，那麼整體而言，這個國家是否會變成一個不求上進的“部落”。
李真又說：“人，應該擁有一種狼性。這便是我要給你說的民富國強。這也是我要給你說的百姓富，而官府不富。你可能會產生誤解，我說的官府不富，是相對而言。是按照一種比例而言。事實上，百姓富有的地方，官府就算再窮，也絕對遠超那些官府富裕，而百姓不富裕的地區。”
“這是爲什麼？”
“因爲有錢人多了，他就會花錢。他一花錢，就會產生消費，就會有稅收。這叫做城市生產總值。百姓花掉的錢去哪裡了？最終還是回到了官府的手裡。而想要做生意，做大生意的商人都會明白一個鐵一樣的道理。”
“什麼道理？”
“大商人在做生意和投資之前。從來都不會去想，這個項目我能掙多少錢。”
柳澤惠被口水嗆了一口：“他們不想能掙多少錢，還做個什麼生意？”
“這就是你的思維和大多數人的思維。事實上，真正做大生意的人，從來第一個念頭都只會是：我做這件事，會爲別人帶來什麼好處。”
“不對啊。人說無奸不商。商人都是會先想自己的利益，怎麼會去先想別人呢？”
“因爲大商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叫做共贏，互利互惠。做一件事之前，你要先想清楚這件事會爲別人，會爲國家，會爲九州百姓帶來什麼好處和切實的利益，你才能做得大。這個世界上沒有傻子，沒有人會在你一個人贏，所有人都虧的場面下，還去支持你。最和諧的相處方式，就是共贏。大家都有好處。所以大商人，都會將這樣的思維根深蒂固。”
“我舉個例子。劉建業的事情你該知道吧。他花極大的代價，去培養扶持科學家。他爲那些搞科學的人帶來了什麼？”
柳澤惠知道劉建業建立了科研基地的事情，當即說：“那些科學家能得到極高的薪水，還有榮耀。”
“這是劉建業爲那些科學家做的事情。那我再問你，劉建業要是成功了，他會爲這個社會帶來什麼好處？”
柳澤惠想了想，說：“如果他把蒸汽機不斷改良，不斷進步。那他至少會爲這個社會解決了交通的問題。他會把他的蒸汽車，推廣到九州各個角落，如果他聽從太子的建議降低價錢，那他至少能幫助九州的工商業變得極爲發達，因爲蒸汽車廉價後，大家都消費的起了。這是他爲社會帶來的貢獻。”
“好，已知以上兩點。我再問你，那社會會爲劉建業帶來什麼好處？”
柳澤惠先是一愣，隨即猛然一驚：“他……如果蒸汽車的產業成熟，他會成爲蒸汽車行業的龍頭霸主地位，會幾乎壟斷市場。同時，他擁有那一批科學家，擁有先進的技術，能夠不斷的改良。從此以後，他徹底能一家獨大。他光賣車，帶來的收入就至少能超過他現在壟斷運輸業的利益！”
李真點點頭：“這就是窮與富之間的道理。”
柳澤惠深吸一口氣，內心震撼了。
和李真的一番談話，徹底刷新了柳澤惠的三觀。
他不蠢，反而還能舉一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