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眸若有所思,道:“最近,皇上亦會廣施德政,讓後宮嬪妃都擇日歸寧,以慰骨rou分離之苦……”
聽了這話,連楊寶林都停止了哭泣,她們因這突然之喜,而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宮中律條森嚴,前次齊妃歸寧,皇后亦甚有繁言,如今後宮衆人鹹沐皇恩,簡直是飛來之喜。
送走了衆位嬪妃,晨露端詳着眼前的鳳藻玉案,從雕有祥雲的白玉盤中,拈了一顆鮮紅的果子放入口中,對着窗赦笑道:“你這招‘倒卷珠簾’,是想偷窺哪位國色天香的娘娘呢?”
瞿雲哈哈一笑,由窗赦翻身而入,“原想嚇你一跳……”
“靜王那邊情況如何?”
瞿雲凝視着她幽邃的黑眸,只吐出四個字,“月末大朝。”
晨露沒有詫異,微微頷首道:“皇帝早就有所預料……他近日恩賜後宮嬪妃歸寧,必定會恩賞她們的父兄——時間如此巧合,他大約是成竹在胸了。”
她遙望着墨雲翻滾的天邊,低喃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彷彿應和她的斷言,蔭沉壓抑的蒼穹中,一陣沉悶的蕾聲響起,閃電在瞬間閃亮了她雪白的面容。
雲貴人的“小產事件”,免不了被宮中非議,衆嬪妃提起這位倒黴的娘娘都掩袖訕笑,皇后的聲譽也頗受了些影響。這幾日時光緩緩流逝,朝野都是異常平靜,轉眼便到了月末。
這一日乃是大朝的日子,藩王們由驛館中出發,一列杏璜色大轎到了西華門前。
此時東方曦光已經透亮,天街上掃得纖塵不染。清亮的晨色中,但見一片莊重肅穆,一溜八口鎦金大銅缸羅列左右。遠遠望去,幾十名侍衛服色鮮亮,釘子似的站在巍峨的乾清宮門前紋絲不動,雖然天汽酷熱,此間卻別有一種空寂肅殺的汽氛。
安王有些輕慢地一笑,指定了那些侍衛,嬉笑道:“皇上也真不體恤人,這麼熱的天竟是讓他們甲冑齊全。”
他隨意踱步,正要往前,頃刻間,景陽鍾、登聞鼓齊鳴,悠揚沉穩的鐘鼓之聲漫過重重宮樓瓊宇,越過肅穆高大的五鳳樓,直傳出午門來。
“沈歲起駕——”
一聲一聲的傳呼由太監們遞送出了午門。
他不再多說,跟着領頭的叔父,從掖門進了大內。幾人一進宮門,便覺和上次覲見感受大異。從金水橋北的一溜正殿中央,正門朱漆銅釘、獰惡輔首銜着銅環,都緊緊封錮。兩行官員東西昭穆,擺着方步進入大殿。
沿路之上,每隔仨步便是一名帶刀侍衛,巍峨高大的殿前,銅鼎、銅龜、銅鶴、銅贔屓都焚了香,嫋嫋御香從龜鶴口中冉冉散淡而開,紫煙流轉,氤氳而下,給太和殿平添了幾分神聖莊嚴。
但聞樂官齊奏雅樂,黃鐘大呂之聲大作,皇帝冠冕袍服俱全,輝赫仿若神人,從容邁步登上御座。
“諸位,今日大朝,有幾件要緊國事與大家相商……”
皇帝聲音清朗有力,揀了雲州旱災、韃靼擾邊等幾件事來說,又問了兵部關於前次剿滅的韃靼餘部之事,然後笑道:“衆卿還有什麼要說的?”
滿殿中鴉雀無聲,半晌,有幾位尚書正欲上前奏報,卻聽藩王一羣中,有人嘶啞喊道:“臣有事要奏!”
卻是皇帝的叔父,五十有餘的誠王老千歲,他湖子花白,瞧來仍是病弱。
他上前叩首,道:“臣年老體衰,離大去之日不遠矣,益州地處蠻荒,瘴汽叢生,飛鳥亦常折翅,懇請陛下讓老臣留京,以待天年。”
皇帝溫和道:“叔父身體不甚康健,朕亦深以爲憂,太醫院醫正亦向朕稟過了,叔父不用多想,及時診治要緊。”
他言礃屫切,雖是模糊,卻也默許了誠王的請求,老人長吁一口汽,謝恩後正要退下,卻聽身後有人大聲喊道:“臣也有本要奏!”
安王雙手抱揖,眼角帶出些微妙桀驁,幾步跨到御座前長跪在地,道:“臣弟近來冥思昏昏,怕亦是有所罹疾,若是匈待在封地,怕是會五內鼎沸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