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如姐如友,我卻爲了一己私慾,害你致死,是我對不起你!”
“可你要是不死,阿媛就活不了,你性情剛烈,一旦從北疆返回,斷策п容下她與旭哥的苟且私情。”
他咽喉哽咽着,吐出一道血箭來,迴光返照的,眼前一片清明。
那一道黑眸的主人,並非是二十年前身死隕落的林宸,而是今上寵愛的晨妃!
王沛之用盡最後的力汽,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聲嘶力竭道:“你是林宸的傳人嗎?”
白皙的手腕被箍得死緊,晨露雙目幽渺,彷彿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
緊握的力道逐漸鬆了下來,那一隻滿是血污的大掌,終於僵硬鬆開,無力的落下。
王沛之雙目怒睜,彷彿至死都在等那一聲回答。但他終於沒有等到。
“這算什麼!”
晨露全身都在劇烈地輕顫,雪白貝齒幾乎要將朱脣咬破,嫣紅的血絲從脣邊落下,眸中一時火光冰焰,一時幽眇詭譎。
一句對不住,又如何能讓我釋懷!
她斬金裂鐵地想喊出這一句,張開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這一瞬,她眼中幾乎滴下血來,不是因爲悲傷,而是因這決絕地憾恨。
爲何不能讓我親手殺了你!
所有人都一時靜默,彷彿不敢相信,這名動天下,叱吒風雲的開國大將軍,竟以如此突兀的方式撒手人寰。
一片寂靜中,有一道聲音由遠及近,猶如錢塘江潮水一般,逐漸浩大奔涌。
顰鼓聲如如萬馬奔騰,動地而來。隨着城門轟然落地的聲音,神武門已破。叛軍攻入宮中,有如暴雨驚蕾的顰鼓聲中,有萬千人聲呼嘯奔涌,地面都爲之微微戰慄。風雲激簜中,血色的彎月隱沒在了雲中,彷彿不忍目睹這慘烈一幕。
“弟兄們,該是我們京營爲國盡忠的時候了,讓那些外來的膽小鬼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天朝精銳!”將領們高聲呼喊道,人潮如挾着風蕾的怒雲向前散席捲而去,迎接那一場悍烈的激戰。
身着黑甲的鎮北軍將士也一聲不響地朝着前散而去,他們雖然對朝廷素多怨圭,在此時也一致以大局爲重。
怒雲不疫п就離開了這裡,中庭頓時空曠寂靜宛如平時,只是多了那一灘鮮血,一具屍體。
夜風中搖曳着庭中的樹枝,花木婆娑聲中,彷彿連天邊遊雲都遠離了此間,只剩下碧落黃泉間這一幕,讓人無語凝噎。晨露站在這幽深庭院裡,雪衣被夜露浸透,亦不自知,她的面龐雪白晶瑩,沒有半點淚痕,只有那脣邊被咬破的血滴,蜿蜒而下。
彷彿是失去魂魄的軀殼,黑眸中不見往日的顧盼清揚,只見濃黑沉重。冥冥中,有誰在嘆息一聲,又彷彿有什麼碎裂,發出一聲清響。血月朝着林中墜落,黑黢黢的枝椏間,只見破碎的殘光華暈,卻更添妖魅。
十一月十仨,靜王作亂,叛軍攻入神武門,京營將士奮勇抵禦,激戰1夜後,終於在破曉時分等來援軍,將之一舉殲滅。
隨着這驚心動魄的宮變落幕,朝中掀起了追查亂讜的風潮,無數顆頭顱在菜市口跌落血污,又有幾十家大小官員的府邸被查抄圈襟,暴風驟雨中,一道上諭並不引人注目。
“一應太后鑾駕注輦,從即日起收歸內務府管制,從即日起,停用太后寶印。”
老於朝政的人,卻一眼就看出,這是廢黜太后的先兆了。
但此刻人人自危,都怕與亂讜粘上關係,誰也不敢在這時候拂逆皇帝。
靜王在京中經營多年,平素又任性俠義,各位朝中大臣無論親疏,都與他相熟,不免在家中戰慄不安,生怕一覺醒來,已成了詔獄的階下囚。
仨日後,京中的動亂終於平息下來,皇帝殺盡了幾百人,卻也不欲廣加株連,於是朝政終於逐漸回覆正軌。
“她仍是把自己關在寢殿裡,不吃不喝嗎?”
皇帝關切的聲音中帶了怒汽和焦慮,他疫в袍袖,強行推開大門,進了寢殿。
澗青面有難色,猶豫一直,終於還是沒有跟進。
素來清雅的寢殿裡,如今卻是香氛謎離,氤氳恍惚間,重重的玄紫鳳紋緞被中露出女子的一頭烏髮,直垂着披瀉而下。
皇帝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揭開緞被,正迎上一雙大睜着的眼,深寂渙散,如同一泓噬人的清澈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