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閣內。
玉荷和翠珠坐在窗下做繡活,路程連無聊,在走廊裡和另一個小太監下棋。
明月獨自坐在屋裡,看着外面的院子發呆。桌上擺着許多吃食,她卻什麼都不想吃,也不想出去走走。
在宮裡待着實在太悶,一點也不好玩。這大白天的,她也不能總是竄到房頂上溜達。而且,事實上她和其他嬪妃都不算太熟,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好朋友,如果是竄門閒聊的話,找誰都不知道。
宮裡已經傳來消息,林妃被打入冷宮,連妃子的名分也被除去了。而秦妃,因爲僱傭殺手去殺明月而被恆昊賜死。三尺白綾,就讓她年輕的生命一瞬間煙消雲散。
至於嫤妃,先前就因爲毛毛蟲糕點的事情惹得恆昊發怒,又因爲裝病使得他不再喜歡。如今,再被秦妃的事情牽連,也被處死了。
讓侍衛假裝刺殺秦妃,目的卻是爲了嫁禍明月這件事,嫤妃也有參與。而且,那侍衛是嫤妃的心腹之人,他將二人的合謀交代得清清楚楚。恆昊大怒,就命人將嫤妃綁起來,賜她一杯毒酒,並親眼看着她喝下去。而侍衛,則被下了大牢。
雖然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景,明月卻能想象得出嫤妃的心裡有多痛苦。在自己深愛的男人面前,嫤妃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得到他更多的愛,換來的卻是一杯毒酒,這或許是世間最痛的愛了吧。
“恆昊,你真狠心。”明月輕聲自語道。
玉荷隱約聽見明月說話,還以爲在叫她們,便進屋去看。
“月主子,有事兒?”玉荷進去,看到明月在發呆,小心地問道。
明月聽見,懶洋洋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說:“沒有,我只是覺得,林妃她們真是可憐。唉,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玉荷道:“月主子,你真是悲天憫人,天生的好心腸。林妃她們都是害你,皇上這麼做,是她們罪有應得,你就不要再想了。”
明月悶悶地說:“可是,我總覺得,這些事情都不過是滄海一粟。萬一以後還有人因爲我死,我會很不安的。”
“主子,你就想開些吧。”玉荷笑道,“壞人就應該得到懲罰,你是好人沒錯,可也不能讓壞人欺負吧?要是饒了她們,說不定,你就死在她們手上了!”
玉荷的話雖然不太好聽,可卻句句在理。明月心裡明白,只是仍覺得看到有人爲與她爭寵而死,實在太殘忍。
她想了想,突然說要去看看林妃。
玉荷以爲自己聽錯了,奇怪地問:“月主子,你剛纔說什麼?”
明月又說了一遍,還叫玉荷去準備些糕點吃食,再把她不穿的衣服拿上幾套。玉荷不願意,覺得對一個要想殺明月的人,不用那麼客氣。
可明月卻堅持要去,還發火說如果玉荷不聽話,就不要跟着她了。玉荷憋着氣,去叫路程連準備糕點和吃食,自己則去收拾衣服。
翠珠聽見,進來問怎麼回事,是不是要去哪裡玩。
她們都很久沒有出去玩了,但沒有主子的吩咐,下人是不能自己去玩的。她們能自由出入的,也不過是自家主子這個院子以及附近。即使想去逛御花園,也必須是陪着主子去。
明月也想出去玩,整天在這裡待着很悶不說,也很無聊。而且,那張藏寶圖她已經研究了幾天,卻仍然沒有看懂。主要是她認識的字不多,零零碎碎地加起來,意思根本就看不全。
可是,她又不能讓別人幫忙看。宮女和太監都是不許認字的,問也白問。而其他人,明月更是不放心,一問就露陷了。所以,這事在她心裡憋了幾天,讓她堵得慌。
今天,明月想到林妃和嫤妃她們的事情,心裡越發不好受。死了的那兩個,明月雖然爲她們惋惜,卻也覺得是應該的。只有這林妃,同樣是要殺她,卻被打入冷宮,生不如死。
明月從來沒有去過冷宮,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怎樣。但她覺得一個女人落到這步田地,一輩子只能獨守冷宮,那難言的寂寞和孤獨足可以把她折磨瘋掉!
正因爲同是女人,明月知道自己忍不了那樣的苦,這纔想去看看林妃。也許,有人陪她說說話,她的日子會好過些。
“是呀,我們今天要去冷宮玩。”明月淡淡地說,眼神空洞,心事重重。
翠珠一聽大驚:“呀,月主子,我沒聽錯吧?這好好的,幹嘛要去冷宮啊?”
明月答道:“你沒聽錯,我要去看看林妃。”
玉荷收拾着衣服,沒好氣地說:“咱們主子心地善良,人家想要她的命,她還要去看人家呢!”
翠珠也不樂意,撇着嘴說:“嚯,就是那個派人去殺主子,結果殺手被主子的朋友帶走的林妃啊。哼,那種人,死了都不嫌少,活着反倒嫌多!”
明月卻說:“哎,不能這麼說。我就是覺得,她還那麼年輕,就被皇上給打入冷宮,挺可憐的。”
“可憐?她纔不可憐呢,那叫自作自受!”玉荷不滿地大聲說。
翠珠低聲嘟囔道:“就是!如果不是那個殺手有良心,只怕主子都回不來了。到時候,我們不知道要被派去跟哪個主子呢。萬一要是跟上個惡的,雖說能吃飽穿暖,可若是天天受氣,誰受得了?”
玉荷朝她使了個眼色,提醒她不要亂說。
翠珠會意,故意嘆道:“哎,算了,不說了。誰叫你是主子,咱是奴婢呢?主子吩咐,咱當然要照做。我也想看看,那個林妃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明月覺得她們的話很是刺耳,不過,她也明白她們都是爲她着想,向着她說話,也就不怪她們。她讓玉荷把收拾的幾套衣物用包袱皮包好,又讓翠珠去看看路程連的食物準備好沒有。
翠珠白了玉荷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去了廚房。明月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開始琢磨那張藏寶圖上的圖案和字。
藏寶圖上的地圖並不複雜,一個很大的院子裡,只在角落畫着一個小院子,上面寫着一個冷字。字的旁邊,畫着一把鑰匙,再旁邊則是一口井。井上有小字,但明月只認識幾個,半蒙半猜,覺得那裡應該有個通道。
院子外面,紙張對角畫着一條斜線,線外有山有水。明月知道,那應該是宮外某處,但具體是什麼地方,她還無從得知。或許,答案就在那口井裡。所以,她決定去看看。
地圖上,山下有個地方畫着一隻箱子,上面畫着一個金元寶在閃光。就是因爲這個,明月才判定這是一張藏寶圖。
紙的右下角還有幾行豎寫的字,但字體與明月認識的不一樣,她一個也認不出。可是,她又不知道有誰認識這樣的字,該找誰請教。問題是,找人就會透露秘密,她不敢確定誰能與她一起去尋寶,還能完全保守秘密。
等了一會兒,路程連和翠珠一起進來,一人挎着一個食盒。路程連說他拿的是廚房裡新做的素菜和幾樣可口的鹹菜,拿去給林妃嚐嚐鮮。而翠珠那個食盒裡裝的,則是三種糕點,每樣拿了二兩。
路程連把食盒打開給明月查看之後說:“不知那冷宮裡,吃的如何?”
翠珠翻着白眼說:“不見得比咱們這兒好到哪去!”
玉荷低聲說:“翠珠,別亂說話。那冷宮裡雖然不比其他宮室,也是該有的都有,只是寒酸點兒。皇上仁德,不至於讓那林妃吃不飽穿不暖的。”
明月嘆了口氣說:“唉,皇上以仁德治天下,方可得人心呢!”
路程連卻不以爲然:“皇上太過仁愛,只怕有人會起歹意。”
“嗯,你說什麼?”明月覺得他的話似乎另有含義,急忙追問道。
路程連慌得擺手說:“啊,不,沒,沒說什麼!奴才的意思是,皇上再怎麼好,對壞人也不能太過仁慈。那野狼生性在那兒,你對它再怎麼好,它也是野物,終會露出本性。”
明月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但卻不知他所指的歹人是誰。不過,想到之前三王爺的事情,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皇上一人高高在上,不可能將下面的人從裡到外看得透徹。
她悠悠地說:“我覺得林妃很可憐,要在冷宮裡守一輩子活寡,連皇上的面都見不着。我們去看看她,她好歹能多見到幾個活人,免得她以爲自己死了。到時候裝神弄鬼的,嚇着誰都不好!”
路程連附和道:“也對,林妃這樣,活着倒比死了痛苦。唉,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兒就這麼毀了,想來真是可惜呢!”
翠珠不服氣地說:“哼,她那麼歹毒,活該受這幾十年的罪!我看啊,皇上這麼做,纔是最重的懲罰。讓她死得乾脆,那也太便宜她了。”
玉荷插嘴道:“我覺得,皇上是因爲那殺手主動投案,咱月主子也沒被他傷着,這才饒了林妃的。要是像秦妃那樣,指不定就是推出午門外斬首了。”
明月不耐煩地說:“好了,都別廢話了!走吧,前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