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昏暗的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雨滴落在池塘上,立即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水裡一條又一條機靈的魚兒,不斷的躍出水面,接着又落進水裡,陸陸續續的,似要親吻那透明亮麗的雨珠。
片片花瓣在雨中起舞,樹葉在細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整個沈府也在雨霧中變得亦真亦幻,增添了幾分意境之美。
此番雨景讓沈夫人想起了第一次和沈相爺遇見的場景,也是在這樣的濛濛細雨中。
那日,沈夫人的父親長久以來的病情加重,沈夫人不得已親自出了門爲父尋醫。聽聞民間有一位醫術高明之人,在他的手上從沒有死過人,只要尚存一口氣便能救得活。
沈夫人走的匆忙,沒有帶任何備用之物,只帶着一個貼身婢女,想着只是尋醫,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何況現在是辰時,天已是大亮,太陽也灑下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去時豔陽高照,誰知回來的時候卻是下起了雨,雨點不大也不急,可落在身上不一會兒便溼了一大片。沈夫人趁着衣服還沒有溼透,尋到一涼亭,帶着婢女進了涼亭裡躲雨。
本想等着雨停了再走,奈何細雨霏霏,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是下得更急了些。
眼見着天漸黃昏,那婢女有些後悔莫及,若不是她考慮不周,也不會害的小姐在雨中停滯,不能回府。
正着急着,沈夫人遠遠的看到有兩個人撐着油紙傘緩緩走來,心下有些欣喜,盼着兩人早些到達涼亭。
待到那兩人走進了涼亭裡,收了傘,沈夫人見兩人的穿着便知道一個是富家公子,另一個是下人。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但爲了爹爹的病也只能紅着臉皮去借傘了。
“公子,能否借傘一用?他日定當還回。”
那位公子便是沈相爺,沈相爺聽到聲音看向沈夫人,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也能遇見如此美貌的姑娘,雖讓雨水打溼了衣襟,卻有一股自然之美。
沈相爺溫潤一笑說道:“當然可以,只是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爲何天色已晚,姑娘一人在此徘徊?”
沈夫人原爲沈相爺答應借傘而感到欣喜,又聽到沈相爺的詢問,便皺着眉頭憂愁起來。沈相爺見沈夫人如此,以爲沈夫人有些難言之隱,便覺得自己唐突了。
沈夫人不以爲意,淡淡的說道:“家父病重,奴家聽聞有一位妙手回春的老仙醫,便自清早離家來尋找,如今尋來了藥物,想盡早回家爲家父治病,豈料被這細雨阻擋,如若不是遇見公子,奴家只能冒着雨走回去了。”
說完福了福身子以作感謝之意。
沈相爺聽到此番話語,深感面前的這位美貌女子乃是有孝心之人,萌生了些許情愫,說道:“姑娘有如此孝心,在下深受感動,相信令尊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沈夫人報以感激的微笑,而這笑容在沈相爺看來異樣的明亮耀眼,不覺怔了怔,隨後又問道:“姑娘家住哪裡?在下送姑娘一程吧,天色已晚,讓姑娘一人趕路,在下實在不放心。”
沈夫人本想拒絕,聽到沈相爺如此說,覺得也是在理,便說了自己的住處。
下雨天,路面溼滑,沈相爺自然不在意,但沈夫人這樣的弱女子便有些走不穩了,一個不小心,沈夫人腳下打滑,眼見着就要跌倒,婢女打着傘也來不及攙扶,驚恐萬分。就在沈夫人以爲自己將要摔倒的時候,一雙手扶起了她。
沈相爺說道:“姑娘當心,如若姑娘放心在下的話,還請姑娘扶着在下,也好走路。”
男女授受不親,沈夫人自是知道的,剛剛情急之下被沈相爺攙扶已讓她臉紅耳赤,聽到沈相爺的話後,更是羞澀不已,猶豫了一下,也還是扶了上去。
沈相爺見沈夫人扶上了自己,感到欣喜,笑了笑,便帶着沈夫人向前走去。
沈夫人到了家便匆匆告別了沈相爺,將帶回來的藥熬了起來,一心急着爲爹爹治病,忘卻了涼亭裡的事。
而沈相爺目送着沈夫人進了家門,心裡有了打算,笑着離開了,身邊的小廝好似懂了什麼,也高興的跟着沈相爺離開了。
三個月後,沈夫人的喜事將近。原來自那日沈夫人帶回來的藥治好了久病的爹,不過幾日,便有人來提了親。
沈夫人並不知那未來的相公便是沈相爺,只知他在京城算是個厲害人物,再者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夫人的爹答應了,沈夫人也不能否決。
沈夫人想起了雨天涼亭裡的那位公子,才驚覺忘了問他的名字,只是問了名字又如何,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沈夫人嘆了口氣。
大婚當日,異常的熱鬧與喜慶,沈夫人沒想到自己的婚事會辦的如此風光,只是風光又如何,她將會和她素未謀面的相公度過此生,沈夫人無奈的苦笑。
大婚終於在一片祝賀聲以及樂器聲中結束了,沈夫人坐在喜房裡的牀榻邊,一整天的疲勞讓她昏昏欲睡,一旁看着的婢女和下人卻在不時的提醒她,生怕她睡着了,畢竟沈相爺還沒有回新房。
“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了,沈夫人瞬間沒了睡意,緊張的透過蓋頭看向來人,只見來人在喜婆的叫喊聲中拿起了一旁的挑秤,沈夫人越發的緊張,一顆心跳到了極點。
蓋頭被挑起,沈夫人有些臉紅,低眉垂目,不敢看向身邊的男子。
沈相爺帶着愉悅的心情看到沈夫人面帶嬌羞不敢看他的樣子,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她可能還不知道他便是那位借給她傘的公子吧,沈相爺輕笑出了聲。
沈夫人聽到笑聲覺得奇怪,不明所以,小心的擡起頭瞟了一眼沈相爺,霎時間怔住了,她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睜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沈相爺,竟忘記了羞澀。
“怎麼?夫人不認識爲夫了?”沈相爺含笑問道。
沈夫人聽到沈相爺的聲音,回過神來,頓時覺得羞澀不已,紅着臉低下了頭,她想起剛剛的失態,懊悔更甚。只是,沈夫人沒想過自己的相公竟是他,心下又很是期待與歡喜。
喜婆端來兩杯喜酒,讓兩位新人飲下交杯酒。
兩人端起酒杯,沈相爺緩緩說道:“當初與夫人萍水相逢,便對夫人一見傾心,幾經番折冒昧的上門求取親事,還望夫人不會覺得爲夫唐突了。”
沈夫人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她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怪他。兩人相視一笑,飲下了交杯酒。
喜婆以及下人們在兩人飲下交杯酒後知趣的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了兩人。
“夫人,春宵苦短,咱們歇息吧。”沈相爺溫和的說道。
沈夫人含羞點了點頭。
紗帳被放下,兩根紅蠟燭在不遠處搖曳着,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帶着好奇與羞澀。
“夫人,相爺來了,夫人……”婢女見到沈相爺走進房中,立即喚起了沈夫人,也不知夫人是怎麼了,盯着碗裡的飯菜一言不發坐了好久,本以爲沈相爺納妾,夫人心裡難受吃不下,但沈相爺來了夫人依然沒反應,這讓她不明所以。
沈相爺對婢女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再叫了,婢女見了便彎腰行禮退了下去。
沈相爺拉了一下沈夫人,輕輕喚了一聲夫人,沈夫人驚了一下,如夢初醒般,看向來人,方纔安心的笑了笑。
“夫人想些什麼如此入迷?可否告知爲夫?”沈相爺拉開板凳,坐在沈夫人旁邊。
桌上的飯菜擱置了過久,已經涼了。小錦裳早早的吃過睡了,沈相爺一般由下人送去書房用餐,很晚纔會回房,因此桌上只備了沈夫人一個人的碗筷。
“沒想些什麼,只是突然回憶起了當初嫁給相公的時候,有些懷念罷了。”沈夫人淡淡的說道。
沈相爺沉默了片刻,又聽到沈夫人道:“是了,相公明日可有時間?妾身爲相公選下了幾名清白的姑娘,家世都還不錯,相公且去選來一名做妾吧。”
沈相爺看着沈夫人皺了皺眉頭,知道了她爲何突然想起了當初,握起她的手,輕輕的說道:“夫人,你受苦了,那幾名女子便算了吧,爲夫……”
“相公說的哪裡話,怎麼能算了呢,相公一定要去選來一位的。”沈夫人覺得沈相爺是爲自己擔心,心裡充滿了感動與幸福,不再那麼憂傷了。若是沈相爺一直將她放在心上,娶了妾又如何呢。
沈相爺勉強的笑了笑,心裡很是不安。
沈夫人見沈相爺如此,覺得有些奇怪,也沒在意,只是自顧自的認爲,沈相爺是爲了擔心自己胡思亂想而感到不安,卻沒有注意到沈相爺此刻的眼神。
第二日清早,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一切都顯得那麼清新淡雅,明亮自然起來。葉面上不知是留着昨夜的雨水還是沾上了清晨的露水,隨着葉子上的莖滴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前廳,沈夫人招來了那些姑娘,簡單的告訴了她們一些規矩事宜,也安慰了她們緊張的情緒,等待着沈相爺下朝回府。
好一會兒,下人終於來報,沈相爺回府了,正往前廳走來。沈夫人整理了一下儀容,面帶微笑的迎了出去。
“相公,你回來了,快來看看妾身爲你選的姑娘。”沈夫人道。
沈相爺笑了一下,拍着沈夫人的手點了點頭,帶着沈夫人向前走去。那些姑娘們自然而然的站向了一邊,有幾個膽大的姑娘時不時偷偷的瞄了幾眼沈相爺。
待到沈相爺和沈夫人坐好了,衆人一齊向兩人行了禮。
沈夫人示意了一下婢女,婢女會意,朝着姑娘們走下去,一個一個地介紹起來。
那些姑娘確實尚好,家世也是不錯的,只是沈相爺卻有些心不在焉,聽着婢女的介紹,卻有些煩躁不安,一直皺着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