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們的目標便是尋找出殺裴氏的兇手。按王嬤嬤的描述,麗芳對那個人有些印象了,伏在桌子上急促的喃喃:“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淚隨着聲音,升起一層薄霧。
“她是誰?她是誰?”南宮睿和白世賢都急於得出答案。
她一字一頓的,略微感傷:“婉常在與我可以說是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她陰謀敗露,落入冷宮,跟一個侍衛發生關係,圖謀逃出宮。她上當受騙,給賣入青樓,她定是恨我,纔在母親身上下毒手。都是因爲我……都是我的原因,娘應該安享晚年的!”說着,懊惱非常,泣不成聲。
王嬤嬤把罪責歸納到自己身上,也哭起來,與麗芳一處。一生也沒流過那麼多眼淚。
南宮睿看了下白世賢,白世賢想去勸她,不知怎樣開口,因此看上去好不自在。兩人都希望對方率先去勸,順着話頭,可以更自然些,但南宮睿的手幾度伸出去,安撫她抖索的肩,都縮回,不能釋懷。
朗月趁他們不注意,走進掌櫃那裡,要紙和筆,她說:“我去別處寫。”東走西顧,防範着,十分不安。
司徒翼出逃,暗示她自己很後悔,不想持續下去,她竟認定了,因此紙上的一行行字,都是怨恨,都是悲苦。告訴他自己的背叛是迫不得已,有充分理由的。
嫁給南宮睿是她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儘管曾經認爲幸運,可自從麗芳出現,司徒翼的出現,那種自娛自樂就變成怨嘆了。
南宮睿打開門,走進來,她拿勁書寫,最後一筆出軌了。
“王爺!”明明放棄了,準備追隨別人去,他那張臉一擺出來,她驚慌失措,把硯臺打翻,宣紙揉皺,藏到背後,兢兢地靠牆立着。
他放緩了行動,不是不曉得她的心思,至如今,硬裝着對誰都沒有好處,放開了,也許能對她彌補一絲。
“月兒,”南宮睿走過去,除了歉疚,還有高興,“你一直都是自由的,尋他去吧!”
朗月覺得自己突然從一個森然之境被拉入陽光乍顯的高原,笑意躍上眉梢,忽有濁淚滴在嘴脣上,順着脣角,染溼了下巴。
“我愛過你,睿!”雙臂攀上他的頸,面頰貼着面頰的溫暖,熱淚與心血的交流。
那一天,他揮筆寫下一紙休書,她按上紅押,當做寶貝珍藏,這是第一次的贈禮,永遠不會有第二次,她只擁有這最後一次。喜悅和傷悲同時灼燒於心間,帶着她的自由,遠走了。
南宮睿清楚一切,此次爲麗芳解除危機,發自很久以來的心願。
那客棧掌櫃的感到這幾人尤爲怪異,因前兩天年賢妃的人來探問過,看見什麼不大正常的就多加留意。
應是皇后吧,年賢妃再也不存在了。南宮硯不聞不問,所以她至今沒有號,有反對派稱她“不稱職的皇后,”“暫時的皇后,”她身份高了,氣焰也上來了,誰敢說一個“不”字,誰就離閻羅王不遠了。
卻說麗芳等人在客棧用的都是假名假姓,但稍微留意,就能看出他們許多破綻。
南宮睿結了賬,一行離開客棧。
掌櫃的立即想法去通報皇后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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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十幾家華麗的妓院,一一找去。婉常在一定改名換姓了,所以找起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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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靈流年不順,家裡的俸祿大大削減,羣牧司大人連降三級,氣憤不過,連日給朝廷上書。
因薛玉靈純屬神經不正常才被打入冷宮,待遇並不像其他犯罪的妃子。
皇后喜歡用鳳仙花研磨的粉塗指甲,她記在心裡,暗暗使馨兒請了太醫來,對外就說她身體不適。實則打聽什麼藥最毒,而且藥性慢,讓她一點點耗盡生命。
皇后的指甲粉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整個過程非常嚴密,一般人接近不得,且不知從什麼入口接近。但玉靈知道,她可曾是皇后人選。
太醫不知她打聽那種藥做什麼用,玉靈見他故作爲難,不想說,喚馨兒把抽屜裡十錠金元寶拿過來,放到太醫面前,太醫看了眼花繚亂,直贊她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薛貴妃,出手不凡!假意推辭,玉靈不硬塞,常言道金子比爹還親,這太醫是頂頂虛僞的,饞的牙根癢癢,手心生瘡,就是道貌岸然,做僞君子。她懶洋洋的橫眉乜目,揮手便說:“不收算了,馨兒,拿回去等本宮日後打頭飾。”
馨兒應了來拿,太醫趕忙按住,沒有不應的。
“石灰粉和入迷迭香,又毒,又讓人無知無覺,除非身體有反應了,但那時毒素已在體內紮根,就等着慢慢腐爛吧。”
這個方法夠毒,玉靈把金子與他,即讓馨兒去買石灰粉和迷迭香,一時馨兒去了回來,她親手研磨。彷彿已經看到那個女人渾身潰爛痛不欲生的樣子了,她心勁十足。
把那毒摻入鳳仙花的漿液裡,無色無味。
皇后的指甲,手,都定期保養,一層一層,指甲的顏色加深……
探子得知麗芳的消息,隨即按照掌櫃說的路線跟蹤。
麗芳四人分頭行事,他們喬裝打扮,裝成怨婦,嫖客,媒婆,這些容易混入妓院的人羣。
探子哪裡想得到,她一個女人會出入妓院,沒有親眼看到她走進去,想找到她就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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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南宮硯鍾愛的兩句詩,他懷抱着麗芳抱過的那把琵琶,回憶,千千萬萬,腦海裡只剩下回憶。
太后聽了尚食局的人彙報,知南宮硯每日進食頗少,特特的送來酸梅湯,在他牀前坐下,他一副病態,咳嗽一陣,喉嗓腥甜。
南宮軒一歲半了,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太后不想他這麼小的年紀就承擔起一個國家的重任,更不想兒子青年離世。
端過酸梅湯,親手喂他,他順從的抿了一口,嚥下去,嘴角溢出些許,憋得臉色通紅。太后拿絹子拭去他嘴角的殘涎,淚珠止不住往下滾。
“硯兒,你從前的大氣磅礴哪裡去了?哀家一把年紀,還得靠你頤養天年。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哀家的兒子嗎!”太后心如火燎,又疼又氣,一生不肯低頭,南宮硯叫她大失所望。
她發狠的把那琵琶奪下,用力摔個支離破碎,回過頭氣惱的叫道:“你再這樣下去,國家就完啦,你父親,祖父,老祖宗千辛萬苦打下來的江山就敗你手裡了!”說畢,摔門出去。
張公公急忙收拾琵琶,一面勸他,他的目光定在門檻處,呼吸促急。
江山?國家?若再不振作起來,這一切就會離他而去?一世繁華,終將雲散煙消!太后在乎的是滿目江山,沒有真正在乎他,沒有……
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輸得好慘,南宮睿至少在妻母的愛戴中“離開,”自己,死不安生。
忽而,兵部的人回說:“抓到司徒翼了!陛下,是否交由大理寺處置?”
“在什麼地方抓獲的?”南宮硯往前探探身子,神色變得凝重。
“司徒老宅,陛下。”
逃犯居然笨到回家,南宮硯露出些微笑意,轉而又凝重起來,耳邊迴盪着麗芳的話:“即使你管得了我不跟別人來往,但你永遠阻止不了別人喜歡我,因爲,世上最不聽指揮的東西就是‘心’了。”
“能不殺則不殺,”他淡然,從未如此輕鬆過,臉上浮起一絲血色,“直接放了吧,沒有直接證據,以往那些罪名,不足成立。”
“是,卑職告退!”
司徒翼避開朗月,回到家宅,不想早有兵士埋伏,落入囚網,以爲這一去再也沒機會回來。他被押走的那一刻,朗月在他以外十幾米眼睜睜的看着,找到他的同時,把他失去。
南宮硯的決定很出人意料,司徒翼帶着劫後餘生的歡喜,擔心白世賢的命運:“皇帝還算有良心,白大哥也能無罪就好了。”
朗月在背後注視着他,充滿熱望。
年皇后塗了指甲,用翠葉包上,睡了一夜,覺得裡面幹疼。
不消說,她看到了相反的效果,十指又紅又腫,指甲周圍有些脫落。彎曲着,猶如鬼爪,抓狂的叫囂,把負責研磨鳳仙花的人都抓來問罪。怒審一通,沒有結果,都說跟平常一樣,她聽不進去,揚言一個不留。
寧願錯殺,也不放過!
這時太后來了,看奴才哭哭喊喊跪了一地,年皇后滿面怒容,因問發生何事?年皇后哭叫着,委屈的樣子:“皇額娘,您看兒臣的手被這幫狗奴才弄成什麼樣了!兒臣給他們機會,沒有一個招認,萬不得已纔出此下策!否則這種事隨時隨地都會發生呢。”
太后看她果真傷的不輕,直起身子,吐了口氣,好歹比較從容睿智:“把太醫宣來,看指甲粉裡有沒有劇毒成分,若有,就好查了。”
年皇后方破涕爲笑,同時發狠抓到賊人,百倍奉還。
玉靈聽信溫太醫說的:“查不出來。”安心等着看年皇后出糗。歪在紗帳內,乾巴巴等消息,,除了這個,沒興趣做任何別的。
石灰粉和迷迭香,很容易辨認出來,當下回了太后皇后:“石灰粉起到腐蝕的作用,迷迭香用來止痛,兩者齊用,深腐則不易被覺察。”
聽如此說,二人大驚,年皇后惶惑喃喃:“有人謀害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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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了得?麗芳走了,後宮乾淨了,太后最討厭耍陰謀詭計自相殘殺者,以至於比皇后更緊急,即刻搜查負責研磨指甲粉的宮人。
搜過,什麼也沒有,必定是別個羣體吧。年皇后當下親臨每個后妃的房間,不管三七二十一,老鼠窟都不放過!
妃子們很不滿,奈何她是皇后,不敢輕薄。背地裡指指點點,年皇后是不得人心的。
玉靈聽到風聲,驚嚇一瞬,依然安頓下去,志得意滿的說:“焚屍滅跡了,她認不出迷迭香的骨灰是什麼樣子吧?就慢慢等死吧,看還能猖狂多久。”
找不到蛛絲馬跡,年皇后惶惶不可終日。每天睡醒,感到皮膚下面火辣辣的,不疼不癢,模棱兩可的感覺,隨便抓一抓,就雞皮疙瘩一片,那個噁心。
太醫說,毒素已經進入皮膚底層了,將一直造成疼痛燥裂。
有什麼辦法可以驅毒?她不惜萬金。
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會非常痛苦,用刀子劃開過敏似的地方的肌膚,擠出血來,日復一日,堅持不懈,興許可以痊癒。
她又想哭,又想笑,作爲皇后,什麼都用最舒適的,卻每日要忍受切膚之痛?“爲什麼?爲什麼……”她面頰上一塊於紅,每一個毛孔都在狠狠顫抖,淚水就要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