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時,外面有人說話:“該換班了。”
她一下子竄到門後,扒開門縫窺探,只見五六個新來的把原先幾個喝了藥的侍衛的位置給佔了,秀文道:“糟了!”
麗芳氣的跺足:“怎的忘了這個,侍衛要輪班的!”
“怎麼辦啊娘娘?”秀春甕着鼻子問。
錦屏說:“大不了再招呼他們喝茶去!”也許這個辦法可行,偏偏先前的幾個侍衛,走出幾步就頭栽地暈倒了。
太和殿內,南宮硯上座,年賢妃旁坐,太后也在。出於對腹中胎兒的照顧,太后提議給麗芳“賜座!”南宮硯怒容滿面,還是依了,麗芳拒絕:“陛下,臣妾站着就行了。”
“好吧,老實交代,爲什麼那麼做?”南宮硯直截了當的問。
麗芳脫口而出:“因爲王妃流產了!臣妾想知道她的消息,所以不得已……”
他們明顯詫異,太后忙問:“她什麼時候懷孕的,哀家怎的一點都沒有聽說!”
她情急:“連太妃都不知道呢!王妃不肯說。”
“哦?懷孕是好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太后納罕道,“怎麼沒的?”
麗芳應:“不清楚,好像在哪裡跌倒了。”
錯也好,對也好,他覺得她有許多地方都對不起自己,就想給她隨便安個罪名,控制住她的行蹤,就不必時刻爲她擔憂,提心吊膽的了。麗芳有很多事要忙,最重要的一方面是救出司徒翼和白世賢,但那要在最恰當的時候,南宮硯不會勃然而怒不給自己留餘地的當口兒,莫過於此刻!
“臣妾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兩個無辜的人承受牢獄之災。”她硬着頭皮說,“陛下,那汗巾子上的字,是臣妾自己弄的,怕丟了找不到,才做個記號。”一面看向年賢妃,哀求的神情,年賢妃卻無動於衷,她有點心寒了。
南宮硯根本不聽這種解釋,太后也發話:“芳妃,你就安心養胎,不該你管的最好不要過問。”
“可是,罪魁禍首是臣妾,爲什麼加罪在他們頭上!”她義憤填膺的叫。
靜默,隱忍,看在她是孕婦的份兒上,太后纔沒有爆發。年賢妃不怒自威的說:“妹妹,像你這樣大費周章的爲他倆說情,足以證明那個‘晴’字是司徒翼挑的,否則也不會在他身上。”
“朕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可以嗎?”南宮硯靠着椅背,手扶着額,懶懶的,“至於王妃,朕明天會讓人去探望實情。”
麗芳詫然了,搖頭冷笑:“你們根本就不相信我,假作真時真亦假,我看透你們了!”摔手就走。
太后氣結的嚷:“這是什麼態度!妃子可以這樣說話嗎,簡直目中無人!”
南宮硯急忙安撫“皇額娘息怒,芳妃就是頭難以馴服的野馬,需要時間。”
太后煩亂的說:“哀家不管她是野馬也好,野狗也好,這樣喜怒無常,對胎兒的影響是極大的,哀家想有一個健健康康的小阿哥,皇帝你懂哀家的心情嗎?”
“懂,朕都懂!皇額娘放心。”
“讓她心情好的唯一一個辦法,就是百依百順,皇上做得到嗎?”
兩人的目光都轉向南宮硯,他沒了主張。
麗芳跑進一個亭子裡抽泣,想年賢妃那張嘴臉,帶着層厚厚的面具。在紫晶巖玫瑰標本前,她和玉靈對待自己陰冷的那一刻,,就應該看透了,皇宮裡沒有值得掏心掏肺的好人,沒有!
因此哭的花枝亂顫,眼淚橫流。
與此同時,自後面伸來一隻手,摸在她的肩上,她驚魂亂蹦,猛地回過神,良貴人沉沉的笑道:“姐姐,是我!”
她吐口氣,嚇個半死:“妹妹,你怎麼在這兒!爲什麼不說話?”
良貴人嘆口氣,轉向水面,清風凜凜,亦是悲慼:“前途渺茫,在牀上也只有輾轉難眠,我每天晚上都會來這兒賞月。”
淒涼的天地裡,兩個淒涼的人,一草一木,一亭一閣,也都是淒涼徹骨,麗芳悲從中來:“你我同病相憐,我也是來賞月的。”
良貴人沉靜少頃,風詭雲譎,打在面頰上,帶來某種不安:“不是吧?臣妾和姐姐不是一個等級的。皇上喜歡姐姐,而臣妾再也沒有那個福氣,就因一個可惡的陰謀,多可笑,她賠上了我的青春!”
麗芳感到一絲觸動:“婉常在也賠上了青春。”
“她活該!”良貴人怒吼。
麗芳唬了一跳,屏氣凝神:“你沒有原諒她?”
她苦笑:“怎麼可能?她把我害得這麼慘。”透露着悽苦。
花季,被一場暴風雨摧殘。
麗芳默然無言,良貴人最恨的不是婉常在,不是皇后,而是她,面前這個她!沒有人覺察得到,她以一個怎樣殺氣重重的眼神掠過她:“每次,皇上看姐姐的目光,都讓人感到非常特殊。”掩在衣袖裡的手伸出來,離盡她的背。神不知鬼不覺,讓她從後宮消失,是她所想。
“是嗎?”麗芳望着夜空,把最後一絲溼潤拭去,也許可以由風吹乾。
“當然,只有被寵愛的那個人纔不去覺察。”手更近了,只消稍微一用力,就可以讓她消失。
夜更冷了,被水洗過似的。
一點亮光在天邊劃下一道弧線,星河涌動,暗潮翻滾。
“阿芳!”南宮硯怎放心她一個人離開?奔到此處,恍見兩個黑影,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後面的那個伸出手試圖推她,似有陰謀。這一聲如雷貫耳,良貴人匆促縮回手:“陛下!”
麗芳轉過身,南宮硯已至近前,不由分說就攥住她的手,她好驚訝。“沒事吧?”南宮硯擔心的問。
“你看到了,臣妾很好。”她推開他。
良貴人妒火中燒,淺笑:“陛下特地來接姐姐的?姐姐好生幸運。”
“怎麼是你!”他故作驚訝。
麗芳解釋:“我倆在一起賞月。”
“賞月?”南宮硯倏地抓過良貴人的手,直白的問,“你在幹什麼呢?像幽靈一樣輕輕地接近她,而她面前是水潭!”
月亮在水中顫抖,一顆石子打在上面,殘月更殘。
白世賢和司徒翼獲得釋放,基於麗芳的功勞,南宮硯的仁慈,但他們必須遵守一件事:“不許靠近芳妃一步!”
他們應了,不能不應:“是的陛下。”
司徒翼進宮還有第三個至關重要的目的,就是報恩,報麗芳的救命之恩。
王妃流產屬實,南宮硯纔不計較她偷跑去王府。
在御花園,兄弟二人狹路相逢。
南宮睿病懨懨的,南宮硯精力十足。“四弟,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他假意關心。
南宮睿淡淡一笑,欲走。
“聽說司徒翼是被你弄進宮的?一個僥倖的逃犯,跟一個王爺勾結,混進皇宮,應該有個不單純的理由。”南宮硯一句話攔住他。
他退回一步,語音深沉:“若你有時間聽聽他的陳詞,也許會理解臣弟的心情。”
“朕不信!如何?”
“那就沒辦法了。”
“朕把他關進大牢僅僅三天,阿芳就用盡心機,雖然她達到了目的,朕認爲這件事,你應該負責任,要不就把司徒翼那小子斬首示衆!”他威脅他。
“阿芳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他極力避免與這個人說話,但她的出現,他想一問究竟。
南宮硯冷哼一聲,懷裡掏出那物什,笑道:“你應該問,表姐跟司徒翼有什麼關係?”
南宮睿一頭冷汗,看見那個“芳”字,他厲害的抽搐了一下,恍然明白過來似的,懊悔至極。
另一個角落,人跡罕至,司徒翼的劍架在白世賢脖子上,兩個人都把臉憋紅,青筋爆粗。
“爲什麼?”
“理由很簡單,你是個圓滑的傢伙,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其實當初你把我矇騙入獄的時候,我就該想辦法殺了你。”
“兄弟,看來有些事讓你誤會了,我沒有殺人!”劍刃抵着大動脈,每一次呼吸,都受到撞擊。
司徒翼咬牙切齒:“兵部侍郎大人,從兵這麼多年,沒殺過人?鬼才信!”
白世賢承認口誤:“至少最近沒有。”
“當然了,殺人不見血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別人的手去殺,這種方法很適合你!”司徒翼惡狠狠的啐了一口,面紅耳赤,眼眶有些潮溼,攥着劍柄的手心發汗。
“我知道了,是因爲司徒信的死!”
“不許你說我大哥的名字,敗類!”
“怪不得你不願意離開皇宮,真正的用意是復仇?”白世賢吞嚥着喉結,猜測。
“這是其一。”司徒翼不自禁的應。
“聽我說,你大哥不是我殺的,是花狼!”
司徒翼討厭殺人,所以遲遲不肯動手,聽不如此說,大聲喝道:“閉嘴!”
“真的,他親口承認的,監牢備忘簿上還記着他的供詞。”
監牢裡,白世賢找出一本藍皮冊子,翻了幾頁,果然看到花狼的供詞,他說:“如果你還不能完全相信,可以去問問芳妃。”
司徒翼撇撇嘴角:“皇上囑咐過什麼,你都忘了?”
白世賢把冊子放回抽屜,拽過牢頭:“都有聽到的,可以問他。”
司徒翼含淚咬牙,往回走,道:“不用了,都是因爲我,我被抓,他以爲我會和盤托出,就報復我。”走出監牢兩步,見一個小廝過來說:“司徒公子,王爺要見你。”
他一怔,跟小廝而去。
白世賢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方汗巾子,還有上面的字,真真切切。以及之前的種種,至少應明白一件事,自己是爲了麗芳才救他的,就不要後悔,不要!
卻說昨晚,南宮硯不給良貴人絲毫退路,讓她無臉面對她,儘管找了一萬個理由來說明沒有那個意思,且麗芳也相信她。事實上,兩個人的心境發生了顛覆。
一次又一次,驗證了她的揣測,皇宮裡沒有朋友,只有小人。那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小人?“不,本宮不要變成小人,小人可恥!”她坐在窗前,精神錯亂的自言自語。
那南宮睿親自審問司徒翼來此的目的,既然花狼已死,司徒翼便不瞞下去,坦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