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便就以爲她是不計較了，連忙說了好些話，全是誇她的。
“二嬸孃這樣誇我，可是容易把我誇壞的！”趙雙姝難得俏皮了一回，嘴角帶着恬淡笑意。
平日裡總是淡然的一個人，忽然變了副面孔，總是惹人注目。
辛氏少不得多看了眼她，又見周氏還頗爲得意，輕輕一笑。
這個周氏，從來都自以爲是得很，可大丫頭能是那種不記仇的人？
“這有什麼打緊的，我是沒能得一個你這樣乖巧的閨女，不然定是要捧在手心裡護着的！”周氏滿不以爲然，胡話信手拈來。
趙雙姝只淡淡一笑，並未接話，倒是趙雙嫵聽了，登時說了句，“原來孃親想要的是大姐姐這樣的女兒，那女兒呢？”
女兒家的天真和嬌憨，得以在趙雙嫵身上盡顯。
“三妹妹莫惱，二嬸孃這是在和我說笑呢。”趙雙姝朝她看了眼，溫聲安撫道。
哪知趙雙嫵其實壓根兒就沒在意，擺了擺手，忽然想起，“對了大姐姐，我聽說淮北王府今兒出了事，就是與你一道赴文會的那位祁縣主，消息可是真的？”
趙雙姝就看了眼周氏，周氏心虛得低下頭去，心裡頓時就明白了。
必定是周氏“無意間”透露給三妹妹的，然後藉着三妹妹的嘴來問她。
“不過是去赴文會，能出什麼大事？”趙雙姝面不改色地道，語氣卻明顯冷了三分。
今日在淮北王府發生的那些事，楊丹儀早已吩咐過衆人，不許往外說，就連看診的大夫都被封了口。
可週氏卻能這麼快就知道，縱然沒有明着說到底是何事，但很顯然，周氏和淮北王府的人有往來。
倒是沒想過，周氏竟能把手伸得這麼長！
“可我聽說那位祁縣主中了毒，光是大夫就請了十來個，還驚動了江老太醫，連定遠侯夫人也跑去了。”趙雙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自己從周氏那兒聽來的全說了。
趙雙姝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目光凌厲地掃了眼周氏，說了句，“這些事畢竟涉及淮北王府和定遠侯府，三妹妹還是莫要亂說纔是。”
“我又沒亂說，外邊都已經傳遍了，還有誰不知道啊？！”哪知趙雙嫵絲毫不在意，撅了撅小嘴。
周氏見了，連忙朝她呵斥了句，“行了你！叫你不要說就別說，那畢竟是涉及兩府的事，咱們就是當做過耳聽聽也就算了，說出來做什麼？”
然後又連忙朝趙雙姝賠笑道，“姝姐兒，我知道你和那位祁縣主私交甚好，原是你三妹妹不懂事，胡亂說話，不必太在意，回頭我定好好說她幾句。”
“二嬸孃多慮了，三妹妹素來率真可愛，此事不提了就是。”趙雙姝眼裡笑意極淡，又朝周氏看去。
周氏原就只是想當衆提出來，好給她添堵的，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她教訓了頓，心裡哪有服氣的？
可這畢竟是自己理虧，見她看了過來，周氏幾乎是下意識地低了頭。
低頭後，周氏又忍不住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姝姐兒和祁縣主交好是沒錯，可她在自己府裡說兩句嘴又怎麼了？
還能礙着姝姐兒了不成？
周氏不開口了，屋子裡便就有些安靜，衆人如坐鍼氈。
又過了會兒，許是覺得乏悶，老夫人擺了擺手，“都回去吧！”
說完就要讓蓮香扶她起來。
可就在這時，趙雙嬌忽然從座位上起身，還沒張口，眼眶就已經紅了三分。
“祖母！”趙雙嬌面上全是委屈，豆大的淚珠不停往下掉，哽咽着說道，“孫女今日應邀去了淮北王府，原是想着能爲伯府爭光，可沒想到大姐姐今日卻處處，處處……”
說着說着就不說了，可衆人卻是聽得心裡癢癢，煩心不已。
老夫人動作一頓，不着急進屋歇息了，坐好後問道，“你大姐姐處處如何，直說就是！”
說完又讓蓮香替她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疼得很。
趙雙姝也笑着說了句，“是啊！二妹妹心裡既是對我有成見，你我姐妹，不妨直說。”
“……”趙雙嬌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見她臉色極爲古怪，張張嘴卻又說不出來，趙雙姝就又“好心”提醒了句，“祖母還要進屋歇着呢，二妹妹有話便快說吧！”
孫女·體恤自己，老夫人心頭的最後一點怒氣也沒有了，朝她微微點頭。
見狀，趙雙嬌原本到了嘴邊的一番話，登時就給嚥了回去，硬生生地漲紅了臉，擠出一句，“沒什麼，大姐姐莫要誤會，原是我一時記岔了，現在又想了起來。”
“記岔了什麼？”周氏忍了會兒沒開口，就又憋不住了。
趙雙姝眉眼帶笑地看了眼周氏，帶着幾分讚許，抿嘴不語。
老夫人也在盯着趙雙嬌，面容隱隱有些不悅，趙雙嬌一慌，就容易亂了手腳。
“原是，原是孫女平日裡嬌蠻跋扈了些，諸多事情惹了大姐姐不快，便就想着要給大姐姐賠個不是，可大姐姐卻不肯接受孫女的道歉，還讓孫女當衆給她跪下，孫女實在是……”趙雙嬌說完，就飛快地低下了頭。
滿室安靜。
老夫人心裡原本已經消了的怒氣，這會兒又升了上來，面容陰沉可怕。
“母親莫氣，興許姝姐兒自有她的道理呢。”周氏及時地在一旁“勸”道。
可原本她不勸還好，她這一勸，老夫人眼底的憤怒就更濃了。
讓親妹妹當衆給自己下跪，這也叫做有道理？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用柺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怒道，“她還能有什麼道理？她就是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該叫二丫頭當衆給她下跪！”
平日裡在自家院子裡打打鬧鬧也就算了，如今倒是厲害，竟然還鬧到了外人面前！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她這是要鬧得人盡皆知才肯罷休吧！
“這，這倒也是……”周氏聞言，便就點了點頭，住了嘴沒再說。
周氏面色訕訕的，彷彿真的是被說了一樣，其實在心裡偷着樂呢！
趙雙姝掃了眼屋內衆人，將衆人神色盡收眼底，淡然張口，“祖母說得是，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當着外人的面執意要親妹妹下跪賠罪的，這等行徑委實是令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