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建言防身簡道長贈劍 沐恩加職邱管家奉禮(下)
俞雕楣正在外間書案上寫字,明月領邱福進來她也不曾停下。邱福行禮畢問安,她只說讓邱福坐客座上等一下,叫昕鳳沏茶伺候。
過了半柱香功夫,俞雕楣才寫完擱筆,回到其主位上坐下。邱福說明了來意,並拿出禮物奉上。昕鳳將盒子和紙包遞送過去,俞雕楣打開首飾盒子,拿出魚頭金簪子,看了又看,就對邱福說道:
“這簪子純金子的吧?做得這等精緻好看,我看着就喜歡,一定花了你不少銀子。你升做了管家,往後就是這府院裡的主管了,我還指望邱管家凡事多擔待些兒,怎麼反倒讓邱管家破費買這等重禮送來呢?”
“這簪子是純金子做的,請三娘留心些收好。三娘是主人,小可是奴僕,老爺讓小可做管家,也是讓小可多做些事,如今買些微禮物來,實不成敬意,胡亂算是見面禮,也是合當小可孝敬娘們的一點心意!”邱福說道。
“哦,對了,既說老爺吩咐邱管家幫做書房往來貼子批答和書札信函的事情,邱管家一定精通詩書。我方纔偶然間填得一闕詞兒,請邱管家不吝斧正潤色!”俞雕楣說道,就叫昕鳳去書案把寫的詞拿過來,然後就兩人分拿兩邊,展開在邱福面前讓邱福看。
邱福一邊看,一邊誦讀道:
“虞美人:
寂夜孤燈一柱天,衾寒難入眠。納履慢工針線休,對鏡凝望姿容,還依舊。
直待春日芳菲苑,花招蜂蝶喧。執手漫步穿幽徑,相看無語笑靨,更深情!”
邱福誦讀了一遍,又再讀了一遍,讚歎說道:
“小可只是粗通文墨,往來書札帖子略知一二,而今三娘文筆清雅,才情躍然紙上,寫得極好,小可哪裡還能改動一字?”
“果真不能改一字?”俞雕楣心裡高興,問道,“不許因我是你娘就吝於潤色賜教哦!”
“三孃的這闕‘虞美人’詞,確實填得甚好,情景交融貼切,詞句相宜,小可讀着就很喜歡。”邱福再次申述讚賞之意,說道,“明月、昕鳳,你們兩個也說說,三孃的這闕‘虞美人’詞兒好也不好?”
“奴婢不通文墨,但聽邱管家讀來,詞句卻是很好!”昕鳳說道。
“奴婢如今才知道三娘是個才女,往常只知道三娘愛看書寫字。”明月也說道。
三娘這才笑了起來。
“不過,三娘,恕小可還多嘴一句,寫詩填詞歸寫詩填詞,就好做一項消遣。小可看三娘詞意略有些消沉之色,望三娘平日裡多找些開心事兒去做去想,少想些不快活之事,活着纔多些滋味兒!”邱福說道。
“多謝邱管家有心至囑!我自當慰勉!”俞雕楣微微一笑,說道。
“沒有其它事情,那小可告退了!”邱福鞠個躬要退出房門去。
俞雕楣回個萬福,並說道:
“昕鳳,你把那瓶南酒拿來送給邱管家吧!不能讓邱管家帶了重禮來,空着手兒回去。”
昕鳳去打開櫃子,拿來一瓶南酒給邱福,邱福放在提籃裡,又向三娘行禮道謝,就出門去。
明月叫昕鳳幫忙送邱福出到中門外去,自己有事先回大娘房。
“大娘、二孃也拜望過了吧?看你提籃兒空空的,就我娘對你好,有回禮!”送邱福時,昕鳳說道。
“是我進來孝敬幾位娘們,也不想回禮不回禮的。”邱福說道。
“有回禮你不高興些兒?”昕鳳問道。
“當然高興,但就算沒有也不腦!”邱福說道。
“邱管家會做事,又很隨和嘛,平日一定也很會過日子!如今又升了做管家,我有些羨慕哩!”昕鳳說道。
“這等說好像你有些什麼不如意似的,看得開一些,我等做奴僕的,能吃飽穿暖便是有福,要是能好吃好喝,便算得是意外之福了。我等在盧府,應該過得不錯,如今小姐姐還有什麼可煩憂的?”邱福問道。
“哥哥不知道,方纔三娘對你好,可平日裡她卻不是好伺候的主兒!我用心伺候,卻總也不能讓她滿意,常常左挑骨右挑刺的,又回不得嘴說不得不是,都按她使喚做,卻總有她挑剔的。當面又不見她說什麼,卻回頭讓老爺來數落責罵我,還以爲我不知道。哥哥你說煩惱不煩惱?”昕鳳說道。
“我看三娘一團和氣的,又愛舞文弄墨,卻一點也看不出什麼不好來。”邱福說道。
“你沒伺候過她是不會知道的。好了,到門口了,哥哥出去吧,哥哥常在老爺身邊,有機會幫我轉圜轉圜,省得老爺都以爲淨是我的不是,指望哥哥能幫忙些個!”昕鳳說道。
“我會謹記在心的!小姐姐要處好,不要跟三娘計較,盡力做好分內的事。老爺這邊,有機會我會跟他說說的。”邱福叮囑道。
“先謝過哥哥!”昕鳳快活地說道。
邱福開中門出去,昕鳳將門閂上後,返回三娘房中去了。
後來卻不知是何緣故,俞雕楣知道了邱福原來孝敬她的是一對金耳墜,被二孃給更換了,又落到大娘手裡。她當然不敢去向大娘換回。但想想自己的禮物無端端的被換掉,她覺得是一種被欺負的感覺,心裡又是一股委屈的怨氣。盧嘉瑞來房歇宿時,俞雕楣就跟他鬧嚷,盧嘉瑞說就按那式樣去重新打一對給她,她卻不依,非要盧嘉瑞去換回那原來的。
盧嘉瑞沒辦法,只得去找依良商量。依良一聽也來氣,說不能慣着她,這禮物也不是定然要孝敬誰什麼的,而且金簪子比金耳墜還更重貴价,又沒虧着她,爲何她想怎的就怎的?冼依良堅決不給換。
盧嘉瑞兩邊都討不到好,回頭來還只好找俞雕楣,說換不回來了,除此之外她想要什麼都可以給她買來。
俞雕楣一聽,只是嘟噥着人都欺負她,又一番哭哭啼啼的。盧嘉瑞只好不斷的安慰,好不容易纔安靜下來。
翌日,盧嘉瑞到街上金鋪置辦了一整套頭面,又到自家綢布莊拿回一匹上好的錦緞給俞雕楣做衣裳,才總算了結了此事。但自此往後,俞雕楣跟依良、萱悅乃至太夫人往來走動就更少了。俞雕楣日漸沉陷於自己的幽怨鬱悶之中,越發不能自拔。
過了中秋節,八月十九日早上,盧府宅院裡增建房舍開工,盧嘉瑞親自主持開工拜祭儀式。工地上自然是三牲盛陳,香燭燃起,鑼鼓喧天,爆竹轟鳴。拜祭禮畢,盧嘉瑞將盧嘉恭和柴榮叫到書房,說道:
“這建的房舍是我家的,雖不必寫契書,但你們需按客人的來做,設計圖樣已經有了,你們給我預算本錢,該付多少銀子我家就得付多少銀子,依例我家當付給定金,你們就照着到後邊去支領。不說明白,不按成例,往後成了一筆糊塗賬,反而不好。”
“這個,還沒進行估算,以爲大哥的房舍,用多少銀子就到宅裡拿多少銀子好了。”盧嘉恭說道。
“那不行的,你們就當我是‘瑞恭榮’的顧客,只是不寫契書罷了!”盧嘉瑞說道,想一想,馬上又說,“要不就寫份契書也行。”
“大哥說的有道理,俺們寫份契書好了。”柴榮說道,“俺們先回去估算好價錢,再來跟大哥寫契書。”
“材料人工都要算全了,工坊該賺的錢也得照算。不過我得有話在先,你們都看見了我家各處房舍的用料做工,你們築造的不能比現成的差了!”盧嘉瑞說道。
“知道了!”盧嘉恭和柴榮說道,說完就要告辭出去。
“等一下。柴榮,你做木工的,你幫我做一個劍架,以便我平日回來時將佩劍掛放,出去時拿取方便。喏,這是我師父贈我的寶劍,你看看要不要量量尺寸。”盧嘉瑞說道。
“哇,這寶劍做得真精緻!劍鞘、劍柄都是全銅的吧?”柴榮接過寶劍,把玩一下,讚歎道。
盧嘉恭卻伸手過來,“嗖”的一聲,一把拔劍出鞘。
“鋒利得很,小心傷到!”盧嘉瑞趕緊提醒道。
柴榮趕緊讓開身,說道:
“盧嘉恭你小心點,這兵器利刃,不是鬧着玩的,你看它寒光逼人的,讓人看見就有幾分膽寒!”
“嗨,這刀刀劍劍的,又不是沒玩過,怕怎的?”盧嘉恭說道。
“盧嘉恭就愛吹牛,說起來什麼都不怕,你敢握着這柄寶劍上陣殺敵麼?”柴榮問道。
“有啥不敢的?有這等鋒利的傢伙在手,還怕誰?”盧嘉恭氣壯如牛。
“哼,想當年在溪頭鎮後山,不過是碰見幾匹狼而已,就跑就躲得比誰都快,留下我一個獨戰一羣惡狼!”盧嘉瑞嘲諷道。
“只是當年還小,手上又沒有傢伙嘛!”盧嘉恭只好說道。
“好了,柴榮你量量尺寸,做個木架子,就放這個地方。”盧嘉瑞說罷,指指書案旁一個空處。
柴榮從盧嘉恭手裡收回寶劍,插回劍鞘裡,就用手指來量度了劍鞘和劍柄的長度,然後和盧嘉恭一起告辭出門,去工地上忙活去了。
盧嘉瑞舒一口氣,正要到書房躺椅上躺一會,歇息一下,忽然寇偉急匆匆來稟報,說邢安有急事趕來求見。盧嘉瑞讓寇偉趕緊領進來。還沒等寇偉出門去,邢安已經闖了進來,到了書房門口,不等傳請就進到書房裡來了。
邢安究竟有何急事這般着急來見盧嘉瑞呢?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